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意低头沉思, 固然她刚刚也因为这件事而有些惊惧, 但现在反而冷静下来了。
“我的脸？那这个人是不是一个女人？”人一旦恢复镇定, 那么所有因为害怕而忽略的东西也会渐渐清晰起来, 纪意知道, 如果对方是男人的话, 不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不会强调说是毁掉她的脸。
如果对方是女人的话，那就可以解释了，纪意慢慢抬起头来, 她看向周老五说：“因为嫉妒。”
纪家没有任何仇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人了，她以往的同学朋友中也没有这样的人, 她没有跟谁有过过节, 那就只能代表着这个人跟她并不熟，当然这一切只是她的初步猜测。
傅时舟眉头紧皱, 显然也想到这上面去了。
周老五眼里全是赞赏之色, 竖起大拇指叹道：“我是服了, 一般女人遇到这种事估计胆都吓破了吧, 纪小姐, 你说得没错, 的确是个女人，但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这边也不知道。傅总, 你觉得我的消息值不值两百万？”
傅时舟看了纪意一眼, 她却避开了他的眼神，他眼里一黯，侧过头对周老吴冷声道：“只要消息是真的，无论多少钱都值，但如果是假的……”
他傅时舟也不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一下的，特别是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小意，他更加无法忍受她会处于这种害怕中。傅时舟这些年发展的并不仅仅只是生意上的成就，他很清楚，树大招风，傅氏一旦在b城立起来了，必然会招来一些无端祸事，周老五这样的角色还不够他看的，所以这个消息一旦是假的，只是这个周老五利用小意来赚钱，傅时舟无论如何都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反之如果周老五的消息是真的，他也不至于会吝啬这两百万。只要能让小意安全，哪怕付出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是无法用金钱去衡量的。
周老五一摊手，自嘲笑道：“傅总在这b城随便指指，我周老五就没地儿混了，哪里敢打您的主意呢？我也不至于为了这两百万连性命都不要了。”
“那好，你说吧，如果消息属实两百万会一分不少到你手上，如果消息不属实……”傅时舟双手抱胸勾唇一笑。
纪意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马上拒绝这样的提议，阻止傅时舟有机会插手自己的生活，可是她沉默了，到了这一刻纪意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她跟傅时舟之间悬殊都太大了，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傅时舟，这个周老五压根就不会来找她谈条件，他会为了那十万块直接找人将硫酸泼在她脸上。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纪爸爸纪妈妈，纪意都会选择沉默。
如今这具身体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她要好好珍惜，哪怕需要傅时舟出手帮忙，她也要这样做。
周老五是做好万全的准备过来的，让旁边的一个小弟从包里拿出录音还有照片，照片散放在桌子上，傅时舟比纪意动作更快，他拿过一张看了起来，明显是很陌生的一张脸，纪意也拿起一张一看，也是一头雾水，虽然说看着有那么些眼熟，但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她敢肯定，自己跟这个女人绝对没有任何交集的。
周老五点开录音，女人的声音虽然很甜但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对，我要她毁容，要她再也不能见人！谁都不会喜欢上她！谁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谁？”听到这个录音傅时舟眼里全是风暴，他的耐心有限，特别是在小意会受到伤害这件事上，他的声音冷而硬，饶是是见多了风浪的周老五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周老五赶紧回道：“说起来这还是傅总的一个下属呢，叫林雪，家就在b城边上的一个小城市，就上个星期突然找上来的。”
傅时舟跟纪意都没有回忆起这号人物，周老五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赶紧起身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傅总，我就不打扰您了，这是我的名片，您要是得空了，那两百万就麻烦您了。”
“恩。”傅时舟将名片接了过来放进口袋里。
周老五赶紧带着小弟走了，一时间包厢里只剩下纪意跟傅时舟了，傅时舟心里又怒又喜的，怒的是有人想害她，这比害他自己还要让他痛恨，喜的是这会儿他们终于可以这样坐在一个房间里了，哪怕她什么话都不说，他也觉得最大的幸福就是这样了。
纪意拿出手机，她不认识林雪，但顾暖可能认识，她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至少也要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到底做了什么会让这个林雪这样恨她。
傅时舟见她这样的举动，也知道她想干什么，慌忙伸出手拦住了她，他大大的手掌附在她的手上，两人皆是一愣，纪意一皱眉，像是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了一样赶忙甩开了他，起身就要离开。
“你听我说，现在真的不要去打听这个人的事情，我会让钟愈去处理的，如果你这边露出了了什么痕迹，到时候要是发生不可控制的事情呢？”
纪意在门口停了下来，她想了想，傅时舟说得也有道理，他去查的话，会比她去问顾暖更好，只是这样接受他的帮助实在让她内心排斥不已，只能漠然道：“我知道了。”
她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既然刚才周老五提议的时候，她沉默了，现在再作拒绝他帮忙的姿态，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矫情。
傅时舟扯着嘴角笑了笑，虽然这笑很难看，却是这五年来真正发自内心的一个笑，“小意，我……”
“这两百万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纪意低声道。
傅时舟嘴巴微张，眼里都是惊慌，“我……”
“别说那些话了，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今天你能帮忙，我已经很感谢了，但只是这样了，这个钱我会还给你的，等这件事情解决后，我会找个律师公证，你看看要多少利息……”
“别说了！”傅时舟一声怒吼。
“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信不信，如果你出了事，哪怕只是受到一点点伤害，我都会让那个人死，小意，你别说这些话了好吗？”她之前说了那些话，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恐慌过。
她这样冷静地说出这番话，就像是在拿一把刀将他们之间仅存的那一点点微小的关系全部斩断。
纪意却转过头来，面带微笑看着他说：“那你要怎样？要我重新回到你身边吗？哦，对，傅总想要用两百万去包/养一个人那是绰绰有余了，对吗？”
傅时舟一下子踹开身旁的椅子，冲到她面前，双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两人谁也不肯让步，就这样对视着，片刻之后，傅时舟眼眶慢慢红了，他缓缓跪了下来，“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求你了，我没有……没有奢望你原谅我……”
纪意低头怜悯的看着他，就像是看着过去的那个自己，“好，我是不会原谅你，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以及我的新感情。”
看啊，他多么伤心。
他如今这样的姿态，是不是就是她当初那种祈求他一点点爱的可怜模样？
原来这样伤害一个人是会上/瘾的。
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这样卑微的、懦弱的恳求着，真的又痛又愉快。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初你才会那样肆无忌惮地挥霍我的感情？
“你不、不可以……”傅时舟听她说这些话，犹如她拿着最最锋利的刀在刺自己心头最软的地方一样，痛得他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要重新体会活着的感受。
哪怕她拿着一把刀刺他，他也觉得欢喜，至少还能有痛感。
而不是像这五年里那样，做什么都毫无知觉。
纪意笑了，笑得一如当初什么都没想起来时那样灿烂，“不可以？不可以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这样的自私，你祸害了辛意的一辈子还不够吗？她为了爱你付出了自己的性命还不够吗？你还想要纪意的命吗？难道我上辈子这辈子就活该将所有的一切都浪费在你身上？”
这样的话字字诛心，傅时舟慢慢放开了她，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可是周身都是悲伤。
“傅时舟，你我重逢至今，关于过去的感情我只字未提，不是因为我还怀念，而是我不想说了，你要为了辛意一生不婚，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要为了她怎么自我折磨，这都跟我无关了，因为辛意已经死了，你为了她所做的一切，以及此刻摆出来的深情，都没有人看到了。说到底，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段感情中，谁也不欠谁，当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辛意自己选的，所以所受的苦果她得自己承担，是她自己愿意跟你在一起的，也是她自己愿意去承受这一切的，辛意也不欠你的，你这五年来所受的折磨，你这辈子不结婚，这一切跟辛意也没有关系，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辛意没有逼你，当初辛意没有将自己的付出当成砝码，如今你也不行，也没有人会受你的威胁。”
“你还不明白吗？辛意不在了，你无论怎么痛苦，都没有人会去心疼了。”
说完这一切，纪意笑了。
在心里低声呢喃：原来真的会上/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