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明烟看着他,明明只是几天没见,却觉得过去了几年几十年,她眼眶湿润,有点儿想哭,但她努力地挤出笑,说道:“我其实没事,就是红栾大惊小怪,可能是昨晚吹了风,着了凉,怕冷罢了,冷毒是三个月发作一次的,我记得还没到时间,应该不是,你不用担心。”
殷玄垂眸没应话,从被子里将她的手拿出来,摸了摸,摸到一片冰凉后他皱眉,对随海说:“去传王榆舟。”
随海即刻应声,跑出去冲到太医院,把王榆舟喊了来。
王榆舟匆匆忙忙地赶来,给拓拔明烟号脉,号脉的时候殷玄问他:“早上有没有请过脉?”
王榆舟道:“请过了,那个时候没发现明贵妃的冷毒有发作。”
殷玄道:“认真请一次。”
王榆舟嗯了一声,专心地请脉,请脉的时候他看着拓拔明烟,眉头一会皱起一会儿拧起,这几日他给她请脉,明明是发现她体内的冷毒有慢慢消散的迹象,怎么忽然之间又发作了呢?脉象确实有些不好,虚弱而无力,与之前的冷毒脉象倒是有些符合,但是,这不应该呀。
王榆舟松开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殷玄看到了他凝重的脸色,问道:“情况很不好?”
王榆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身体确实有问题,本来明贵妃的身体就不大好,又受冷毒折磨了三年,身体能保养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经上一回明贵妃一蹶不振之后,王榆舟还想着明贵妃大概撑不了多久了,再发一次冷毒,她可能就要与世长辞了,可哪知,近期她的身体恢复速度超极的快,就好像一朵枯萎的花被观音菩萨的仙露滋润了,开始蓬勃的生长。
既开始了生长,那应该会一直向着太阳无畏地延伸才对。
怎么就又折萎了?
王榆舟想不通,但殷玄问了,他也不能不回答,王榆舟一边收着脉枕,一边斟酌着说:“据号脉的情况来看,是有些像冷毒发作,但又偏向于受冷而引发的身体不适,但为了保险起见,臣还是建议服用之前能压制冷毒的药妥当些。”
殷玄把随海又喊了过来,让他去传窦福泽。
不是殷玄不相信王榆舟的医术,而是王榆舟很少这般吞吐,这让殷玄觉得拓拔明烟的身体定然有别的问题,他得确定是什么问题。
窦福泽从没为拓拔明烟看过诊,头一回来烟霞殿,心里头惊了一惊,但好在他老早就知道该说什么,故而,来了后,请了脉,就断定这是冷毒发作。
听到了窦福泽肯定的诊断后,殷玄的脸色显而易见的沉重了,他挥了挥手,让窦福泽和王榆舟都走了,既是冷毒,那他二人留在这里也没用,他二人又不会解。
等他二人走了后,殷玄把拓拔明烟的手放回被子里,他坐在那里,问她:“上回那株跟烈焰花有着相同药效的药草还在的吧?让宫女取来,按照以前的药方去熬夜,先治好这一次。”
拓拔明烟放在被子底下的手轻轻地攥紧,以往他都是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焦虑忧心,从不会把她的手推开,现在连握一下都不愿意了。
拓拔明烟心里难受,可也知道不能胡乱说话,亦不能再惹他生气,她忍着酸涩,带着哭一般的笑说:“还在的,喝了药应该就好些了,皇上不用担心。”
殷玄道:“朕担心你是应该的。”
殷玄让随海陪着红栾下去取药,再煎药,他坐在床边陪拓拔明烟,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也没走,看着拓拔明烟喝完了药,他才让随海去龙阳宫传话,说他今天中午不回去吃饭了,让聂青婉不用等他。
随海回了龙阳宫,向聂青婉说了这事,聂青婉微微惊疑:“明贵妃的冷毒又发作了?”
随海忧愁道:“是呀,你也别怪皇上不回来陪你,实在是明贵妃每回冷毒发作,皇上都很自责,他没办法不陪在明贵妃身边,陪她一起度过这一关。”
聂青婉道:“我没怪他。”
随海松了一口气,想着果然还是婉贵妃大度,还很善解人意,但想着早上她在跟皇上置气,皇上中午又不来陪她,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又觉得这大度的有点过份了。
随海抬头,看了聂青婉一眼。
聂青婉却没看他,站在窗台前插着五颜六色的花,问他:“那皇上晚上回来吗?”
随海道:“应该会回来的。”
聂青婉道:“下午也不会回龙阳宫了吧?”
随海垂头,不敢应话了,这当然是回不来的,至于晚上,他也不知道皇上是会继续留在烟霞殿,还是回龙阳宫,搁以往,他肯定认为皇上会回龙阳宫的,但今天,说不定呀。
聂青婉见他不答,只低着头,心中就有数了,这下午和晚上大概都回不来了,那她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她说:“你去回复皇上,就说我知道了。”
随海低头嗯了一声,赶紧走了。
等他离开,聂青婉喊了谢右寒进来,对他道:“你去一趟刑部衙门,带聂北过来。”
谢右寒也不问原因,领了命令就去了。
不一会儿,聂北就来了。
聂青婉让王云瑶和浣东浣西都退出去,又让谢右寒守好门,这才看着聂北,喊了一声:“十六哥。”
这一声十六哥,喊的聂北眼泪涮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他激动地走上前,将她抱进怀里,声音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久之后他才松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又顺了顺她的发,这才抹干净脸上的泪,笑着说:“这张脸没你之前的好看。”
聂青婉也摸了摸脸,眼中也闪着泪花,但没有落下来,她笑道:“是吧?我也觉得没我原来的脸好看,但是能回来就极好了。”
聂北又将她往怀里一抱,低声道:“嗯,能回来就好。”
聂青婉反手抱住他,也是极高兴的。
兄妹俩抱了一会儿后分开,聂北问她怎么又活了,聂青婉说她也不知道,反正睁开眼就在晋东王府里头,变成了晋东郡主,她对这一件事也十分的迷惑。
聂北见她也解释不清楚就不问了,他说这件往后再慢慢探索,毕竟像这种灵魂附体之事他们都不了解,亦不精通,空想也无用。
聂北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查你当年的死因。”
聂青婉道:“一种毒。”
聂北一愣:“毒?”他道:“不可能呀,当年十六哥亲自摸过你的脉,你没有中毒。”
聂青婉道:“确实是毒,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混进息安香里面后会消散与无,不说你了,就是神医下凡,也查不出来我是中毒而死。”
聂北道:“这世上还有这种毒?”
聂青婉道:“有,十六哥知道,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毒也是我在偶然的情况下发现的,当时只说给过一个人。”
聂北问:“殷玄?”
聂青婉道:“不,拓拔明烟。”
聂北眼眸一冷:“果然她也有参与。”
聂青婉道:“她这几年一直受冷毒折磨,就是因为破出了那毒的解药,所以,要查当年事情的真相,就要从拓拔明烟下手,所以,我不会让她死,她死了,这件事就真的成了意外,成了太后自然死亡。”
聂北一听就明白了,他道:“你曾经有机会能置她于死地,但你没有?”
聂青婉笑道:“想置她于死地,随时都可以,拿她的命没什么用,查出太后之死才是最有用的,如此才能连根带筋地拔断那些忘恩负义的人。”
聂北道:“主谋是殷玄。”
聂青婉道:“是。”
聂北叹道:“我们聂府一门都觉得你当年的死有蹊跷,但奈何,你带大的孩子,继承了你的手段,把当年的事闷的滴水不漏,我们查不到,又深感有人在从中作梗,为了保存实力,我们就退了。”
聂青婉道:“这种做法是对的。”
聂北道:“拓拔明烟既是突破口,那十六哥就从她入手,你既知道当年你中的是什么毒,就应该知道那毒的材料,你告诉十六哥,十六哥来破此案。”
聂青婉把那三种材料说了,聂北记下后,又说了昨晚面见陈温斩之事,又道:“你中箭一事是陈温斩做的。”
聂青婉道:“我猜得到。”
聂北道:“殷玄也知道。”
聂青婉冷笑了一声,说道:“他若不知道,就不会把你请出来了,这其实挺好,正中我意,不然,我何时才能见到你?”
聂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你不怪陈温斩吗?”
聂青婉道:“当年的事,他没有参与的话,我就不会怪他。”
聂北道:“他说了,没参与。”
聂青婉轻叹一声,问道:“他这三年,过的好吗?”
聂北道:“不好。”
聂青婉垂眸,起身将她刚刚摆弄的花盆捧过来,放在手中把玩,她低声问:“你有没有打探到任吉在哪里?”
聂北道:“我不知道,但陈温斩说任吉在紫金宫,在守着你的尸身。”
见聂青婉在听到了这话后眼眸瞬间瞪大,他道:“我一刚开始听到这个的时候也被惊住了,弑母不孝,这已经是罪大恶极了,可他居然还把你的尸身藏在紫金宫里,不让你入土为安,不让你与殷祖帝合墓,他这种人若不遭天打雷劈,不打入十八层地狱,那就天地就没有世道了。”
最后,聂北道:“你有没有想过,殷玄为何要杀你?”
聂青婉逗弄着花朵的手一顿,睫毛轻颤了一下,她看着手中那朵娇艳的凤莲花,指腹触上去,摩挲着,一片一片地扯着,如果以前不知道,当听到殷玄把她的尸体藏在紫金宫后就明白了,她还想着殷玄为何对华北娇这么深情呢,原来因为他心中那丑陋不堪的邪念。
他想要她。
呵。
聂青婉道:“我一开始以为他杀我是为了夺权,毕竟那个时候,他虽登基了,可大权依然在我手中,那些人奉太后为尊,把他那个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他心里不满,想杀了我,正常,但现在,我倒觉得,他杀我,是因为他怕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思。”
聂北问:“什么心思?”
聂青婉道:“男人对女人的心思。”
聂北一愣:“啊?”
昨晚陈温斩是说殷玄亲口承认太后是他杀的,但陈温斩并没有说殷玄是因为爱太后才杀太后的,当然,聂北也不会想到,殷玄对比他大三岁的太后竟然会存有那样的心思。
曾经的太后,可是他的母后!
大概所有人都不会往那方面想,而所有人不朝那方面想是因为他们觉得不可能,亦是因为殷玄藏的太深藏的太好了。
聂北冷道:“你带大的这个孩子,他就是一头喂不饱的白眼狼,你什么都给了他,他还不满足,还想要你!”
聂青婉没吱声,只指腹一用力,将那些花全都捏碎了,她低声说:“任吉一直都在紫金宫里?”
聂北道:“应该是吧,他既选择了守护你,那就一定在紫金宫里。”
聂青婉道:“那他也一定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聂北想到当年任吉在紫金宫里说的那一番话,他当时打断了他,那一番话听上去像是在向他请罪,实则是在向他道出内幕,任吉也提起了息安香。
聂北垂了垂眸,说道:“他应该是事发后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需要十六哥去一趟紫金宫吗?”
聂青婉道:“不必,殷玄既不动他,那就不会再动他了,等查找到证据的那一天,再去见他也不迟。”
聂北道:“也好。”
聂青婉没兴趣再赏玩这一盆花了,她把王云瑶喊进来,让她把花盆拿出去,再也不要让她看见,王云瑶接过花盆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聂北一眼,什么都没问,垂头退了下去。
等门关上,王云瑶站在门口,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谢右寒看着王云瑶手中被摧残的不像样的花,眉头微拧,扭头往门口看了一眼,低声问:“娘娘怎么了?”
王云瑶道:“不知道。”
谢右寒眼眸微顿,又盯着门口了。
浣东小声说:“娘娘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摧残花。”
浣西道:“郡主以前没有这样的嗜好。”
王云瑶眼神沉了沉,没应话,喊了一个宫女过来,把这盆花给了她,让她处置。
等宫女离开后,王云瑶看着那道门,说道:“她自打进宫后,很多习惯都与以往不同,做的事亦超出了我们的想像,这样的郡主,着实陌生。”
谢右寒并不知道起初进宫的时候聂青婉吩咐王云瑶和浣东浣西做过什么事,那些事情只存在她们三人的心中,谁也没说过。
谢右寒并不在意那些话,自也不会去探究以前的事情,他只是在听了浣东的话后想到了刚那一盆花,心情不好就会摧残花?
郡主心情不好?
想到早上皇上好像是生气离开的龙阳宫,谢右寒薄唇抿了抿,心里在盘算着一会儿怎么逗她开心一下。
花盆被王云瑶拿出去后,聂青婉掏出帕子擦着手指。
聂北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知道了他对你的心思,还要这般与他相处下去吗?”
说着,头抬起来了,看了一眼远处的龙床,意思非常明显。
聂青婉将擦过手指的帕子收起来,一点一点地往宫袖里塞,慢腾腾地道:“既入了宫门,又被封了妃,还办了封妃大典,想走是不可能了,再者,我现在这个身躯是华北娇,华府因此也从晋东进入了怀城,且进军了朝廷,想脱离就更不可能了,既来之则安之,他既想要我,就不会伤我害我,原来我想不明白的事,如今也算能想明白了,因为之前我是太后,他跟我不可能,所以,他宁可杀了我,也不要让我发现他的心思,进而诛了他,那一次,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所以,他选择杀了我,可这一次,我是华北娇,是他的妃子,中间没有任何隔阂,他就以为,他能得到我。”
聂北挑眉,很不客气地说:“他会得到你的。”
聂青婉伸手揉着眉心,一副很是无力的样子说:“当真是孽缘。”
聂北听到她这样说,笑了笑,伸手捣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说道:“只要他不再伤害你,别的事情十六哥倒都能忍的,其实这也不是坏事。”
聂青婉皱眉:“不说这个了,烦心,说说陈温斩吧,你今日早饭时候说的话,是想让我见陈温斩?”
聂北道:“嗯,我把你的荷包给了他。”
聂青婉一愣:“荷包?”
聂北道:“皇后中毒一案中神秘出现在马艳兰身上又神秘出现在窦福泽身上,最后神秘消失的荷包。”
聂青婉眨了眨眼:“咦?”她笑道:“你这是移花接木呀。”
聂北笑道:“如此不是轻松解决了皇后中毒一案吗?”
聂青婉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站起来,双手抱拳冲他做了个很是夸张的弯腰九十度鞠躬的动作,捏着嗓子道:“小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礼失礼啊,公子太厉害了!”
聂北笑着冲她的小脑袋瓜又拍了一下,说道:“又在打趣十六哥了。”
聂青婉哈哈一笑,又坐回椅子里,说道:“移花接木不错,但是,那木头接了吗?”
聂北道:“接了。”
聂青婉:“……”果然是个笨憨。
正在巡街的某个笨憨猛的打了一个喷嚏,他看看天:“……”娘的,谁在骂劳资。
聂北道:“十六哥让你见她,一来知道你极想见他,至少昨日的时候,你肯定很想知道这个凶手是不是真的是他,如今知道了,倒也确实得见一见,他若能为你所用,在诛杀殷玄的路上,就多了一个很有份量的帮手。”
聂青婉深知聂北的恶劣性,她支着下巴笑道:“也没这么简单吧?虽说他射我那一箭的时候并不知道我就是他的祖宗,但伤了我是事实,所以,你是想让他也疼一下吧?他沉寂了三年,不闻不问,却在我封妃大典的时候来这么一手,想必是恨极了殷玄,恨得他不得好死,恨得他不得所爱,所以,他要杀我,这个意念不会因为失误而停手,他一旦进宫,见了我,就必然会痛下杀手,而我若是在那个时候对他说,我就是他的祖宗,他大概会自戳心窝。”
聂青婉叹一声:“十六哥,你太坏了,要我猜,你在给他荷包的时候,肯定说我回来了,但又没说我在哪里,是不是?”
聂北笑道:“还是太后英明呀。”
聂青婉笑着掸了掸宫袖,说道:“不错,这个方法我喜欢,符合我有仇必报的性格,一会儿你走了,我就传他来。”
聂北道:“在他来之前,十六哥给你看一样东西。”
聂青婉问:“什么东西?”
聂北从袖兜里掏出那个已经成石卵的兔子心脏,放在聂青婉的手边,见聂青婉拿起来看了,他说道:“这是一颗兔子的心脏,当时你跟殷玄坐在御辇上的时候,李东楼有给御辇里面递过一只兔子吧?”
聂青婉道:“递过。”
她把当时的情况给聂北详细地说了一遍。
聂北听后,点头道:“那就跟十六哥的推测一致了,这个兔子喝了那杯毒酒,变成了百蚁吞虫寄宿的对象,当百蚁吞虫吃了这颗心脏,寄宿成功后,它的宿主,也就是那个兔子,便以雷击般的速度爆炸了,那也是为何殷玄会忽然之间脸色大变,把你抛出御辇的原因,他有深厚的内功护体,那点伤害完全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可你没有内力,轻微的一个飞屑都可能伤害到你,所以他把你抛出去了。”
“而这也恰好中了陈温斩的计,陈温斩就是要让你跟殷玄分开,如此他才好一箭射死你,但是因为当时殷玄离你很近,王云瑶也离你很近,三箭近身的时候,王云瑶和殷玄都用内力去挡了,故而,他二人挥出来的内力影响了那一只射向你的箭,所以,没能一箭插心,你惊险地避过死劫,捡回了一条人命。”
“这个百蚁的虫卵,寄居于心,化尸成毒,结成了丸子,这丸子入了水会与水融为一体,入了酒,会与酒融为一体,一旦相融,毒气就会四溢,但凡练武之人只稍稍一闻就能闻到这种毒味,所以当时殷玄接住酒杯后就知道那酒有毒。”
聂青婉吓了一大跳,猛地将那石卵丢开,问道:“这石卵有毒?”
聂北笑道:“看你吓的,既是石头,又哪来的毒?它的外表是心脏的保护膜,无毒的,只里面有吞虫丝,一只吞虫丸只有一条吞虫丝,肉眼看不见,一旦进入宿主,它会直逼心脏,不管这个宿主是人还是动物,不管这个宿主是强大还是弱小,它都能将其吞噬,一旦吞噬成功,那个宿主就算法力无边,也会自爆,这是百蚁国皇室豢养的最毒之物,但因为此物很难养活,早期是用帝王之心养的,后来就成了百蚁皇室的秘辛,亦是秘宝。”
聂青婉眨了眨眼,说道:“这我知道,当年是五哥和陈温斩领兵去剿灭的百蚁国,亦毁了这些邪祟之物,不是说全毁了吗?怎么还有呢?”
聂北道:“毁是毁了,但五哥和陈温斩各自私藏了一个,毕竟,如此神奇之物,着实令人心动,但五哥和陈温斩都不是贪心之人,他们私藏这个也只是为了收藏,并没想着拿出来害人,若非陈温斩恨极了殷玄,怕也不会拿这个出来。”
“当年除了五哥,没人知道陈温斩手上有这个东西,而我能一下子猜到,是因为五哥给我讲过百蚁吞虫的故事,陈温斩敢用这个,那是因为他知道除了聂家人,这天下间再也无人能识得此物,虽说百蚁皇室的人全识得此物,但他们又不会参与此案,所以就无人能怀疑到陈温斩身上去,就算殷玄能猜到杀他的人是陈温斩,他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那么,陈温斩就彻底逍遥了。”
聂青婉挑了挑眉,砸巴着嘴说:“就算知道这个是百蚁吞虫,那照样抓不到陈温斩啊,他可以不承认。”
聂北道:“五哥可以作证。”
聂青婉道:“那陈温斩可以说是五哥在陷害他。”
聂北笑道:“确实,单凭一个百蚁吞虫的丸子,不能一举指证陈温斩就是杀人凶手,而有可能,他还会反咬一口,说这事是五哥做的,百蚁吞虫的丸子都有气味,旁人可能闻不出来,但百蚁皇室之人就能闻出来,要想知道这个丸子是不是经了陈温斩之手,只需让一个人闻一闻即可。”
聂青婉眯眼道:“杨仪澜?”
聂北道:“是她,她是百蚁国供奉的美人,亦是百蚁国的皇室成员。”
聂青婉点了点手指,说道:“我知道了。”
聂北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石卵,说道:“是你收着还是十六哥收着?”
聂青婉抿唇,想了想说:“毁了吧。”
聂北眉头一挑,看着她,半天后笑着伸手,将那石卵收了起来:“那就毁了,陈温斩这个人对你还算忠义,原谅他一次也行。”
聂青婉没应话,聂北又瞅她一眼,问道:“还有事吗?没事十六哥就走了,如今刑部里的案子挺多,还有烟霞殿里头的一件悬案呢,十六哥也得去好好查查。”
聂青婉一听,忍不住翻白眼瞪他:“我做的。”
聂北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十六哥就知道是你做的,好了,我真得走了,不与你说了,往后若找十六哥,让谢右寒再去刑部喊我,你现在还在养伤,要多休息。”
聂青婉道:“你要小心些,我怕陈家会对你不利,还有殷玄,他也不怀好意。”
聂北微蹙眉头起身,整理着官袍,淡声说:“放心吧,聂家基业,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聂家人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再者,如今你也回来了,那我们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聂青婉道:“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敌人,还是当心些。”
聂北道:“嗯,十六哥记下了,你也保护好自己。”
聂青婉起身,又走到他身边将他手臂抱住。
聂北神色一怔,缓缓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低声说:“家里人都很好,你不用担心,你母亲和爹爹都在等你回家,聂府的人也都在等你回家,从朝堂退下去三年,聂家人早就把权力看淡了,若不是挂念着你的死因不明,我们早就退出怀城,世外隐居了,如今你回来了,真的是皆大欢喜的事情,等查明你的死因,等手刃了那些仇人,咱们就回家,四海去逍遥,你走过的地方,可以带十六哥也走走,带家人们也走走,然后再给你挑一个挨打挨骂的夫君,任劳任怨地天天伺候你。”
听到前面的话,聂青婉是极高兴的,亦是极向往的,可听到后面一句——给你挑个挨打挨骂的夫君,天天伺候你。她就不高兴了,这说的什么话嘛,说的她跟母老虎似的,会虐待自己的夫君,她才不会,若有人有幸成了她的夫君,肯定会被她疼着宠着的呀。
聂青婉推开聂北,没好气道:“十六哥真讨厌。”
聂北抿唇笑,故作伤心地说:“好吧,讨厌的十六哥就不碍婉妹妹的眼了,我走就是。”
说着,当真走了。
聂青婉没留他,亦没喊他,等他走出去了,聂青婉才忍不住笑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这偌大的龙阳宫,突然就觉得它不再是一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座冰冷的牢笼。
曾经,她被困在了帝宫。
曾经,她被困在了紫金宫。
如今,她又被困在了龙阳宫。
什么时候才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