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良看到他姐夫的一瞬间,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作为一个没什么能力的纨绔子弟,他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识时务这几个字怎么写。父母去世前,他听父母的,父母去世了,他就听姐姐姐夫的,至今大半辈子过去了,他一直凭借着自己抱大腿的能力,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也因为他的听话,太傅在布局的时候几乎没犹豫的,就选定了他的儿子。
不因其他,只因他那个跟他一样性子的儿子好掌控。
章良当初在知道姐夫的计划的时候,心里还美滋滋的呢。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长子长的随了他娘亲的好看,但性子木讷,头脑也不灵活,文不成武不就的比他这个当爹的还不如,能娶到尚书府的姑娘,那是天大的造化。
不过,当初多开心,在圣旨下来之后就有多害怕。
他也不是个傻子,前脚儿子刚英雄救美,两家商谈婚事,后脚他就被陛下钦点,肯定也是因为这门婚约。而在打探到户部尚书也为这个任命出了一份力之后,他明白说不定户部尚书就等着他死在边境,好借着他儿子要守孝的理由退了这桩婚事呢!
他也知道,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户部尚书府上的姑娘,逼得尚书府不得不许嫁,户部尚书只怕恨死他了。
一想到这些,他快给自己吓死了,哭得涕泗横流的抱住姐夫的大腿,“姐夫,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想去北部边境谈判,我不想死啊!”
太傅这些日子忙着为以前做下的一些事情收尾,忙着谋算东窗事发之后怎么保自己无恙,忙着跟皇帝和其他派系斗法,哪有闲工夫管这点小事?
他抽回了腿,嫌恶的看了眼被蹭到腿上的鼻涕和眼泪,被恶心的浑身开始冒鸡皮疙瘩。
偏偏章良还没发现自己被嫌弃了,仰着脸信赖的看着姐夫,“姐夫,你救救我,大哥儿不能没了父亲啊!”
太傅前两年刚收的一个通房也喜欢这样仰着脸充满信赖的看着他,但那个通房二八年华,生的貌美,被她这样看着只会让人心痒痒。而他这个小舅子四十的年纪,脸上都有褶子了,再配上那满脸的鼻涕和眼泪,只让人觉得猥琐。
想到刚定下婚事的大侄子,太傅别开脸,语气放缓了些,“怕什么,这个差事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哪那么容易就会丢了命?干好了有你想不到的好处。”
“唉?”章良愣了愣,顺手抹了把鼻涕。
太傅招呼花厅外面守着的丫鬟进来给章良收拾了一番,自个儿坐在上座,抿了口茶后慢吞吞的说:“苏将军等人的行事你也明白一点,所以这次北部的部族议和,是带着诚意来的。”
“他们想要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而咱们大楚王朝这几年来各地天灾不断,国库的钱如流水似的拨出去,哪怕出海的商队带回了大量奇珍异宝,但也堵不上这个窟窿。”
“而且,早些年跟吐蕃打,这些年跟北部边境打,几乎没个歇息的时候,不仅国库空了,百姓们也需要时间修养。”
简而言之就是朝廷各地赈灾赈的没钱了,百姓们各地打仗被征兵征的没人了。
章良有点回过味来了,不敢置信的说:“所以这其实是个好差事?”
太傅毫不心虚的点头,“那是自然,你只管回府好好准备,家里的一切你姐姐会帮忙照应。”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朝中有我在,属于你的功绩定不会被别的人夺去。”
这个章良很放心,他站起来对姐夫行了一礼,“良还要多谢姐夫提点。”
太傅亲自取过茶壶倒了杯茶给他,“我和你姐姐现在只有你这一个弟弟,不对你上心对谁上心?”
说罢,他又问起章家准备的聘礼来。
章良顺着他的话认真作答,末了羞赧的低头,“府上只有这些,聘尚书家的姑娘有些寒碜了。”
太傅点头,“是少了点。”
他思索了一番,“我记得去岁有外任的弟子寻了一对珊瑚雕与我,足有一米多高,色泽也艳丽,你待会带回去,加进聘礼里吧。”
章良大喜,“多谢姐夫,回头等他们成婚了,让他们一起来给您磕头。”
太傅摆摆手,又似不经意的道:“去北部路途遥远,路况也不若京都周围的这么好走,我再给你几个好手护送你左右,也好护你安全。”
章良更惊喜了,一叠声的道谢。
太傅看了他一眼,又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让他去见他姐姐,“你姐姐一早就念叨着你没怎么出过远门,要好好叮嘱你一番,你且去看看她吧,莫要让她担心了。”
等章良往主院去了,太傅皱眉看着自己的裤子,顾不得换掉它,先召来心腹交代了一番,“圣旨已下,鸿胪寺那边人都点完了,想来章良他们不日便要出发前往边境。你去选五个忠心的好手,到时候跟着章良一起去边境。”
说着,他犹豫了一瞬,闭了闭眼,又道:“书墨那个小子也会跟着一起,你交代好这几人,必要时章良可舍弃,必须全力护住书墨,不得让他有任何意外。”
哪有小舅子可以舍弃,却要全力保护好一个小厮的?但那心腹听了却不觉意外,郑重应下,“老奴会跟他们交代清楚的。”
等心腹退下了,太傅看着墙上挂着的山水图,摸着胡须缓缓地叹了口气,“只怪当初太贪心,如今才落得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吐蕃王娶了先帝九公主后与大楚关系良好,而那北部王庭和各部族彼此势不两立,倒是能利用一下。”
说罢,他闭了闭眼,轻声喃喃,“不到万不得已,老夫真不想狼狈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