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讶异:“殊安寺?”
“对呀。”赵锦堂鼻子有点痒,抬手揉了揉,打出一个喷嚏,含糊道:“出来转转,好作诗。”
秦遇心里一软,抬头看向二人,秦怀铭仗着身高,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分了班,但是都在一个私塾,打听点事还是很容易的。”
赵锦堂趁机撸一把小毛驴,嘴上不忘道:“虽然我学的不怎么样,但我也知道作诗这种事急不来,你看那些大诗人,好多时候都是看到美景,或遇到什么事有感而发,硬憋不出来。”
“嗯——昂——嗯——昂——”赵锦堂乐了:“你看,小毛驴都赞成我的话。”
小毛驴甩了甩脑袋,甩开赵锦堂的手,凑过去蹭了蹭秦遇。
赵锦堂气的哇哇叫,扬言以后再也不撸小毛驴了。
秦怀铭嗤笑:“得了吧,你说的话都管不到三天。”
“谁说的。私塾半月才休沐一日,我下次过来找秦遇玩,也得等十五日,远超三天。”
秦怀铭嘴角抽抽:“傻货。”
“你骂谁呢。”赵锦堂叉腰怒瞪,不过因为脸蛋圆圆,以至于毫无气势。
秦遇看着两人打闹,跑前跑后。不觉聒噪,反而情绪很放松、平静。
他们很快到了殊安寺,赵锦堂手一挥,拿出一袋点心:“我们比赛,谁先到寺庙,这袋点心就是谁的。我们数一二三。”
秦遇笑着点头,秦怀铭耸了耸肩也没意见。
赵锦堂把点心放回袖子里,神情严肃:“我开始了啊。”
“一!”
“二……”
秦怀铭和秦遇都不禁认真起来,谁想赵锦堂飞快喊道:“三!”
然后咻地一下跑了,秦怀铭和秦遇愣了一下才追上去。
秦怀铭咬牙切齿:“这个臭小子又耍诈。”
他小声道:“遇弟,我拖住他,你带着小毛驴抓紧时间往上跑。”
秦遇:………
秦遇无奈:“铭哥,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他耍弄在先,让他赢了,我今晚都要少吃一碗饭。听我的,你搞快点。”
秦怀铭话都说到这份上,秦遇不应也得应。
他调整呼吸,踩着石阶一步一步往上爬,而旁边秦怀铭攒着一口气爆发,终于追上了赵锦堂,他搂着赵锦堂的腰,头也不回对秦遇道:“遇弟你快些!”
赵锦堂急得不行,“你违反规则了,你不能恶意拦我。”
秦怀铭:“你赛前又没说。”
“我我现在说了。”
“晚了。”
“………”
秦遇爬上去后,喊道:“铭哥,可以了。”
他等了一会儿,秦怀铭和赵锦堂才上来。两个人彼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秦遇呼出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道:“铭哥,以后还是莫要在石阶上玩闹了,若是不小心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秦怀铭哼哼:“放心,我看过的,石阶不高,摔不出问题。”
秦遇闻言,知他心里有数,遂揭过这个话题。
他们在庙里逛了一圈,添了些香油钱,秦遇想去拜访一下住持,可惜住持出门了,秦遇有些失落,他掩饰好情绪,提议在后山转悠。
树木郁郁葱葱,树干挺拔高耸,深绿的枝叶将阳光分割成铜钱大小洒落在地。
赵锦堂蹦蹦跳跳,间或有光斑投在他身上,给他踱上星星点点的光晕。
林间小道,碎光,活泼开朗的少年,爽朗的笑声……
脑中闪过这些关键词,秦遇心念一动,将其串联起来。
他放下书箱,将笔墨置于其上,挥墨洋洋洒洒作出一首诗,一气呵成。
秦怀铭等他写好了,才敢出声,他盯着未干的墨迹,由衷道:“遇弟,你这首诗作的真好,就算给夫子看,夫子也会夸你的。”
赵锦堂后知后觉跑过来,看着字迹工整有序的小诗,脸色微红:“秦遇,你这写的是我吗?”
秦遇爽快点头:“你刚才在前面跑动,那种欢快无忧的气氛,很像林间的鹿。”
赵锦堂脸色更红,摸着后脑勺嘿嘿笑,然后想到什么,又期期艾艾道:“秦遇,这首诗能给我抄录一份吗?”
“如果你喜欢,这个可以送给你。”
赵锦堂高兴的都不知道怎么好了,连连点头:“喜欢喜欢,我可喜欢了。”
他忽然顿住:“但你”秦遇莞尔:“我领悟的是刚才那种心境。”言下之意,这首诗不算什么了。
他看着微风中摇曳的枝叶,心情一扫之前的沉闷,今天这趟出门,真是太值了。
第24章 县试
翻年后,秦遇明显感觉到班里气氛如水浮动。
这也能理解,因为再过不久就要县试了。
谭秀才对甲班的学生很有信心,话中也暗含鼓励他们下场考试,只是轮到秦遇,他有些犹豫。
秦遇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岁,且他从小体弱,谭秀才担心秦遇受不住,以后留下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相比之下,参加县试所花费的钱财都不足为虑。
他有心压一压秦遇,特地把人叫去书房谈话。
秦遇知道谭秀才的好意,拱手道:“夫子,男儿十二便可顶立门户,若是按虚岁算,学生也离十二差不离了。且科举之路漫漫,若是连县试都畏怯,以后更遑论往上走。”
他深深一揖:“夫子拳拳爱护之心,学生感动不已。然,大丈夫立于世间,当不惧困难,迎难而上,还望夫子成全。”
谭秀才看着面前躬身的少年,缓缓捋着胡须,眼中既有欣慰,亦有怜惜。
“罢,你回去与你母亲商议一番吧。”
言下之意,他这关算是过了。就看张氏那边如何决断。
“多谢夫子,学生告退。”
晚上吃饭的时候,秦遇把此事说了,饭桌上一下子沉默下来,只有蜡烛在空中燃烧的噼啪声。
秦遇用筷子拨弄了碗里一颗米饭,试探唤道:“娘。”
张氏叹了口气,“你让娘想想,先吃饭吧。”
她的顾虑跟谭秀才差不多,没办法,秦遇幼时几番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经历,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再者,秦遇的外表也有很大的欺骗性,他仍然比同龄人矮小半个头,眸黑肤白,秀气的像个小姑娘,好似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了。
对此,秦遇也很无奈。他已经尽量多吃饭,锻炼了,比手腕时,赵锦堂和秦怀铭都输给了他。
秦遇缠着他娘,也不多言,就那么执拗地望着她。张氏又气又想笑:“真想去?”
秦遇:“想。”
“可有把握?”
秦遇:“八分。”
剩下两分,是因为他不知道私塾外其他读书人的实力。
张氏垂首看着儿子,少年已经到她肩膀的高度,眼神坚定。不再是幼时孱弱的抱着她腿才能勉强行走的稚童。
“好吧。”她应道。
县试在沂溪县举行,由县尊大人操办。
值得一提的是,县试需要五人一组互结。柳瑾他们原本还在苦恼剩下一人找谁,没想到秦遇也要下场考试。
虽然有些意外,但不得不说,也算省事了。
他们五人互结后,还要去寻一名廪生作保,保证他们的身家清白,家中无丧事。
历朝历代都看重孝义,本朝也不例外,若是发现考生服丧赶考,轻则取消功名,重则梃杖加身,饱受皮肉之苦。
而作保的人也会受牵连,因为担了风险,所以考生会给作保的人送一定数目的银钱。这都是不成文的规定。
这些都准备好了,方能去县礼房报名。
张氏不放心儿子,关了豆腐铺子,跟着一起去了县城。
秦遇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如果这样能安他娘的心,那么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县试日子在二月十四,每年都会举行一次。早上卯时进场,必须提前等候。
秦遇他们当然不可能卡着点去,提前两日在县城客栈住下。
秦崇恩在县城经商,有几处院子,想让秦遇母子在秦家院子住下,张氏婉拒了。
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则是他们现在并不拮据,张氏不想让儿子欠太多人情,以后都要还的。她不希望儿子有这种压力。
秦遇闻言后,有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感觉。父母之爱子,总是为之计而深远。
他跟其他四人约好了出发时辰和地点,前一天就在房间里看书。
张氏轻手轻脚的给他准备东西。因为要考试,秦遇买了一套好点的笔墨。张氏提起了十二分小心,生怕给他磕坏了,影响儿子考场发挥。
这一晚上,张氏都没睡着,掐着时间醒来,同儿子一起吃了早饭就出门。
他们等了一刻钟,其他四人才来,他们跟张氏问好。
谭言礼有些不好意思,“秦遇对不住啊,让你等久了。”
秦遇笑道:“没多久。”
二月份的黎明尚且寒冷,他们打了招呼,就裹紧衣服往礼房走。随着地方靠近,人声也渐渐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