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遇上了晏公子。”
谢星摇笑笑:“我们二人同行,危机小了许多——师姐呢?”
月梵颔首:“尚可。”
维持好明面上的人设,月梵传音入密: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走两步就是一个妖魔鬼怪,恐怖片都不带这么拍的啊!]
谢星摇语有悲痛:[而且修为还被压在炼气,好难,真的好难。]
传音结束,她很快开口:“话说回来,师姐为何会出现在这片林子里?”
久别重逢的喜悦一刹凝固,月梵不知想到什么,面色稍凝:“说来惭愧,我正在躲避一只邪祟的追击。”
谢星摇:“何等修为?”
“筑基。”
月梵蹙眉:“虽然只有筑基修为,但它异常难缠。我在九重琉璃塔里杀过两三只筑基的妖魔,唯独撞见它,没法用蛮力解决。”
谢星摇瞬间被勾起兴趣:“为什么?”
“你们知道塔里的规则吧。”
月梵抬眼与她对视,拿出一颗浮影石:“这是那只邪祟的规则。我被它折腾得够呛,特意用浮影石记了下来。”
树影婆娑下,一缕清光溢开。
浮影石散出淡淡白芒,在光影聚散的画面里,谢星摇见到一块石碑。
【邪祟名:狡妖】
【外形与人族相似,性情狡诈,报复心极强。】
【一.一旦受到攻击,将对进攻之人展开报复性追杀,日日夜夜紧跟其后。追杀旷日持久,直到遭受另一人的攻击,才会改变报复对象。】
【二.狡妖不止一只。倘若杀灭其中一只,将引来更多狡妖对你展开报复,不死不休。】
谢星摇:……
谢星摇由衷感慨:“这规则,好恶心。”
一只邪祟死皮赖脸跟在身后,时刻对你展开追杀。
偏生它来自一个报复心极强的种族,你有苦不能言,打不得更杀不得,只能一味躲藏。
晏寒来道:“若是让邪祟攻击它呢?”
“我试过了。”
月梵应得飞快:“但这玩意儿很聪明,根本不会主动招惹其它妖魔鬼怪。我尝试过将它引入混战,结果狡妖躲得远远的,一门心思只盯着我。”
她说着叹气:“我被它狂追整整四条街,直到藏进这片林子,才终于消停一些——不过以它寻人的速度,估计不久就要出现了。”
在正常情况下,邪祟之间互不干涉,不会彼此相杀。
除了那位狂傲嗜杀的书灵。
念及亡灵之书,谢星摇蹙了蹙眉。
如果她的愿望成真,书灵应该会很快找来。
林子里毫无动静……是失败了吗?
她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并未觉得多么失落,思绪一转,回到狡妖:“月梵师姐是攻击它以后,才见到石碑吗?”
“嗯。”
月梵苦笑:“是我莽撞了。当时情况特殊,我发觉它的修为只有筑基初阶,没想太多就动了手,想要杀之而后快。”
“情况特殊?”
月梵一顿:“我无意间经过它老巢……见到很多人的遗物。”
谢星摇同样动作一滞。
“衣物和法器被随意丢在角落里,有不少落灰发了霉,等我透过窗户细细去看,还望见几封家书和遗书。”
月梵长睫轻颤,语调稍低:“我想把它们带走……临终之时写下的话,总不能烂在这座塔里吧。”
不知有多少人被它所害,狡妖死死守着老巢,要想进去,只有将它解决。
也难怪月梵会不假思索地动手。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是——”
谢星摇思忖片刻:“狡妖不会主动招惹其他人和邪祟,而是一心寻找你的踪迹,如此一来,很难出现第二个攻击它的对象。”
“嗯。”
月梵沉吟:“狡妖实在烦人,如果找不到解决之法,我就与你们分开。否则有它阴魂不散跟在身后,你们也得战战兢兢。”
哪能分开。
谢星摇闻言张口,没来得及出声,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
月梵眼角一抽:“熟悉的气息,是它来了。”
[晏公子。]
趁着狡妖还没出现,谢星摇飞速传音:[有中阶隐匿符么?]
雀知赠予的天阶隐匿符早就失了功效,狡妖筑基修为,要想彻底瞒过它,需得一张中阶符箓。
晏寒来:[两张。]
他心知谢星摇的用意,手中暗光一现,法符凌空,落在月梵后背。
白裙女修传音道了声谢,闪身藏进林中。
窸窣声响越来越大,谢星摇稳下心神,恢复如常的神色。
但见身侧枝叶颤动,一只惨白大手拂开树丛,鬼火幽幽,照亮男子消瘦的脸庞。
狡妖与人族相貌相似,看上去像个平平无奇、面带病色的中年男人,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瞥见谢星摇,噙出几分笑意。
“公子、小姐。”
面对旁人,狡妖表现得温和有礼,丝毫瞧不出追杀时的凶神恶煞:“二位可曾见过一个白裙姑娘?”
演技真好。
月梵藏身于林间,轻扣眉心。
她几乎用遍了所有办法,狡妖仍是穷追不舍。
隐匿符的效用并不持久,她藏得了一时,等符箓失效,这只邪祟还是会追上来。
身后跟着这样一个恼人的东西,无论如何,她不能拖累同伴。
……等摇摇回答“没见过”、把狡妖唬走后,她就向林外的两人告别吧。
中年男人话音落下,林中隐有冷风徐徐。
下一刻,月梵听见谢星摇的回应。
“见过啊。是不是雪色长裙、相貌出挑、头发有点儿乱?”
月梵:?
“正是!”
狡妖喜出望外:“实不相瞒,那姑娘盗走了我的传家宝贝,是个可恶小贼。我寻她已久,可不知怎么,气息到这里就断了。”
月梵冷静整理思绪。
回答“见过”,其实是一种更好的应对手段。只要给他指出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就能让狡妖浪费不少时间。
她懂了。
她顿悟的一刹,树丛外的谢星摇发出一声低呼,不敢置信般睁大双眼:“我姐姐偷走了你的传家宝?”
月梵:?
等等。
她好像,又不太懂了。
狡妖同样愣住:“姐姐?”
“莫非是为了小妹的重病。”
谢星摇面露迷茫,双拳握紧:“可她怎能……”
小妹。
月梵更懵:她俩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妹妹?
他们拢共三个人,看晏公子,也不像啊。
狡妖也是云里雾里,试着捋清她的逻辑:“那白裙姑娘是你姐姐,你们还有个重病的妹妹,急需钱财救治?”
谢星摇点头:“不错。”
她说着咬牙:“从小爹娘就告诉我们,做人要清清白白,绝不能行偷鸡摸狗之事。前辈,我替姐姐给你赔个不是。”
有戏。
她的表现毫无破绽,狡妖一喜:“竟是这样。我虽同情你们,可那宝贝是我祖传下来的珍品,被你姐姐这样一偷……你别怕,若她诚心悔过,我便不做追究。”
他一顿:“不过在那之前,我总得和她谈谈。姑娘,你姐姐究竟去了何处?”
“她回家照顾小妹了。”
谢星摇目露悲怮:“我家小妹命苦,年纪轻轻就罹患天花肺痨伤寒和麻风,早些年前险些重度瘫痪半身不遂,是姐姐将我们养大,付出良多。”
“那,”他对这一家子的悲惨故事不感兴趣,只想套出女人的下落,“你家在哪儿?”
谢星摇抬头看他一眼。
她瞳仁清亮,泛出几缕柔和微光,看上去温和无害,半晌,轻声回应:“靠近外城,南边的那条老街。”
这是一处熟悉的地方,晏寒来心有所感,眉梢轻扬。
在他身侧,谢星摇仍在真情实感地阐述:“我小妹只有十岁,时常在街头晃荡,穿着身红裙子。因为曾经中了妖毒,她虽是人身,相貌却与猫无异——姐姐一直守在她身边,只要找到她,你就能见到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