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在水面倒映出美丽的色彩,秦遇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才确定真的已经近黄昏。
同时,他发现旁边还睡了好几人,苏醒时感受到的重量就是源于戚伊把他当抱枕,手脚都搁他身上了。
秦遇甩了甩脑袋,把其他人挨个叫醒。
“兰兄,张兄……”
戚兰揉了揉额头:“什么时辰了?”
秦遇叹了口气:“兰兄,如今已是黄昏了。”
戚兰动作顿住,下一刻倏地起来,把衣服整了整。
戚伊还有些不乐意,咕哝着要睡。
秦遇从书箱里取了面巾浸水,擦他脸上。
“冷冷冷冷冷!!”
戚伊给众人演绎了一番什么叫当场蹦起来,因为冷水的刺激,他最后一点瞌睡也没了。
戚伊把衣服整理好后,抬头看了眼天色,皱着一张脸:“都这么晚了,难怪我肚子饿了。”
戚兰道:“马车里有吃的,先垫垫肚子。”
他们快速收拾,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朝马车走去。
戚兰神色颇为懊恼:“遇弟,今日是为兄放纵了。”
“无妨。”秦遇笑道:“这种大胆新奇的体验其实还不错。”
他还记得之前那种醉酒的感觉,脑袋晕晕的,身体也没什么力气,好像躺在了云朵里,特别松软。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戚伊拿着糕点吃,小声嘟囔:“我都不记得我喝醉后发生了什么。”
戚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微妙,秦遇注意到了,不过他直觉还是不要问出来为好。
他们一行人回到县城,在酒楼吃过晚饭才分开。
何穗在宿舍里,看到秦遇笑问:“你们今天玩什么啊,这么晚才回来。”
“作诗,讨论文章。”秦遇一边放东西,一边含糊道。
何穗不疑有他,有些羡慕,“我还有好几道经义题不懂呢。”
他走过来,试探问:“秦贤弟,你这会儿有空吗?”
秦遇想了想,对他道:“可能得等半个时辰,我今日出了汗,要先擦洗一番,半个时辰后我与何兄探讨可好。”
“好啊好啊。”何穗其实没抱多大希望,此刻见秦遇应下,高兴不已。
秦遇收拾己身,又把衣服洗了晾好,进屋多点了一盏蜡烛,才道:“不知何兄想探讨的是哪道经义题。”
何穗立刻道:“欲治其国,先齐其家【注】。教谕此前讲过,但我一知半解,让秦贤弟笑话了。”
“这有甚。教谕学问高深,每日所授,我等能明悟一星半点已是不易。”秦遇宽慰两句,果然减去了何穗的尴尬。
这段话的意思很好理解,难的是它延伸出来的意思和其中主张的思想。
很多童生阅览不足,自然想不到那里去。秦遇之前理解的也只个七七八八,后续跟戚兰探讨过,才算勉强懂了。
“欲治其国,先齐其家”是典型的儒家思想,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么骨感。口号喊的再响,真正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
于是后来有人就提出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一下子得到广大读书人的支持。
秦遇每次看到这儿都会想起一句常被用来自我调侃的话,逃避可耻,但有用。
他很快又把这个想法抛出去,本是不相关的东西,怎么联想到一处了。
随着秦遇的讲述,何穗的眼睛越来越亮,遇到不懂的,他出声询问,秦遇也不恼,耐心跟他解释。
何穗一一记下,见秦遇说的久了,主动给他倒水。
秦遇:“多谢。”
“贤弟这话真是折煞我也。真要论谢,我谢贤弟还来不及呢。”
何穗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换个宿舍,能捡到这么大个宝贝。
现成的“小先生”啊,脾气还顶顶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中秋节快乐喔,晚上有二更哈。
ps:注:出自《大学》。
第38章 院试
那日踏青的诗作,戚兰整理出来给了秦遇一份,戚兰的意思是,让秦遇多看多写,练习的多了,纵然没有通诗赋那一窍,时日久了,博个中上还是可以的。
秦遇感激不已,问起其他人的近况,却不知哪里戳了戚兰的笑点,引得他乐不可支。
秦遇疑惑:“可是我说了什么话引兰兄发笑。”
“非也非也。”
戚兰笑够了,才缓缓道出缘由:“我是想起戚伊了,也不知他从哪儿知道了他那日醉酒之态,现在臊得没脸见人了。估摸着得等个大半年,他才能稍稍看淡。”
秦遇那天醉了,不知道,“莫非戚伊说了什么玩笑话。”
戚兰摇头,他本来想让秦遇再猜猜,可是他想着想着又笑起来,于是直接告诉了秦遇。
秦遇:!!!
爬树,学猴叫!
天哪,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啊。
秦遇一瞬间好同情戚伊,若是设身处地,他可能也不会比戚伊好到哪里去。
思及此,他不免庆幸,还好他喝醉了就老老实实睡觉。
戚兰却看得很开:“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就是经历少,芝麻绿豆点的事,看得比天还大。”
秦遇很想说,这事是没搁在你身上啊兰兄。
少年人脸皮薄,最好面子了好不好。
戚兰浑不在意,他道:“戚伊那小子稚子心性未褪,平时行事跳脱,如今他不想出门,也是好事。正好压一压性子,安心念书。”
提到戚伊念书,秦遇也甩开乱七八糟的杂绪,认真道:“兰兄,我观戚伊学问扎实,诗赋方面亦为不俗,怎么不让他今年下场。”
戚兰摇摇头:“他还差了点火候。”
秦遇不解。
戚兰压低了声音,飞快道:“我家里有意让戚伊那小子一口气冲个小三元。”
小三元谓是科举考试中,县试,府试,院试中的案首,称为小三元。
读书人重名声,若戚伊真的中了小三元,再加上年少,定能博一个天资英才的名号。之后他求学,结交人脉,继续科考,都有利无害。
有这种想法的,绝对不止戚家,凡是家里子弟读书有天分的,谁没有想过家中子弟连中三元。
若是有家学渊源,或者世家大族想得更远。目标不止小三元,还想在乡试,会试中再得第一,那么就算为了讨个连中六元的好彩头,金銮殿上,天子钦点状元之位也不是不可期。
当然了,期望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小三元还好说,乡试,会试的竞争何其激烈,想争第一,实在艰难。
而状元更是那一届考生中的头名,更是难上加难。
秦遇没想到戚家是这种打算,难怪戚伊上次府试失利后,戚家也不催他。
秦遇没在这个问题上多问,转而问起戚兰的打算。
戚兰正色道:“我今年是准备去乡试试一试。”
他想到什么,垂眸盯着秦遇瞧:“院试每三年举办两次,今年正好举行,你要不要去试试。”
秦遇心跳倏地快了一拍,心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期待又兼有两分迟疑:“兰兄,我学问还不……够…吧。”
戚兰拍拍他的肩膀:“我倒觉得以你如今的学问参加院试,没有多大问题。”
得了认可和肯定,秦遇脸上现出喜色,但很快又道:“可是……”
“没有可是。”戚兰打断他,与他四目相对,眼神诚挚又有种令人信服的魔力:“遇弟,你难道不相信我的判断吗。”
秦遇是很想相信的,但是院试的时候,参加的童生粗略估计都有一千多人,而秀才录取才不到六分之一,想想都感觉压力大。
再者,院试考试所用的花费,也远在府试之上。家中不宽裕,秦遇不得不慎重考虑。
秦遇:“兰兄,由我再想想吧。”
戚兰识趣地没有多劝,闲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然而戚兰走了,他的话却在秦遇心里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印象。
是夜,夜幕低垂,星月被笼罩在厚厚的乌云之后,漆黑不见五指,一片万籁俱寂。
秦遇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没有焦距,脑子里来回都是戚兰的话。
立体回声,想退避都不得。
去,还是不去呢。
他进县学的时间并不长,总感觉还有许多东西没学到。但是想到白日里戚兰的话……
【我倒觉得以你如今的学问参加院试,没有多大问题。】
秦遇睫毛颤了颤,抱着被子来回滚动。
兰兄已经是秀才,对于院试的难度心中有数,兰兄都那么说了,或许他自己真的可以呢。但秦遇又总怕高估了自己,更怕自己以后不佳,在其他人眼中成了“伤仲永”。
说白了,他还是有点畏怯万一失利,其他人的嘲讽。
哎,当初县试时那股劲儿哪去了。他揉了揉脑袋,一整夜辗转难眠。
次日,秦遇顶着黑眼圈起床,把何穗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问,是不是他晚上打呼,影响到秦遇了。
秦遇:“不是。”
他微蹙着眉:“我是有一件事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