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名下铺子很多,掌柜伙计加起来有上千人,要说各个都忠心耿耿,那是不可能的,绝大多数伙计跟着小姐干还是为了钱。当然,这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事,给多少钱,干多少活,主子是谁并不重要。小姐对这些人也不薄,只要他们本分干活,不作奸犯科,做卖主求荣的事,小姐开的工钱总比其他人高出一成,对下面这些伙计也很友善。
但忠心的人,小姐待他们总是不一样的。小姐不光给钱,让他们衣食无忧,还会送他们去学各种本事,提拔他们当掌柜,当车队长,让他们有更好的发展。
她和刘伯就是如此。
她是被云县令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刚跟着小姐的时候她什么都不会,就是院子里普普通通的一个打扫丫头。就是因为她忠心,小姐教她识字,送她去学武艺,升她做大丫鬟。
刘伯亦是,他原本只是个赶车的马夫,因为忠心,被小姐送去学武艺,提拔到了身边。别看刘伯平时不言不语的,在云洲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出门在外谁不喊他一声刘爷。就是来了京城,为了不给小姐惹麻烦,刘伯这才低调的。
在丁玲看来,王婆为了一点小利跟小姐作对就是傻子,眼皮子浅,不知道一心一意跟着小姐有天大的好处。
“沈渝洲今天都干了什么。”云依依边卸妆边问。
丁玲低头认错:“今儿下午不知怎的,我实在是困得不行,本来是在院子里看沈渝洲打水的,可看着看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惭愧的低下头,为自己没办好云依依交代的差事而自责,“不过我醒来时水缸里的水已经打满了,柴火也已经劈好了,他没有偷懒。”
云依依点了点头,干了这么多事确实偷不了懒。
云依依身体一向不好,这回落了水,虽喝了姜汤,可还是病了。
当天夜里她就发起了高烧,丁玲守夜发现的时候云依依神志已经迷糊不清了。
丁玲去找云氏,将军府的规矩,府中的小姐、丫鬟们没有云氏的允许不许出门。可今天云氏一院子的人跟死了一样,她在院外又是喊、又是敲门的,叫了半天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没办法,她又去找方大小姐,在将军府里,守门的护卫除了云氏也就听方大小姐的话了。她叫了半天门,才有个婆子睡眼朦胧的出来,嚷嚷着:“叫什么叫,叫什么叫,死人啦!”
丁玲赶紧掏出二两银子,塞到婆子手上。
婆子的态度这才缓和了点,傲慢的听完了丁玲的话,进去通报了。
丁玲又在门外焦急的等了半天,方大小姐才派了个管事的出来,带丁玲出府去请大夫。
大半夜的,大夫不愿上门问诊,丁玲又使了大把银子,才将大夫请来替云依依把脉。
折腾了一宿,丁玲取完药回来,正熬着药,沈渝洲凑到丁玲身边:“丁玲姐姐,你累了一晚上了,我把药给小姐送去吧。”
“不用。”小姐生病,熬药、喂药这种事,丁玲哪敢假手别人。
“丁玲姐姐这是不放心我吗?”沈渝洲瞪着两只大眼睛,委屈巴巴的。
“怎么会。”丁玲对沈渝洲的印象极好。觉得这小孩儿老实肯干,对小姐也忠心,平日里小姐对他打打骂骂的毫无怨言,是将军府少有的可以信赖的人。
“那姐姐就让我去吧。”沈渝洲祈求,“姐姐你知道的,不知为何小姐对我好像有些偏见,我这不也一直寻着机会,想在小姐面前露露脸,让小姐对我改观嘛。姐姐,你就帮帮我吧,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丁玲犹豫,纠结。
“姐姐。”沈渝洲又脆脆的喊了声。
丁玲重重的一拍大腿,下定决心:“行吧,我去送大夫出府,你把药送去给小姐吧。”
“嗳,谢谢姐姐,改天给你买花儿戴。”
丁玲脸红,假意要扇他:“小子,哪儿学的浑话,尽不学好。姐姐差你一朵花儿啊。”
沈渝洲假意躲着:“不差,不差,这不是我的心意吗。”
沈渝洲笑着,端着盛满药的碗进了云依依的房间。
一进屋,他脸上嘻嘻哈哈的笑容瞬间敛去,眼神深邃的看向帐内。
第30章 吃糖
这个眼神要是让丁玲看到,保证会颠覆她的认知。
在丁玲眼里,沈渝洲就是个小孩儿,被将军府里的人欺负的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的小可怜。
沈渝洲确实吃不上顿饱饭,不过不是他受人欺负,而是他自找的。
前世云依依就是看他可怜,才对他好,与他亲近的。他要是把自己养的太好,吃的白白胖胖的,还怎么去装可怜,靠近云依依去。
所以他即使暗中掌控了将军府,在外成了柳先生,依旧不敢吃顿饱饭。每餐只敢吃三分饱,就是为了保留这一身皮包骨头的可怜样,等着云依依过来可怜他。
谁知重生一世,他可怜是依旧可怜着,可云依依却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的。
开始他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经过他仔细观察,他发现现在的云依依好像和前世有些不太一样。前世的云依依就像只小兔子,小小的,萌萌的,需要人小心保护,却怀着一颗想要保护人的心。现在的她却像只刺猬,浑身长满了刺,有仇当朝就报了,也不再可怜旁人了。
他知道云依依和他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
想到前世他对她做的一些事,他莫名的有些心虚。
沈渝洲把药放在桌子上,掀开罗帐,云依依小脸红扑扑的,微蹙着眉,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他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很烫。
心笑丁玲也真是心大,真当他是个孩子,就这样放他进来,也不怕他对她家小姐做什么坏事。
他这具身子年纪是不大,十四岁,但男人能干的事也都能干了。
他不喜欢丁玲,前世那丫头竟觉得沈家河那傻子比他要好,不让他把云依依带走,胆子是真的大,眼光是真的差。
他小心的扶着云依依起来,半靠在靠垫上。端来药,吹凉了,喂到她嘴边。
云依依迷迷糊糊的,看到沈渝洲模糊的影子与前世重叠,抬起手一巴掌乎在他的脸上。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巴掌印,然后她还无辜的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在做梦?”
“是。”沈渝洲哄着她,“快把药喝了。”
云依依摇头:“我才不要喝药。”
“听话,乖乖把药喝了。你不喝,我可就要喂你喝了。”他声音低沉,还带着些许期待。
云依依看着他,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自己喝。”
沈渝洲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唇角张扬的翘起,似乎在回味着什么极致的美味。
前世云依依身体也不好,为了给她调理身体,喝药是难免的。她不喝,他就用嘴喂她,然后趁机吃她豆腐。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相反,见到她,他就是色/中饿/鬼,恨不得把她吃干抹净。所以每次药还没喂完,他就已经把她弄得更下不来床了。
云依依就着沈渝洲的手一口一口乖乖喝药,眼中是带着迷茫,头晕晕乎乎的,以为是在做梦。
她的脸上没了重生后的精明与锐气,萌萌的样子倒和前世有些相像。
云依依喝完最后一口药,沈渝洲揉了揉她的头发,表扬道:“真乖。”然后喂了颗糖给她。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怕药苦,所以在她每次喝完药以后都会喂颗糖给她,不过前世他都是含在嘴里给她的。
沈渝洲对云依依好那是没的说的,就是太偏执了,偏执得让人害怕,不敢靠近,想要逃离。
前世他们也不是没有美好的回忆,除去在将军府时云依依对沈渝洲的好不说,就是他破坏了她的大婚,闯了她的洞房,将她掳去宫中,她也没有真的怪过他。
她与沈家河并未见过几面,谈不上爱,嫁给他只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沈渝洲将她掳去,真心待她,她内心也是欢喜的,他们也过了一段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的甜蜜日子。
在她知道沈渝洲在外面都干了什么事之前。
丁玲拦了沈渝洲的路,不让他带她走,他告诉她,他把人打了一顿就放了;
他杀了方家满门,血洗将军府,他告诉她,他把人贬到关外去了;
他发配了她的父亲,害得他父亲客死他乡,他告诉她,他派她父亲到别处任职了,要过几年才能到京城来看她;
……
他给她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终究成了断送两人爱情的毒药。
她是如此的相信他,他对她却没一句实话。他杀了她情同姐妹的丫鬟,害了她至亲的父亲。
当她从宫女空中知道事实真相的时候,她又亲眼看到他提着刀杀了她满宫的奴才,只因他们嚼舌根子让她听到了。
她恐惧,她害怕,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却也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她逃跑,他就把她关了起来,宠爱仍在,却不再温柔……
云依依喝完药,头依旧烫的厉害。
沈渝洲取来温水,替她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身体,一夜未眠。
第二天,云依依的烧已经退了。
丁玲松了口气,往日里小姐生个病总得养个两三个月才能好,每次一个小小的风寒都跟闯鬼/门/关似的,叫人担惊受怕,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好了。
她乐呵:“这京城的风水果然比云洲的要好些,小姐这次的病这么快就好了。”
云依依喝完药,嘴里有些发苦,随口问了句:“有糖吗?”
“糖?”丁玲疑惑,小姐往日里喝药从没要过糖啊,忙道,“我这就去买。”
“不用了。”云依依摆摆手,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昨天真的是烧糊涂了,竟又想起了那么多前世的事情。
第31章 求人办事
经过这一遭,提醒云依依要尽快找到剩下那几味药材,把身体赶紧给养好了才行,不然这样折腾也不知道她能撑过几回。
指望云氏是指望不上的,叫她来京城说是要给她看病,这么长时间了,连个大夫的影子都没见着,云氏就嘴上说的好听,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过心上,连表面的样子都懒得做一个。
好在云依依也不指望云氏,前世沈渝洲为了给她治病,请来了全国所有知名的、不知名的大夫,清楚自己体内毒素的药材她早已铭记于心。她写了个单子,交给刘伯,让他去各大药铺里问问,只要有的,无论多少钱都要收回来。
“是。”刘伯领命。
云依依又在院子里养了几天,收到商队传来的消息,说货物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京城这边铺子定下来,就可以开店营业了。
云依依现在住在将军府,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出门并不方便。铺子开到京城,就算有掌柜的照看,刘伯、丁玲帮衬,她也不可能一点心都不操。而且在京城这种地方开店,没点背景靠山恐怕不行。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像前世一样被困在将军府里。
她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法子,拿着礼物去找方大小姐,说她想同方喜儿他们一起去学堂上学。
只要能去学堂上学,她就有每天出门的机会,管理起店铺来也方便些。
“去学堂?”方大小姐为难,“你想学什么,我叫人请先生来府里教你便是?”方喜儿他们在京城学院读书,能进那地方的学生家里非富即贵。将军府的面子是有的,可要弄一个表小姐进去,也要交不少的钱。
“我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天天一个人呆在府里闷得很,我看喜儿表姐天天去学堂很开心,也想去学堂多认识一些朋友。”她拿出一叠银票,一张一百两,总共有十张,“我知道京城书院一般人就是有钱也进不去,我的要求确实有些过分了,本准备放弃,不想来麻烦方姑姑的。但又想到方姑姑是什么人,这个京城里哪个敢不给您面子的,再难的事儿到您面前还不是动一动小指头就能解决的,思来想去还是舔着脸过来求您了。
“我知道方姑姑不是个喜欢以势压人的主,就算是方大将军唯一的嫡亲的妹妹,也从不拿身份到外面说事儿,作威作福,说话做事向来以理服人。还望方姑姑能够帮帮我,这些银两请方姑姑收下,帮我打点一二,说说情,成不成的依依这里都多谢方姑姑了。”
云依依话说的漂亮,中听,方大小姐心里高兴,虽不太乐意帮云依依这个忙,但看在银子的份上……
“你呀,”方大小姐笑着用食指顶了顶云依依的额头,“就是嘴甜,说的人心都化了。还能怎么着,你都这样说了,做姑姑的还能不答应不成,不就是去学堂嘛,包在姑姑身上,你且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