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权没有也就罢了,大不了我不管与西贼对敌之事便罢了,谁爱管谁管去,我就混混日。”苏锦言不由衷的道。
范仲淹呵呵笑道:“你说的轻巧,渭州有个闪失,第一个拿你这个知州试问,再说派你去渭州牧守,难道是让你去混日么?”
苏锦摊手道:“什么权利都没有,我怎么办事?只能混日了。”
范仲淹道:“不难何以成事,你当天下的事都是举手投足便可办成么?轻易办成之事那不叫本事,重重压力,层层掣肘之下您能办成事,那才是能吏;皇上能派你来渭州,定是以为你有这个能力,西北之地不是庸者所能混迹之地,晏三司既放你来西北,必是以为你能胜任,否则以晏三司之影响力,大可将你留任京官,安安稳稳的度日,老夫猜想其也有历练磨砺之意。”
苏锦心道:“这不等于说,有钱买到东西不算本事,没钱能买到东西才算本事,这不是强盗逻辑么。”
“其实这也是皇上和晏三司的一片苦心,咱们私底下说句话,听过就算数,西北之地要么成英雄,要么成懦夫,是块好料的话,在西北打个滚儿便有资格直上枢,华而不实者来到这里即刻现了原形,苏大人正当少年,若能做出些事迹来,将来入枢宰执天下必有可期;就算是夏竦庞籍之流,老夫虽不齿其为人,但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都是做事干练思维缜密之人,各有各的本事,所以才能调任枢担任要职。”
苏锦本想反驳一句:那你呢?但又一想,历史证明了,用不了多久,范仲淹和韩琦便要上调枢担任宰臣,这正是验证了范仲淹的说法。
苏锦想了想道:“范公,下官受教了,我收回混日的那句话,同时我想请范公替我美言几句,这次诱捕李宁明算是一件功劳吧,能不能因此让皇上将泾原路使之职任命于我,便于我行事。”
范仲淹摇头道:“路使之职须得担任三年知州以上职务方可授予,恐怕皇上不会答应。”
苏锦沮丧道:“那可否有变通之策?”
范仲淹道:“如何变通?”
苏锦道:“暂不派任新的路使接替王大人的职务,这样岂不是无人掣肘我了么?”
范仲淹想了想道:“这倒是可能的,不过都部署的将军们可不是好对付的,说起来他们也不受你统率,你想指挥他们怕还是不行。”
苏锦道:“他们只要管不到我便成,我自有办法去管他们。”
范仲淹愕然道:“你能管他们?怎么管?”
苏锦眨巴着眼道:“山人自有妙计。”
范仲淹道:“可不许胡来,晏三司可是写信给我和韩帅,要我们盯着你。”
苏锦挠头道:“你我像是胡来的人么?”
范仲淹瞅了苏锦半晌,淡淡的道:“像,非常像。”
第七二一章边城
当天夜里,运送物资的队伍到了,幸亏解州知府刘知远征集了一百多辆大车,让苏锦解了燃眉之急,四百匹西夏战马也只能暂时降尊屈贵沦为拉车的劣马,谁叫它们是投诚过来的牲口呢。
次日清晨,苏锦先是跟范仲淹联名写了奏捷的折子,又将死去的士兵统计造册,安排了抚恤事宜,这些士兵都是汴梁附近人氏,尸首运回去太过遥远,范仲淹做主就地火化,派了五十名士兵将骨灰和名单送回京城。
范仲淹既然在此,粮草物资自然就地交割,只是军饷暂不发放,苏锦将在渭州开设银庄之事跟范仲淹做了说明,范仲淹大为惊讶,他没料到皇上居然同意将军饷俸禄的钱从苏家开设的私人银庄进行汇兑,不过此举大为方便,也省的担心路途上被劫,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诸事定般,苏锦和范仲淹各率兵马离开解州,一往东前往秦凤路一往北回到延州,各自分道扬镳。
经过四天的缓慢行进,大队人马终于抵达秦凤路境内,秦凤路的治所便是秦州,路使兼知州的正是大名鼎鼎的韩琦,韩琦和范仲淹是西北的两大砥柱,两人分别坐镇秦凤路和原永兴军路,乃是西北局势不至崩坏的保证。
苏锦也深感荣幸,能见到这个时代的诸位名臣,对苏锦而言也是如在梦中;韩琦大高个、长条脸,相貌堂堂,不过却时有激愤之色,有时说话好不留情,对朝廷的诸般事务也颇有微词,看上去倒是个‘愤老’的摸样,就算是晏殊写了信给他,要他看顾苏锦,韩琦还是对朝廷派一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年担任渭州冲要之地的知州颇有微词,就算是在苏锦面前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
“状元郎又如何?科举是一回事,做官是另一回事,而来西北边陲做官则更是一回事,但愿苏状元莫要哭着鼻子请求离职。”
苏锦对这种看不起自己的眼色早已有了选择性免疫力,来之前晏殊便跟他聊了韩琦和范仲淹的一些脾气,所以他倒也有些心理准备;不过韩琦对苏锦在鹰嘴崖一役的战斗倒是颇为赞许,也丝毫不掩饰他的溢美之词,只是夸赞之际不忘了打棒子,告诫苏锦莫要因此沾沾自喜,说到底这是遇到了李宁明这个见识不广的菜鸟。
渭州对面驻扎着西夏两个军司的军队,前有右厢朝顺军司,后有会州驻扎的保泰军司,个有五万多人,总计十多万大军。而渭州所在的泾原路总计兵力不足五万,军备不谈,光是看人数,强弱之势一目了然。
朝顺军司和保泰军司的统领均是久经战阵的老奸巨猾之辈,苏锦刚出书房门,将要面对两大军司的联合钳制,危急态势可见一斑。
苏锦从范仲淹和韩琦两处各被浇了一瓢凉水,终于变的慎重起来,韩范两人是西北军魂,这两人都将西北形势看的很透,说出来的绝非是耸人听闻的浮夸之词,苏锦自然是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不过苏锦不是个服输的人,倔脾气上来之后,他反倒无比期待即将到来的挑战,办理粮务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就像是无从下手一般,而且那时候还有生命之虞,自己也只是个无官无职的鸟专使,若非借了皇上的御赐金牌狐假虎威,很多事根本无从下手;现在身为堂堂四品知府,反倒萎缩不前,焉有此理?
在秦州逗留了半日,苏锦便带着五百马军亲卫和苏记的伙计以及小穗儿和夏思菱一路往北,前往渭州。
越往北,景象越是荒凉凄清,官道两旁的广袤大地被太阳烤的炙热皲裂,树和草都很少,就算有也是黄蔫蔫的一副半死不活的摸样,沿途的村落都已经破败不堪,显然战火曾经也席卷过这里;放眼望去满目是裸露的黄土,大风吹过,尘土飞卷,迷人眼目。
苏锦暗自咂舌,果然是条件艰苦的所在,看来这一趟果真是苦差;平坦的黄土大地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天后,在翻过数道向上的山岭之后,苏锦忽然惊喜的发现,远处居然能看见一座巍峨连绵的山脉,山顶上的皑皑白雪都清晰可见,随行的都是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知道这是哪座山,不过正值夏日,山顶上却有白雪皑皑,那高度定然不会低。
望山跑死马,虽然看着山就在不远处,但足足走了半天,那山依旧还在远处,倒是遇到了好几条大河,想必是山上的雪水融化而下汇聚而成。
苏锦心头稍安,有山有水的地方总不至于太差吧,若是战争结束,农业生产倒是可以进行下去,也许自己将来还会带人挖渠修路大兴水利呢。
傍晚时分,苏锦等人终于赶到了渭州城南门外,傍晚的夕阳映照之下,渭州城的城墙显得异常的高大坚固,城门紧闭,城头上的士兵来往不止,一副戒备森严的摸样。
远远的便有士兵射箭警告,乍见一队数百人的马队,让城头上的士兵们都警觉起来。
“来者何人?不准靠近城门处,否则箭支无眼。”有人高喊道。
王朝策马上前笼口向上喊话:“新任渭州知府苏大人前来上任,尔等速速开门迎接。”
城头上的士兵一惊,有人立刻禀报守城将领,不多时一名大胡子都头摸样的人上了城楼,高声喊话道:“未得王路使首肯,不能开城门,你们且先少待片刻,已经有人去禀报王大人了。”
马汉跳脚叫道:“你们胆子不小,新任知府到了居然拒之门外,今后有你苦头吃了。”
苏锦赶紧拦住道:“这是什么话?渭州是最前线的边城,小心些自然是应该的,这些士兵也是遵守命令罢了。”
马汉道:“也不看看咱们的穿着打扮,西夏狗能是这副打扮么?”
苏锦斥道:“装扮还不简单?刺杀辽使的拓跋峰的等人便是扮成汉人潜入京城的,若不是抓住了他们,你便是跟他们照面也决计认不出他们是党项人,如今你也是马军都头,行事可要过脑子,莫要胡言乱语。”
马汉哦了一声,忽然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巾来扎在脸上,苏锦愕然道:“干什么?”
马汉道:“遵公子爷之命,行事过脑子啊,我这幅相貌进城之后定然吓了大姑娘小媳妇们,所以用布扎起来,免得吓到他人。”
众人轰然大笑,苏锦笑骂道:“真是没办法,能够想到这一节,倒也不容易,不过你难道没想到你一蒙上布巾更加显得咱们鬼鬼祟祟似有不轨企图么?”
马汉愕然,赶紧伸手拽下面巾道:“也是,搞得跟打家劫舍的强人一般。”
约莫一炷香之后,城门处有了动静,高大的吊桥轰然放下,城门也缓缓的打开,一队宋军策马奔出,来到苏锦等人面前先是排好了架势弯弓搭箭对准众人。
马汉又忍不住叫道:“你们可稳着点,手头拿捏不住箭射出来伤了人可不好。”
正在此时,另一队步兵簇拥着一人出了城门,那人白须飘飘一副老当益壮的摸样,拿眼上下打量着苏锦等人,一名随行官员高声道:“请问哪位是新任的知州苏大人?”
苏锦拱手道:“是我。”
那官员看了看苏锦疑惑的道:“是你?你便是新任的府尊大人?”
苏锦笑道:“不像是么?王朝,拿文书给他看。”
王朝递过去任命文书,那人接了扫了一眼,慌忙交予身边的老者,那老者仔细看了看,顿时脸上起了笑容,清了清嗓子道:“果真是苏大人远道而来了,老朽王沿,迎接来迟,失礼了。”
苏锦赶紧上前施礼道:“果真是王路使,下官苏锦见过王路使。”
那王沿哈呵呵笑道:“你终于来了,老朽也能回京城享清福去了,快请快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城去,厚重的城门再次关上,吊桥也高高的被拉起,不一会城门处便恢复了平静。
夕阳西沉之后,暮色迅速的笼罩了大地,此地昼夜温差巨大,太阳一落天地间骤然变得寒冷起来,可是苏锦的心头却燃起了一团火,那是对未来未知的一切所激发的希望之火;在这边塞的雄关之中,将有什么样的未来等着他呢。
第七二二章暴君(上)
夏都兴庆府。
虽是西北苦寒之地上的城市,但兴庆府的规模和繁华却丝毫不逊色于大宋或辽国的任何一座中等城池。
整座城市规划的很是严格,是个标准的长方形,周长十八余里,护城河阔十丈,引黄河之水灌满,深可行舟;城中宽阔的道路交错成方格形,交叉之处形成数十座繁华的坊区;近五十万百姓居住其中,丝毫不显得逼仄。
党项族亦笃信佛教,城中寺庙林立,著名如承天寺、高台寺、戒坛寺、佛祖院等皆气势宏伟香火鼎盛。
李元昊的皇宫位置在兴庆府北门附近,宫门向南,背靠秀山,取面南背北帝王之态。
和往常一样,李元昊从一夜疯狂中醒来,宽大的龙床上躺着三名肌肤娇嫩身材玲珑的少女,这些少女身上的青紫和脸上的隐隐泪痕都表明昨夜是个癫狂的夜晚,少女们羞处如蜜.桃般的裂开之处残留着殷殷处子之血,对她们而言,昨夜是她们人生中最不寻常的夜晚。
但对于李元昊而言,这只是他最为平常不过的一天罢了,自从父亲李德明将大夏的基业交到自己的手上之后,短短数年间,李元昊便将国内反对自己的所有人诛杀干净,李元昊雄心勃勃的要建立一个无比空前强大的大夏国,吞宋灭辽是他自小便立下的志向,现在他正在想自己心中的那个梦想一步步的迈进。
有谁能想到,十几年前还是弱小到靠在宋辽之间卑躬屈膝的讨好逢源方能生存下来的大夏,如今竟然能挺着腰板跟辽国叫板,更能打得强大的宋朝龟缩起来做防御之态呢?
要问这一切归功于谁的话,李元昊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朕!唯有朕才能做到。
李元昊下得床来,被惊醒的三名宫女赶紧起身穿上衣服,李元昊摆摆手让她们走人,他无意给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封赏,她们只是宫中千万个等待自己恩宠的少女中的三个罢了,虽然经过了昨夜自己的恩宠,但她们的身份却丝毫不会改变,她们依旧会是宫女,所不同的是,她们从此之后没有了被自己再次恩宠的资格,因为她们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
身边伺候的宫女端来半盆清晨在御花园中的花草上采集的晨露,元昊喜欢用这样露水洗漱,那是天降的甘霖,自己是天之骄子,所用之水自然是要上天赐予的甘霖才最为适合;洗漱的方式也是元昊所独创,元昊赤身裸体的躺在软榻上,宫女们口.含晨露用柔软芳香的丁香之舌替他将全身上下舔个遍,嘴巴里的污垢、鼻孔中的秽.物、耳朵、眼睛、腋窝、腿弯、脚丫、甚至是沾着处子之血的那个部位。
元昊眯着眼静静的享受着七八条软舌在身上游走的感觉,他兴奋的身体再次坚挺的直立着,这让元昊很是自豪,自己能从昨夜的疯狂之后恢复过来,这是个好的迹象,这说明自己的身体和少年时一样的健壮,还有很长的时间享受这人间最为尊崇的权力和荣华。
一名宫女舔着那里,那物散发出的腥臭之味让她恶心的想吐,虽然强自忍耐,但她的喉咙中还是发出了一声干呕之声,这一声干呕声音虽小,但听在宫女们的耳中不啻是一个炸雷,她们惊惶的眼神迅速的瞟向了元昊的脸。
元昊的眉头紧紧皱起,高耸的鹰钩鼻子中轻轻的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眯着的眼睛。
“皇上饶命,奴婢……奴婢该死!”
那宫女赶紧跪地磕头,吓得花容失色,脸如白纸。
李元昊伸手取过毛巾擦干身子,伺候穿衣的宫女赶紧递过来松软的袍子帮他穿上,又端来清茶让他漱口之后吐在铜盆之中。
自始至终李元昊没有看那宫女一眼,那宫女也没有停止磕头,地面上虽然铺着绒毯,但很快那宫女的额头已经见了血。
“抬起头来。”
那宫女满眼惊惶的抬起俏脸,嘴角上还沾着一根弯曲的黑毛。
“你觉得朕让你恶心是么?”李元昊俯下身子瞪着那宫女明媚的眸子冷冷道。
“奴婢该死,奴婢不是那意思,奴婢是昨夜吃的多了,有些停食不消,所以打了个饱嗝……皇上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哦?是个饱嗝是么?既然你肠胃不消化,朕便来帮帮你。”
那宫女惨白着脸道:“岂敢有劳皇上,奴婢自己去调理便是。”
李元昊哈哈笑道:“你自己调理不好,这回朕一定要帮你才成,你吃的太饱了,须得将腹中的食物取出来方可,朕来帮你。”
那宫女惊慌的摇头道:“不要……皇上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李元昊沉声喝道:“你还敢忤逆朕的旨意么?朕说了帮你,你居然说不要。”
那宫女嘴唇颤抖,双目惊恐的盯着李元昊,再不敢说话了。
李元昊轻声道:“放心,朕会让你从此之后不再有停食不消之虞。”说罢冷声喝道:“内侍何在?”
帐外随侍的内侍赶紧进来磕头,李元昊一字一顿的道:“将这贱婢拉到御花园中,将她肠胃中吃下去的食物全部给我挖出来,再查明她的家世,诛杀其三族,遴选举荐她进宫的内务主事赐死。”
内侍点头答应,上前揪了那宫女便走,那宫女面无人色双目呆滞,只喃喃道:“皇上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李元昊看都没看她一眼,喝道:“还不拖走?”
内侍用力拉着那宫女往外拖,那宫女忽然像是被惊醒的母狮子一般,挣脱内侍的手掌朝李元昊直冲过来,内侍一把没拉住,被那宫女冲到李元昊的面前数步,才被一旁的宫女将其拦住。
“暴君,你这个暴君,我刚在应该一口咬下你那肮脏的玩意儿,你这个淫.母霸媳的暴君,我在阴间等着你,你会不得好死,到了阴间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来折磨你,挖你的眼,挖你的心,拔了你的舌头;你这个党项人的恶魔,普天下党项人恨不得食你之肉饮你之血,你等着报应吧……啊呸!”
那宫女猛地一口唾沫吐出,不偏不倚正中李元昊的眉心,李元昊伸手一抹,只觉腥臊难闻,明白是自己身体上的秽.物所致,瞠目大喝道:“还不拿住她,反了反了。”
帐外奔进三四名内侍,上前将那宫女紧紧钳住双臂,要她动弹不得。
那宫女兀自狂骂不已,将胸中所知的所有怨毒之言当作弓箭长矛统统朝李元昊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