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门外在那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李丹青,哪怕是昨日据理力争反对李丹青那般行径的姜羽,都不免神情复杂。
而这时说完这话的李丹青看了一眼神情错愕的四位院长,缓缓坐回了背后的座位上,也不去看那位起身的白素水,只是低声道。
“我要说的话,说完了,现在白院长可以去见你的宝贝女儿了。当然前提是你有信心在她死之前,找到她。”
白素水脸上的神情一阵阴晴不定的变化,但最后还是咬着牙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场面上陷入了沉默,足足十余息的光景过去,那位赵权方才出言打破了这份静默。
“看样子李院长是打定主意不会放人了?”
“诸位院长家大业大,平日里又事务繁忙,调教出来的弟子各个居心叵测,秦公子与白姑娘都是好苗子,在下不忍看明珠蒙尘,留下他们好生打磨,也算是为诸位分担些压力。”李丹青笑呵呵的言道。
众人当然听得明白,李丹青这是想要以这二人的性命为质,警告他们不要再做出逾越之举。
“明年春来,便是阳山大比的时间,届时各大学院都会派出自己门下的弟子争夺名次。这事,李院长应该是知道的吧?”赵权并不为李丹青这般狂妄说辞所动,而是又问道。
李丹青当然记得当初那份稀里糊涂签下的条款中确实有那么一条关于阳山大比的条文。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大风院需在下次阳山大比中地字号弟子的争夺中拿下名次,否者便会将李丹青逐出阳山。
阳山各大学院,弟子但凡未满三十岁的都可参与排级,依照着修为依次排为天地人三级,天字号只有十人,享受着仅次于各院院长的待遇,随后便是地字级,共计两百二十人,几乎都是紫阳境甚至盘虬境的武者。
李丹青想要在几个月内培养出一位紫阳境的武者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故而当初几位院长商议之下,留下这样一道条款,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将李丹青赶走。
只是好巧不巧,来了个薛云,以他的修为,想要在阳山大比中夺得一个地字级弟子的名额,绝非难事。
故而此刻李丹青听到这话,泰然自若。
“自然知道,我门下弟子强者如云,区区地级弟子的名号,不过手到擒来!”
赵权却笑了笑:“李院长调教弟子的本事我们自然清楚,所以我想改一改那条款。”
“既然李院长敢放出要帮我们管教弟子的狠话,那想来在教导弟子方面一定有着自己的手段,既如此那不如就改成你们大风院这十七位弟子都得夺得地字级弟子的名号。”
“否则!李院长不仅得把白芷萝与秦怀义归还,还得依照着条款上的约定,自己离开阳山!”
李丹青眯着眼睛看着对方,反问道:“ 我凭什么接受你这坐地起价的条款。”
赵权脸上的笑意盎然,他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正屋门外站着的众人:“李院长有保护弟子的决心,我们也有守护我们阳山传承的决心。”
“你若是敢赌,咱们就两相其好,春日大比得见胜负。”
“若是不允,秦怀义是春柳学院的弟子,白芷萝是白院长的女儿,跟我赵权可没有什么关系!”
“无所不用其极的决心,可不止你李院长有。”
这话出口,杨通与白素水的脸色一变,看向赵权的目光错愕无比。
李丹青也是一愣,他沉眸盯着赵权,目光阴沉得可怕。
而赵权对于众人递来的目光,却是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的端起案台前的水杯轻抿一口。
门外齐刷刷十六双眼睛都在这时落在了李丹青的身上,她们紧张的注视着李丹青。
她们也很明白,赵权提出的要求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才推开四五道脉门,距离紫阳境依然有着不小的距离,怎么可能能在三个月内拥有争夺地字级弟子名额的实力。
但赵权的威胁却也同样昭然若揭,李丹青岂能应下这般无理的要求?
就在众人这样想着的时候,李丹青忽然站起身子迈步走远房门方向。
众人皆是一愣,不解李丹青何意。
而就在他踏出房门,与众人错身而过的瞬间。
他忽然言道:“小小,闭门送客。”
“告诉四位院长,咱们阳山大比见。”
……
“呸!那姓赵的老头子也忒不要脸了些!”大风院的饭桌上,刘言真撸起袖子,一只脚踩在板凳上,义愤填膺的言道。
侯玉也嘟起了腮帮子说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是我们阳山大比输了,是不是院长就得走了?院长干嘛要答应他啊!”
姜羽皱起了眉头,在这时接过话茬:“赵权的话说得很明白,要是院长不答应,恐怕昨日那样的事情还要不断上演,院长也是为了我们……”
说到这里的姜羽低下了头,想到昨日的争吵,心头愈发的愧疚。
“那咱们怎么办?难道真的就样赵权那几个老家伙把院长赶走?”刘言真闻言有些苦恼的坐回了长凳上,喃喃言道。
说道这处,她忽的眼前一亮,言道:“要不我让我爹带人把他们四大学院给铲平咯!?”
众人翻了个白眼,难得理会这小妮子跳脱的思维。
“修行。”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传来,众人一愣纷纷侧头看去,却见来者赫然是被薛云扶着走来的宁绣。
“宁绣师姐?你没事啦?”众人的眼前一亮,在那时纷纷上前问候道。
只有刘言真一把推开了薛云,抢过宁绣搀扶着,嘴里没好气的说道:“别靠这么近,院长见了会吃醋的。”
薛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再这个时候与刘言真做这口舌之争。
宁绣的脸色一红,这一日多来薛云一直悉心照料着她,二人的关系也有了些进展,她沉下心神,不去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转头看向众人严肃说道:“今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院长既然选择相信我们,那我们就要更加努力,收起之前那些懒散的性子!”
“至少这三个月,我们得给院长争口气!”
在座的众人年纪都才十五六岁,一股少年心气藏于腹中,宁绣短短一番话,点燃众人心头的火焰,她们眼前一亮,纷纷在那时点头应是。
……
“你还有心思来大风院?”不远处一座房屋的屋顶上李丹青提起酒坛看向身旁之人,笑问道。
对面坐着的赫然是一位模样邋遢,浑身酒气的中年男子。他打了个酒嗝,醉眼婆娑的笑道:“五大学院的院长针锋相对,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我当然要来看看。”
李丹青问道:“那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男人又笑了笑,像是自嘲:“尔虞我诈,各怀鬼胎,无人可堪大用。”
“既如此,那你还自作孽,放任他们胡来?”李丹青困惑问道。
“你不是也说过咱们都有自己的麻烦,有人见不得白狼军少主奋发图强,李氏一族虎父龙子,所以你只能做声色犬马之徒。”
“同样也有人见不得,阳山一脉三世英杰,所以我就只能做个赌徒。”
“世事总是不由人,要活下去就得有取舍。”
李丹青一愣,随即摇头道:“你这赌术,倒是输得彻底。”
“那可不见得。”男人却言道,目光看了一眼李丹青,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在演武台上摆开架势弟子们。
“我曾听一个老赌客说过,庄家的眼睛盯着永远是大盘,想要绝处逢生,就要舍得以小博大,用最不起眼的赌注,去博一个绝地翻盘。”
“我输了大盘,但却留着翻盘的赌本。”
说着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枚赤色的石子,轻轻一抛,落入了李丹青的手中。
“现在,我想下我最后的一注。”
李丹青接过那石子仔细观摩了一番,却看不出就里,嘴里骂道:“这是个撒东西,随便找颗石子就像忽悠小爷?”
他说着抬起头,却发现男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是隐隐传来一道沧桑歌声。
“煌煌阳山,北地星炎。”
“春秋四百,风雨惨淡。”
“云遮雪掩,寂灭无边。”
“无妨无妨,你自岿然。”
“待到天明,云开雾散。”
“且看北境,大炎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