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顺着屋檐落下,刚才还乌云滂沱的天气立刻变得晴空万里,只有地面坑坑洼洼的水坑还存在着。
屋内阿方索正在进行最后的步骤,用细小的刷子将石膏粉细细涂抹在多丽丝脸部不均匀的部位。
幸好是用硅胶做的面具,要不然这张满是疤痕的脸根本没办法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
多丽丝睁开眼对着镜子,看着内里面容普通肤色蜡黄的女人,顿时咬了牙。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变成这种丑陋的模样!”
不是说阿方索的手术刀下都能制造出很漂亮的绝世美人吗?虽然现在只是用硅胶制造出来的面具,但应该也有能力让她恢复以前的容貌吧。
“你到底是真的愚蠢,还是想死?”阿方索将刷子轻轻放下,口吻变得冷冽,“我们现在可是要逃过姬家的追捕,长相漂亮的女人谁都会多看两眼,这面具制作时间仓促并不如何精致,到时候被发现,我可不会管你。”
“你……”
多丽丝气结,却也明白阿方索说得有道理。
“那你为什么还要戴着这面具?”
阿方索现在的容貌太过英俊,不也很容易引起旁人注意吗?
男人不耐烦地蹙眉,“你看到一只精美花瓶和一个泥罐的时候,目光会落在哪里?”
多丽丝立刻明白了阿方索的意思,因为两人要一起离开,当他们一起走的时候,人们都会忽视看起来长相普通的女人,目光更多停留在阿方索的身上,这样一来多丽丝就更加容易被忽视,几乎是隐形人。
“我知道了……”女人不再多话,阿方索又将面具和脖子接色,做了点收尾工作,神色变得温和起来,但说出口的话语却让多丽丝浑身一震。
“到了米国以后可要保持乖巧,做个懂事听话的奴隶啊,要不然……”
男人没有接着说下去,但多丽丝却立刻懂了,但事实上她也根本无法离开这个男人。
阿方索是世界上唯一有可能恢复她容貌的人,虽然只是用面具,但也足够了。
在这种情况下多丽丝怎么可能离开他,就算对方不说,她也一定会一直跟着,直到有机会剥下薛雪那张脸!
“今天你先适应这张脸,我会去想办法给你弄个假护照,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
“我知道了,主人。”
多丽丝垂着眸应着,神色乖巧无比,眼角的余光落在镜子上,却仿佛透过面具看到原本面容姣美的那张脸。
好痒,只是刚刚戴上这面具,就感觉里面闷出一层的汗,那些已经结疤的伤口仿佛在慢慢裂开般,让她回忆起当时毁容时的经过,有种克制不住要抓挠的感觉,整张脸好像在燃烧。
只是她必须忍耐着,起码等离开南非再说……
——
夜色幽深的别墅中,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靠近,桌上的烛火飘渺不定,那张脸被照得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真实长相。
桌上的餐点很丰富,是地道的法国大餐,刀叉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凌厉光泽,一个神色忧郁的男孩坐在男人对面。
男人单手握住桌沿,另一只手兀然打开最后一道大餐的盖子,一颗鲜红的心脏就这样出现在二人面前。
“少女的心脏啊,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之一,仅次于怀胎九月的婴儿,你尝尝看。”
“我……”
不等少年拒绝,男人的声音趋于低沉,似是魔鬼的诱惑。
“你亲爱的姑姑不正是出车祸时心脏破碎才去世的吗?如果那个死去的少女家属愿意将心脏捐献出来,她也不会去世了吧。”
少年手掌渐渐握紧刀叉,琥珀色的眸子被愤怒染上别样色彩。
“尝尝吧,她们是那样自私的动物啊,只配成为你的猎物……”
终于少年狠狠举起刀叉,猛地朝似乎还在砰砰直跳的心脏扎去。
就在这时,噩梦倏尔终止,褚明泽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后背满是冷汗。
“该死该死!明明已经好久不做梦了,怎么又会梦到那个家伙!”
男人咬着后槽牙,手掌死死捏着被子,仿佛这样就能平复心中的怒火。
“明泽,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褚妈妈轻轻敲门,声音带着关心。
“没、没什么。”
“又做噩梦了吗?起来吃点东西吧,今天的三明治特别好吃喔。”
“知道了。”
少年淡淡应着,擦了把额角冷汗,面上的神色渐渐恢复正常。
洗漱下楼后看到桌上已经准备好的早点,煮沸的牛奶发出淡淡香味,母亲亲手做的三明治挤上番茄酱,看起来一切都很可口和美好,然而——
“呕……”褚明泽忍不住弯下腰连连干呕,只是因为什么东西都没吃,冲到洗手间的马桶旁也只能吐出些胃酸。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褚妈妈立刻从厨房跑进来拍了拍褚明泽背脊,另一只手还拿着做饭的铲子,“实在吃不下去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抱歉。”直起身轻轻让过妈妈的手,用毛巾胡乱擦了擦嘴唇,褚明泽就从家中跑了出去,只留下褚妈妈一脸担忧地看着儿子的背影。
虽然这孩子近几年来一直挑食,但平常还是能勉强吃一点饭菜,可每次做了噩梦后根本连一丁点都吃不下去,到底怎么了?
今天是慵懒周末,褚明泽没想到竟然又梦到曾经发生的一切,那个恶魔般引诱着他走入地狱的男人每一次出现好像都预示着什么。
胡乱地随意走动着,等褚明泽反应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到薛家的院子里,葱葱郁郁的树下,女孩正在安静地看书。
清晨的微风将她的发丝吹在空中,女孩垂着眸轻轻翻动书页,温柔又静谧的模样似是将周围的时间都静止了般,让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平静下来。
“真是的,明明和我一样是个变态,却拥有比太阳还温暖治愈的气质,上帝还真是不公平啊。”
褚明泽喃喃自语,发现原本砰砰乱跳的心脏也终于恢复正常,每次来到薛雪身边都有特别的感觉,简直像走入一个独特又温柔的结界一样。
听到声音薛雪倏尔抬起头,露出甜美微笑,“呐,明泽也相信上帝吗?”
“上帝?呵,他可没有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帮助过我啊。”反倒是魔鬼代替上帝,将他拉到地狱。
“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想和我谈谈吗?”
打量着褚明泽穿着睡衣的局促模样,薛雪眉眼弯弯似是月牙轻轻合上书本,让人看着心情就好了许多,不由自主产生信赖的感觉,仿佛能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也倾诉出来。
褚明泽避而不答,目光落在薛雪放在桌上的书本。
纸张干净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味,上面尽是些生涩难懂的公式,看来薛雪说要参加高考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啊,明明国内外顶尖高校都已经发来免试入学的通知书,但还是这么努力。
他对薛雪之前的问题避而不答,反问道:“你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薛雪明明被薛家老爷子捧在掌心,又有姬永这样的未婚夫,而且学校中的人对薛雪也尽是崇拜,除了传说中薛家那对奇葩父母外简直怎么看都像上帝偏心的产物,这样完美优秀还不断努力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呢?
根据研究,每一个高智商变态都不是凭空产生,至少要经过巨大的冲突甚至被逼入绝境而后爆发,再加上一段时间的酝酿才可以产生,寻常的人话恐怕会直接被逼疯或者顶多出现暴力倾向,就连分裂人格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更何况他们这种明明清醒着的变态。
“怎么说呢?”薛雪再次回忆前一世,那些被父母和未婚夫抛弃,被薛柔在校园中欺辱陷害,让她变成千夫所指的贱人最后被关在地下室像一只臭虫般或者的岁月好像距离自己已经很远了,但因为还有记忆保留下来,始终让她不可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啊。
“因为命运。”薛雪给了个模糊不清却又绝对真相的答案,如果不是命运让她重生,大概也不会有现在的她,“那么明泽是因为什么?”
褚明泽眉宇阴霾双手不自主地握拳,倏尔冷笑,“因为——魔鬼的引诱。”
——
南非,昨日地上地大雨已经被暴晒蒸干,太阳重新恢复火辣辣的模样,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机场几乎感应不到空调的存在,准备登机的旅客热得冒火,却不得不拿着行李等候登机。
在众多旅客中,一个长相英俊的外国男人格外引人瞩目,他有一双漂亮的浅色眼眸,带着一顶棕色帽子看起来英俊又温柔,不少来往的女孩看到他顿时红了脸,比较之下坐在他旁边长相普通的女人自然没多少人会去注意。
除了这个女人看起来有点奇怪,好像坐立不安的样子。
多丽丝当然坐立不安,今日太阳热得连地上都冒出白烟,她更是如同坐在蒸笼里一样,脸上还未好全的皮肤又在悄然裂开,那些脓水好像也渐渐流淌着,只是因为厚重硅胶面具的遮挡看不到而已,但一股淡淡的腐烂味道却从身上传了出来。
该死的,好痒好难受,多丽丝忍不住伸手挠着脖子,越发觉得脸上的疤痕都在噼啪裂开般。
“如果不想被发现的话最好不要动,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阿方索用报纸挡住面颊淡淡开口,多丽丝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她也没想到今天天气会这么热,戴着面具简直难受的生不如死啊。
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兀然愣住,不远处一行人从机场门口进入,那些人左臂都带着袖标,一眼便知是姬家的人。
该死,怎么连这里也有他们的人?多丽丝急忙低下头,再也不敢碰触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