正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太子灿荣登大典,于新朝有功之人论功行赏,想来这牧采薇也算因祸得福,本以为此生就要在晋灿眼下苟且余生,谁成想一瓶短烟竟然顺利送先皇去往极乐。
“论功劳,采薇姑娘可是头一份。陛下口谕,姑娘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崔公公谄媚道。
牧采薇掩不住心头的喜悦,没想到,因为一瓶短烟自己竟然论了头功,可以自行请赏,她要什么赏?要陛下赦免三皇子?要那母仪天下的地位?
不,不,她要出宫,她要回家,名正言顺回到牧家,风风光光回到牧家。
晋灿准了,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牧采薇,在不在宫中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晋灿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衷心于自己的人自己记得,与我为敌的人自己更是忘不掉。
如此,当今陛下隆恩赏赐,珠宝玉器,家具田产,一应抬到了牧府。
牧采薇坐在御赐的步撵中,自皇门而出,坐起安阳大街,又过朱雀大街,几乎绕了半边城才吹吹打打的回来牧府。
牧府正厅,玉夫人恨她入骨,现在才得知自己未见人世的胎儿死于腹中,家中上下已经知晓牧采薇之前的肮脏手段,如今见她回来虽然得了圣恩,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牧采薇不以为意,正了正身朝牧老爷行了个礼,“爹,女儿回来了。”
转身面相牧老爷身边的玉夫人,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微笑,加重语气道:“拜见姨母,姨母可安好?”
王夫人看着趾高气扬的牧采薇,心中难过,她撇着眉,再想起她做过的事情,胸口就好像要堵着一口气。
玉夫人当场便要发作,想要将这个狠毒的女人棍棒赶出门去,可是被牧老爷制止了。想起接到圣旨之后老爷同他说的话,也便忍下了。
牧采薇虽然作恶多端,可毕竟现在是奉旨回家,而且此事起因还要怪玉夫人,若不是她当年鬼迷心窍将宠儿和采薇调换,调换之后却又不能善待采薇,她也不会变成这般。
看出了他们的隐忍不发,牧采薇心中痛快了许多,指了指身后御赐的樟木箱子,说:“把这箱子轻了些抬到我屋里,”转身又向玉夫人,“之前差人传话,不知母亲可否已经将我的新居收拾妥当?”
玉夫人吞下恨意,答:“已经准备好了。”
牧采薇这才大摇大摆离去。
牧采薇院中有个侍卫害了疾,终日汤药伺候着,听说这人之前于她有恩,所以她要报恩才将他将养在身边。
茗薇阁中,牧采薇将新换的汤药喂到晋璋口中,见他神情有些涣散,便问:“怎么了?身上还是不痛快?”
晋璋蹙蹙眉头,脑中一片混沌,采薇说他们二人情投意合,不想被前太子当今皇帝棒打鸳鸯,自己为了救出她独身闯宫,在与前太子打斗中受了重伤,前太子见他命不久矣便放采薇出宫,即日再行迎娶。
采薇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己一个弱女子也许就逃不脱命运的戏弄了,可是晋璋作为自己的男人,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嫁入皇宫,一辈子被困皇城吗?
采薇说天命不公,我们便要逆天而行,当今皇帝弑父夺位,早就多行不义,三皇子你难道要先皇在无妄黄泉不得超生?眼看先皇打下的大好河山葬送在晋灿手中?
晋璋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多日来昏昏沉沉,只知道醒着的时间并不很多,而每次醒来采薇都在。他不知他们之前如何情真意切,虽然他脑子混沌,可每每见他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也曾有一日夜半惊醒,汗如雨下中清晰听到自己喊了两个字:牧宠。
牧宠,这是一个名字么?
如果是,你是谁?
眼见他对自己的冷淡,无论自己如何磨破嘴皮,他总是这般模样,牧采薇不颜于面,心中的仇恨却日益加深。
牧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本应是牧府嫡出的大小姐,因为你,成了爹不亲娘不爱的庶女,因为你,装疯卖傻的太子都看不上自己,因为你,三皇子险些搭上性命,却还是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你该死,你早就该死,祸乱众人的贱蹄子,你早就该死。
着了天丝团秀的对襟袄裙,盘了时兴的流云髻,牧采薇跪在殿下尽些天恩,日夜祝祷,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灿准她起身,赐座殿下。
“臣女刚从我家姐姐那里过来,姐姐今日看着丰腴了些,定是陛下宠爱,姐姐才珠圆玉润。”牧采薇浅浅说道。
听到她提牧宠,晋灿顿住手中笔墨,抬头问她:“哦,她丰腴些瞧着可爱。”说话间,眉宇露出几丝笑意。
“臣女见姐姐屋里尽是芸豆小酥、蜜汁桨果子这些点心,夏日暑气重,还说姐姐吃清淡些,这些东西甜腻,吃了怕是不好消化,可谁知姐姐说那几样点心都是七皇子喜欢的,平日里跟七皇子的日子多了,自己也爱了这一口,一日不吃还甚是想念。”
牧采薇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却语调平静甚至有几分担忧和宠溺。
果然,晋灿手握成拳,手背青筋冒起,手中的上好湖笔生生被折了断。
他眸子阴沉几分,咬牙切齿道:“晋楠爱吃,所以她也爱吃?一日不吃甚是想念?”
牧采薇忙起身,故作惶恐,低下头道:“陛下息怒,七皇子生性淳朴,姐姐纵是之前与七皇子有些私交,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住在宫里,得陛下宠爱。”
“哼,他们之前,还有些私交?”晋灿只觉肺腑之中一股无名之火就要喷涌而出。
“确实,确实有些私交,姐姐在府上时,七皇子就时来探望,可是他们只是志趣相投的朋友,这个臣女可以作证。”火上再浇一把油,牧宠,我就不信你还可以安然身退。
牧采薇低垂的刘海完全遮去了眼眸,连带遮去眼中闪烁着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