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柴火决定她们无法久留。
秦鸢放弃肉质太柴吃起来费劲的鹰肉,起了个柴火堆烘制熏鱼。
她搭好熏鱼的柴堆,大量青烟朝着河面飘去。
从青烟飘浮的方向,就能看出气流的方向,以确定出路方向。
河对岸不用考虑了,水流湍急,要是下水,不知道会顺着水流冲到哪里去。最好的选择就是从身后的山缝走。
可现在还面临着一个难题,就是她们仨的体型过小,能带的物资实在有限。
用藤蔓皮搓成的草绳把熏好的鱼肉串起来,背在身后。
她跟胡四变成形,能背两块大概一斤重的细长形的鱼肉。
杂毛小狐狸幼崽是狐狸形态,又矮又小,在身体两侧一边挂一块肉,加起来才半斤重的量。
她们还有一口铁锅要搬。
秦鸢舍不得扔下她的锅,只好用藤蔓捆在铁锅的耳朵上,再在锅里装上肉,拖着走。
铁锅的自重加上肉的重量,让她跟胡四合力拖拽都吃力。杂毛小狐狸崽子看起来傻呼呼的不会说话的样子,却是个勤快的,跑到铁锅后面帮着推。
她们仨一起使劲,推到肚子都饿了,才走到山缝前,行走距离只有几百米。
胡四说:“小幺,我们不要锅了。”她抬起自己胖呼呼的小手,将手指头变成狐狸爪子,说:“我可以用爪子撕肉吃。”
秦鸢问:“你能撕动生的鹰肉和野兽肉吗?”
胡四不说话了。
看起来蠢蠢傻傻的杂毛小狐狸见它们停下来,盯着锅里的肉馋得直舔嘴。
秦鸢说:“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拿起熏鱼肉,撕成条递给杂毛小狐狸崽子。她问杂毛小狐狸崽子:“你叫什么名字?”总得知道个称呼才好叫 。
杂毛小狐狸崽子看了她一眼,继续埋头吃肉。
秦鸢说:“行叭,那我给你起一个。”从品种来讲,杂毛在狐族中是蔑称,不适合用来起名字。杂毛狐狸的正式称呼是花狐,可是在花狐族,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中叫胡花花的,还有什么胡小花、胡大花、胡二花、胡三花依次排下去,或者是胡大、胡二、胡三什么的,重名率高到离谱。
她要是给这只杂毛小狐狸起名字叫胡花花,狐狸亲妈得先挠她。
秦鸢想了想说:“要不你叫胡阿呆?”呆呆的样子,很贴切。
杂毛小狐狸幼崽说:“花花!”
胡四吡牙:“你不许叫花花。”
杂毛小狐狸幼崽继续说:“花花。”前爪在地上用力按了按,爪子尖都露出来了。
小归小,坚决捍卫自己名字。
秦鸢拉住站起来呲牙的胡四,说:“她叫花花,但我们可以喊它阿呆。”
胡阿呆呲牙。
秦鸢和胡四都不搭理它,吃了些鱼肉,靠边窝边挤作一堆休息。
胡阿呆填饱肚子,在铁锅的另一边睡下。明显对胡阿呆这个名字很不满,连睡觉都不愿跟她们挤在一起了。
秦鸢觉察到胡阿呆的动作,心说:“这么不乐意啊,脾气还不小。一会儿睡冷了就知道挤过来了。”她往胡四身边挤了挤,争取能睡暖和些,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她想了想,没想到哪里不对劲,索性先睡觉。
过了一会儿,冻得直哆嗦的胡阿呆果然挤到她身边,蜷着身子躺下。
秦鸢在睡梦中惊醒,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这狐狸崽子看起来比她跟胡四都要小一些,连犬牙尖都没冒,从年龄上看,应该才开始学说话。胡大它们这么大点时,成天憨吃憨睡憨玩,它们有名字意识是在狐狸亲妈起名字后,后来学了一段时间说话,再就是一窝幼崽在去狐山途中,以及爬通往狐殿的台阶时,天天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语言能力得到大幅提高,才有现在的认识和表述能力。
狐狸亲妈在怀着它们时,吃过开窍颗,它们比起寻常狐狸幼崽要聪明得多。
旁边这只幼崽,按照正常狐妖幼崽的情况来看,还属于憨憨傻傻什么都不懂的年龄,能听懂喊它就不错了。可是它会主动帮忙推锅,很在意自己的名字,还会嫌弃阿呆这名字。
年龄跟心智对不上。
秦鸢觉察到胡阿呆不对劲,再细细一想,就是哪里都不对劲了。
首先,她跟四姐是把锅捆在浮木上,她俩躺在里面,还盖着藤蔓,一路上都遭到鹰和大鱼的袭击。她连续用了两次雷术,九死一生才到这里。
这只狐狸幼崽是怎么飘下来的?趴在浮木上吗?趴在木头上,躲得过水里的鱼,可躲不过天上的鹰!
妈呀,这又是遇到什么妖怪了?秦鸢身上的毛都支起来了,吓的。
秦鸢默默感受了下旋涡中的雷芒和火灵气,雷芒只有一小丝,估计只够把同样体型大小的幼崽电到麻一下,至于火灵气倒是有一点,但也就烧个胳膊腿什么的。
这种能化成幼崽的妖怪,天晓得道行有多高,万一出手没把对方撂翻,被撂翻的就该是她和四姐了。
秦鸢决定先装作不知道,找机会甩掉这幼崽,带着四姐开溜。
逃命要紧,锅,只怕没法带了。
秦鸢好心痛。
她扔的不是锅,是将来铸本命法宝的材料。
秦鸢再没心情睡下去,坐起身,调动肚子里的气旋,行气打坐,以恢复力气,顺便修炼。
她行气一周结束,收功,见到胡四也盘膝坐在旁边吞息吐纳,修炼得很认真。
杂毛狐狸幼崽蹲坐在锅边埋头吃鱼肉,依然呆呆傻傻的样子。
秦鸢心说:“让你装!”等会儿遇到有悬崖峭壁落水洞什么的,找机会把你踹下去。
胡四见秦鸢醒了,收功,姐妹俩又吃了些东西,拖着锅继续上路。
秦鸢想着,暂时还能带上锅,就先带着吧,等实在带不走时,再扔。
她带着两只幼崽沿着山缝里往里去。
山缝挺宽的,哪怕是最窄的地方,也有尺余宽,对于狐狸幼崽来说,随便来回跑都成。可对于锅来说,平放是拖不进去了。
秦鸢只得把锅里装的鱼肉给她和四姐、胡阿呆各塞了一点,挂在身后背着,再把锅里剩下的肉都扔,将锅立起来,滚着走。
之前修补锅的时候,考虑到挂起来煮肉烧水方便,特意铸了两个耳朵。
这会儿滚起来,铁锅的两只耳朵就变得有点碍事了,而且铁锅的侧沿是斜的,立不稳,于是又变成边滚边拖。
胡四推着铁锅,又对秦鸢说:“小幺,铁锅扔了吧。”
秦鸢说:“不行。以后我的锅要用来铸成本命法宝,扔了我拿什么铸。”
胡四有气无力地问:“那你可不可以在这里把它铸成本命法宝,这样就可以像炙焰姐姐那样收进丹田里了。”
秦鸢抬起右手,食指指尖冒出一缕头发丝那么细,只有她一截手指长的火灵气,“我只有这么点火灵气。”她心疼地把这丝火灵气收回去,以免让风吹散了。
她继续埋头推锅。
她们往里走了大概只有几十米,突然就到头了。
秦鸢顺着气流传来的方向抬起头,上方是狭窄的山缝,顶上有微弱的光,好像是在白天。从她们的位置到光之间,是峭壁,又光又滑,根本没有攀爬的地方。以她跟胡四现在的力气,根本支撑不起这么长距离的攀爬。
胡四环顾四周,唯一的出路就是爬出去,可她爬不出去。她问:“小幺,怎么办?”
秦鸢打量了山缝的宽度,又再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没走多远,放下锅,跑回河边,以她们的脚程,也就不到半个小时时间。
她对胡四说:“把锅放在这儿,我们回河边。”说完,懒得招呼旁边那不知来历的妖怪,叫了声:“四姐,走。”迈开两腿,飞快地赶往河边。
胡四对人形奔跑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变成狐狸形状跟在秦鸢身后。
胡阿呆看看头顶的山缝,看向往回跑的两姐妹,也跟着她们往回跑。没一会儿,她便跟着她们回到河边,见到胡小幺正在熏鱼肉剩下的柴堆旁挑挑捡捡。
秦鸢把挑好的柴给胡四,说:“四姐,拿好。”又对胡阿呆说:“阿呆,你也挑一些柴带上。”
胡阿呆盯着她挑柴的动作看了看,见到她有用双手掰着柴的两端用力折,是在试柴的韧性,挑的都是那些相对新鲜没有朽的树枝。
它按照胡小幺挑的粗细长短,也挑了一些差不多形状的柴,然后就看到她俩一人抱一堆,又往山缝旁。
胡阿呆看看自己的前爪,再看看变成人形的姐妹俩,默默地去叼来根她俩捆鱼剩下的绳子,把身上的鱼肉咬下来扔了,换成柴,背在身上,追着她们去。
它觉察到胡小幺的对它的态度隐约有点变化,心说:小崽子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第28章
秦鸢走出一段, 想着不知道被她扔下的杂毛小狐狸幼崽会是什么反应,回头便看到身后很远的地方,跟着只有成年人两个巴掌大的小狐狸幼崽正用嘴咬住一截捆着柴的藤蔓, 吃力地拖拽着, 艰难地跟在身后。
她看到那捆捆得结结实实的柴,先是心想:果然有问题!
正常情况下,狐狸只会用嘴叼着东西一趟趟来回跑, 这么小的狐狸幼崽居然懂得捆柴, 还捆得挺结实的,那么拖拽都没有散。
可是它实在太小了,那挣扎努力的样子,看着让人心酸。
她忍不住停下来,站在原地等。
胡四觉察到秦鸢的动作,回头看了眼落在身后的狐狸幼崽,当即把抱在怀里的柴放下, 坐在地上休息。她问:“小幺,我们要在山缝下炖肉吗?可是刚刚才吃饱呀。”
秦鸢解释道:“那山缝是一线天地形,很细窄。如果是我们爹娘在, 在他们的体型、力气,可以用双手双脚撑着两边的岩壁爬上去。我们太小了, 只好借助些工具爬上去。”
胡四似懂非懂地“哦”了声,又问:“一线天地形是什么?”
秦鸢说:“就是很狭窄的山缝,从底下抬起头望去, 只能看到细得像线条的一点点天空,所以被称作一线天。”
狐狸的听力好。费劲拖着木柴的胡阿呆听到她俩的对话, 忍不住停下来,抬起头朝秦鸢看去。线条、形容表述, 这是人族常用的。
它愈发觉得,这小崽子更像人族,而非狐狸。
发酸的腮帮子和特别疼的牙床让它拉回思绪,再这样下去,她怕伤到牙床,以后长不出牙,于是又把捆柴的绳子打个结,挎到身上,拉着走。
这样省力多了。
秦鸢盯着身后的杂毛小狐狸幼崽,心想:你有没有发现,你这样一点都不像幼崽。
可看着像老黄牛拉车般费力拉着柴的小狐狸崽子,又挺于心不忍的。她随即又觉纳闷,她跟四姐只是两只落难的狐狸崽子,并没有什么值得别人费心去骗的。
莫非,这只也是落难的?
秦鸢猜不出答案,也不好问,索性装糊涂。
她等到杂毛小狐狸幼崽到跟前,发现它已经累到快走不动,想到后面爬悬崖更费体力,且极危险,这时候要是耗多了力气,那是真会要命的。
不管胡阿呆是什么来头,它没害过她们,大家一起落难,也算是场缘分,先齐心协力离开这地方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