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就是桓家人,若换了旁人见到空哥儿这般鬼祟模样,还不知道怎么鄙夷。少不得要骂句没家教。
别人的非议秦遇其实还能接受,毕竟他就经常被人非议。但秦遇实在不喜欢儿子这般行为。
说句难听的,空哥儿今日大喇喇跑过来,秦遇都不会如此生气。
秦遇甫一进后院,张氏就围了上来,话里免不了怨念:“遇儿,你不是最疼孩子吗。今儿个怎么给空哥儿那么大个没脸,他也那么大了……”
“正因为他大了。”秦遇停下脚步,偏头看张氏:“娘还记得我八九岁时,是如何模样吗。”
张氏哑口无言。
不远处,言书和了了担忧的望着他。
秦遇道:“阿书,你带娘和了了去花园里转转。”
“我不去。”张氏一口反驳,随后也知道自己话硬,放软了语气:“大冬天院里有什么好看的。”
秦遇淡淡道:“梅花不错,娘去看看吧。”
随后秦遇大步进了屋,关上大门,绕过屏风径直入了内室。
秦空听到动静,一溜儿烟钻床底下了。
秦遇:………
“三个数,出来。”
没动静。
秦遇当真数起来:“一……”
“二……”
“三……”
还是没动静,秦遇转身往外走。
秦空急了,他爹这不是来哄他吗。怎么走了!
他急着出来,一抬头就磕到床底,咚的一声可响了。
委屈决堤,秦空小声呜咽。他听见脚步声,心道他爹真狠,说走就走了。
下一刻一只手伸进来,他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拖出了床底,睫毛带泪,跟秦遇大眼对小眼。
秦遇用袖子给他擦了泪,把他扶起来,叹道:“我们聊聊。”
秦空别过脸去,但之后还是跟他爹去了榻上坐着。
“你觉得你今天错了没?”
秦空点头。
“那为什么委屈?”
秦空瘪嘴,秦遇静静等着,许久,秦空才道:“爹不给我面子。”
秦遇:“爹打你了?”
那倒没有,秦空心道,他摇头。
秦遇:“爹大声嗤骂你了?”
额,好像也没有,秦空又摇头。
“但爹让我难堪了。”秦空小声道。
陌生人的注视下,他一个人站在花厅,多尴尬啊,“爹不能私下跟我说吗?”
秦空又委屈起来。
秦遇哼笑一声:“私下爹没给你说?”他陡然加重了音量:“不止一次了,秦空。你听吗?”
秦空被堵的无话,这下他彻底没理了。秦空抬起头,眼眶又红了,可怜兮兮叫爹。
秦遇对他招手,秦空立刻扑进秦遇怀里,闷闷道:“爹今天好严厉,我害怕。”
“我改,我真的改,爹不要那么凶。”
秦遇爱怜的摸摸他的脑袋,秦空忍不住“嘶”了一声,之前他撞到头了。
秦遇哭笑不得,取了药油给他揉包,父子两气氛不错,秦遇适时道:“你可有喜欢的动物?”
秦空哼道:“当然有了。”
秦遇温声道:“喜欢什么?”
秦空:“喜欢翱翔天空的鹰,凶猛威武的虎,一往无前的鲸。”
秦遇:“讨厌什么?”
秦空唔了一声,随后道:“不喜欢…”
他顿住了,随后脸色涨红。
秦遇见好就收,跟他说起过年的安排,到时候一家人去哪里玩等等。
秦遇离开时,秦空唤道:“爹。”
秦遇停下脚步,没回头,应了一声。
秦空大声道:“我以后再不如此了,真的。你信我。”
秦遇回头,眉目舒展笑如春风:“爹信你。”又道:“等会儿把身上冲洗一下。”
秦空耳根又红了,强调道:“我再也不会躲床底了,不仅如此,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不会躲。”
秦遇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年后,他们一家人出门泛舟,秦空水性很好,得到大人允许后还下湖游了几圈,捉了好几条鱼。
了了看着欢快的弟弟,秦遇道:“你也想学凫水吗?”
了了反问:“可以吗?”
秦遇:“当然。回头爹派人在你院里造个小池子,然后让你娘给你寻几个水性好的妇人来教你。”
了了兴奋的点头,眼睛亮亮的。
果然不论男女,少时都是喜欢水的。
三月初的时候,秦遇在一众友人的见证下,正式给桓清取字。
“涣明。”秦遇道:“不论外界如何,你自当心如明镜,谓之清也。”
桓清动容,随后朝秦遇深深一揖:“涣明多谢师父赐字。”
这只能算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不过桓清背靠“秦遇”这棵树,平时办公的确很顺利。想来再过个半载一年,他就能再往上走一走了。
然而距离桓清升官还有一段时间,眼下却是真出了一件事。
起因就在新法。
以前的税收除了农物收成,还有一项人头税。其他徭役这些暂时就不说了。
入春后,有些地方就开始收人头税了,然后就出事了。爆发地点在东邑周围的城镇。
因为水患的缘故,天蕴帝趁机推了新法,所以东邑现在都是按田地收税,没有其他税了。
但是碍于朝臣的阻力,天蕴帝现在只能循序渐进。
而对于官员们而言,觉得那几钱银子没什么。
可对于乡下农家来说,那是恨不得一文钱掰开花。如今就只隔着几十里地,同样的乡农,别人不交税,他们就得交。
乡下生孩子又多,每人一笔人头税加起来,那就是一大笔钱。以前大家都交就算了,现在凭什么别人不交,他们交!
东邑那边遭了水患?
去他娘的吧,这都多久了!人家庄稼都收了一圈了,还拿这当借口呢。
收税的人嘴皮子说破了也没用,最后不知谁骂了一句,至此矛盾彻底爆发,要不是当地县令反应快,及时安抚,差点就生民乱了。
现在事情传到京城,天蕴帝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想趁机把新法大力推广,但显然他低估了朝中的阻力。
“皇上,既然当初新法是为了安抚灾民,如今水灾早过,不如撤了新法。”
“皇上,臣附议。”
“皇上,先皇在世时并未有这些举动,还望皇上能尊循祖制。”
“还望皇上尊循祖制。”金銮殿哗啦啦跪了一小半人。
不阻止不行啊,若实行摊丁入亩,那不是土地越多,税给的越多吗。
朝里又有多少干净的。
这还是皇权更迭清理了一波老顽固,现在朝堂上至少还有一半的人支持天蕴帝。
三位阁老垂眸不语,活像老僧入定。天蕴帝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随后给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
“皇上,此法利国利民,皇上若实行,定然是千秋功德。”
“臣附议,此法能大大减轻底层百姓的负担,活人无数。”
立刻有人反驳:“荒谬,如今盛世太平,不过区区人头税百姓就交不起了?尔等莫非是在唱衰大成。”
朝堂里吵成了一团。
此时,一道声音道:“不知秦大人是如何想的。”
殿里倏地一静,无数目光向秦遇砸来。
秦遇抬眸,是徐阁老。
秦遇淡淡:“下官愚钝,下官不知,可否请徐阁老指点一二。”
秦遇轻松把皮球踢回去。
这中涉及到变法的事,谁出头谁挨打。
别看其他人吵吵的凶,官职稍微高些的都没出声。
李丕,张和,秦遇,六部尚书都装隐形人呢。
三位阁老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