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较之前朝开放许多,但女子的名声到底不比男子,不论家世如何,名声坏了,那亲事就要平白矮几寸,且要带累家中的姐妹。往日里就算是两家有仇怨,也决计不会轻易拿旁人家中的女儿作伐子,这事要结大仇的。
明月心里有些担心谢望舒,也放了筷子,看着大谢氏,心想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谢氏也吃不进东西,靠在椅背上道:“一会我去太后娘娘宫里坐坐,这几日就叫望舒不要出门了,且在院子里玩玩吧……”
大谢氏讲完,又看着明月,道:“你若是有空闲的,带着几个妹妹去瞧瞧她……”
大谢氏没讲多的 ,明月也明白她的意思,连忙便点头了,道:“我晓得的,母亲放心吧。”
大谢氏又叹口气,不由打量她的腰身两眼,低声道:“太子妃找了人瞧了肚子,那妇人像是有些奇巧本事,先前辨认了几个足月的妇人,讲男便是男,讲女便是女,没一个是错的,昨日讲了太子妃肚里是个男孩,娘娘高兴的,把太子妃留着夜宿了……不然我昨日就要去找她的,太子妃在那,倒是不好去打搅……”
大谢氏做事谨慎,现下已经少与太子妃碰面了。
明月听着,忽然脑子里一闪而过什么,人就靠在椅子上了。
明月突然想起了先前在苏州时,明娇曾请过一个妇人回来的,那人也是有些稀奇本事,当时无意瞧了谢欢一眼,讲了什么来着?
明月捏了捏手指,又想起昨日碰见谢欢同赵夫人在一起,心想,真是邪了门了……这可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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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算账
外头的下人在晒物件, 虽轻手轻脚却也有些零碎声音。
明月叫自个心里的猜想惊了一下,连忙垂着头喝了口甜汤。
大谢氏还在讲太子妃,她干脆靠在了椅背上, 摇着扇子道:“她月份都这么大了,人家来的急的,这两日都能生下来了……”
现下从朝野到各家后院, 就没有不盯着太子妃肚子的, 大谢氏自然也关注,但她没讲多的,甭管这一肚子里是龙是凤,谢家都早早坐好的应对的准备, 大谢氏现下心里只愁着谢望舒的事情,叹气道:“得先把望舒这事了了……”
虽把赵家人赶下山去了,那话到底是讲出来了,还得想法子,叫那赵夫人一个字一个字吞回去才好。
大谢氏当年同荣王分开的时候,那是她一辈子最低谷的时候,就是那个时候, 都没人正面敢冲着谢家来, 且还是这种害了谢家女郎名声的话,更何况谢家早已今非昔比。大谢氏心想,这赵夫人莫不是太拎不清,就是疯了。
疯了就疯了,还害了她家的孩子!
大谢氏忍不住捏了捏扇子, 心里憋屈极了。
谢氏见她面色不好, 连忙应和了一声, 想了想并不讲谢望舒, 只讲太子妃的事情,“太子妃这肚子,都有七个月了,将近八个月了,也是这几个月的事了……”
大谢氏点了点头,心思不在这上边,她此刻虽恨不得把赵夫人剥了皮抽了筋去,但现下更要紧的是谢望舒,大谢氏拿她是没法子的,不由叹道:“我真不晓得拿她怎么办了,就昨个的事情,若不是紫竹回来同我讲了,我怕是现下都不晓得,那得传到多少人的耳朵里去……”
大谢氏讲起这个,心里还有些受伤,觉着谢望舒不亲她。
谢望舒的母亲青云真人是早早就走了的,她倒是落得一身轻,谢望舒却是大谢氏拉扯大的,打小养在膝下,比谢琅玉在她身边的时间要长的多,大谢氏尽心尽力,谢望舒却仿佛越长大越同她疏远了。
谢氏不好安慰,只能道:“这孩子心思闷,她不同你讲,也是怕给你招麻烦了。”
大谢氏叹了口气,还是笑了一下,轻声道:“她就是怪得很,确实是个好孩子。”
明月静静地听着,心里也不晓得是什么感觉。
除了几个小的,桌上几人都没什么吃膳的心思,因而过了两刻钟的功夫便撤了席面了。
过不了两日便要回京城去了,大谢氏闲不住,闲起来就想着谢望舒的事情,于是今个便开始收拾物件了,一面转移转悠精力,也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谢氏晓得她心情不好,便陪着一齐收拾,两人也能讲讲闲话。
两个长辈在院子里忙活起来,明月本来要带着两个妹妹打下手的,叫她们拦回来了,便在屋里一齐翻花绳。
这样玩了有小半个时辰,明月见大谢氏少有笑脸,又想着谢望舒应该也起身了,犹豫一会,便带着两个妹妹去偏殿找她了。
去时谢望舒正在殿里吃早膳,殿里的帘子全打起来了,里外通通透透的,墙上上还挂着几把□□同大刀。方才应该在庭里耍过剑了,谢望舒瞧着面色红润,气色不错,像是并未受到赵夫人的影响。
丫鬟边传了话,边领着明月几人进了殿里,谢望舒正吃着膳,身边也没人打扇,见几人来了,还有些惊讶的模样,连忙要放了筷子起来。
明月拦住了,摇着扇子笑道:“我们就是来凑凑热闹,往常少来你这玩了。”
屋里的丫鬟们倒是机灵,连忙搬了椅子,几个主子便坐下了,又奉了茶水,这才不至于干坐着。
三人也无事可做,于是就这么瞧着谢望舒,谢望舒也有些不好意思,觉着吃不下去,但明月笑着叫她继续吃,谢望舒莫名听她的话,便继续吃了。
明娇是不觉着尴尬的,瞧着墙上挂着的刀枪眼馋得很,搓着手里的杯子,不住地冲明月笑。
明月心里好笑,捧着茶杯道:“这刀枪无眼的,你伤着了如何是好?且是你舒妹妹的,你冲她笑去。”
谢望舒倒是不在意,叫明娇随意取用,边握着筷子道:“都是没开刃的,怎么玩都行。”
明娇眉毛一跳,脸上是挡也挡不住的喜意。
明月便不拦着,瞧着明娇蹭到墙边去,叫丫鬟拿刀剑耍着玩了。明娇也不会,举着个□□便满屋打起转来了。
明淑倒是乖乖坐着,自个提了个小荷包,现下打荷包里拿糖吃,还同谢望舒讲话。
明月在屋里扫了一圈,没多瞧,只是觉着有些闷热了,她摇着手里的扇子,果然见这屋里连个冰车都没有。再瞧谢望舒,她像是并不怕热,身上一点汗都没有,连个打扇的小丫鬟也没有。
明娇同明淑倒是也觉着热了,嚷嚷着叫丫鬟去推了冰车来。
谢望舒屋里还有个老嬷嬷,方才在屋里拿掸子扫桌椅,见明月几人来了,连忙去厨房里提点心去了,现下也回来了,笑着招呼几人吃,脸上的褶子都堆起来了,边道:“都是热乎的,哎呀,咱们屋里真是难得热闹,日后总来找咱们姑娘一齐乐才好……”
明月笑着应声,道:“以后日日都来,嬷嬷不嫌咱们烦就好了。”讲完,便也应景地吃了快甜糕。
嬷嬷笑着直摆手,道:“哪里会嫌弃夫人,巴不得呢……不止老奴,咱们姑娘性子别扭,面冷心热,瞧着主子们来了,心里也高兴着呢……”
这嬷嬷会讲话,明月也笑着同她闲话,边瞧着几个姑娘挨着坐着,明娇时不时闹闹谢望舒,她也不恼,这么一瞧,突然觉着谢望舒同明娇明淑处得还挺不错的。
等谢望舒吃完了膳,几人就在殿门前讲闲话了,老嬷嬷拖了小案来,一人分了个小碗,便围着小案嗑起瓜子了。
明月心里想着要怎么同谢望舒提起昨个的事情来。
谢望舒现下瞧着挺好的,若是本就不在意还好,但是都打马上掉下去了,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呢。好不容易舒服一些了,明月又提起来了,岂不是惹她伤心了。
明月晓得大谢氏是想叫自个来开解开解谢望舒,明月方才细细一想,这谢望舒也是个奇人,她打小长在谢府,居然同谢家的谁都不亲近,现下最讲得上话的倒是后来认识的明家姐妹。
明月也不晓得她这样一个生闷不寻常的性子,以往是如何同谢欢亲近起来的。
明月摇了摇扇子,心想还是得问问,若是憋在心里,倒是更不好了,见那老嬷嬷打屋里洒扫去了,便道:“舒姐儿,你昨个掉下马来,屋里可有请大夫来瞧瞧?”
谢望舒正剥着瓜子壳,闻言便瞧了明月一眼,连忙道:“挺好的,我其实也没摔着……”
谢望舒身手不错,且只是惊了一下马,传来传去倒是邪乎了。
明娇最机灵,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就晓得明月要同谢望舒讲私密话了,便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明淑去庭院里耍□□了。
待两个妹妹走远了一些,明月也能问一些旁的话了,不由侧头瞧着谢望舒。
谢望舒正剥着瓜子,也察觉到她要问话了,不由搓起了手里的瓜子壳,有些紧张起来,不晓得她要问什么。
谢望舒这样,明月也有些不自在,她叫左右的丫鬟都去廊下守着,这才笑道:“也没旁的事情……就是今个吃早膳的时候,你姑母就讲起你,心里记挂,怕你不好……她又忙着收整物件,便叫我来瞧瞧你了。”
大谢氏心里惦记着,偏偏又同谢望舒没有话讲,两人见着了也是大眼瞪小眼。
谢望舒像是挺不好意思的,她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是我给姑母惹麻烦了,我晓得她都是为我好,我好着呢,也没伤着,挺好的……”
明月笑了笑,看着庭院里比划的明家姐妹,笑笑闹闹的可吵人了,她边道:“可不能这样想,一笔写不出两个谢来,一家人,本就该相互扶持,且你又没做错事,你是有理的,家里人都晓得的。”
明月想了想,又道:“但你昨个没告诉你姑母,这倒是不太好,你昨个一回来就该告诉她的,她那样疼你,也不会怪你……不然咱们谁都不晓得,旁人私下里便会乱讲闲话,到叫你平白受非议了,你姑母也跟着难受……你若是讲了,你姑母自会去解决,她昨个听人讲了这个事,气得夜里连夜把赵家人赶下山去了,生怕坏了你的名声,这样一来,旁人自然觉得这是两家不和,故意拿你作伐子,也不好讲闲话了……”
还得觉着是赵家没底线,同她家往来都要小心几分,大谢氏也是废了许多心力。
明月的语气很柔和,细细地同她讲明白,这叫谢望舒安静了好一会,她打小身边就是大谢氏那样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女子,不会有人这样同她讲话,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明月,忽然像是鼓起了勇气一样,轻声道:“我不想嫁人……”
明月先是一愣,飞快地看了谢望舒一眼,又忽然转过弯来了,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谢望舒打小生在京城这个人精堆里,又是谢家的女儿,哪里会连这点官司都看不清楚?明月想起谢琅玉讲的,人有了在乎的才会有痛处,谢望舒不在乎婚嫁,甚至不想嫁人,所以不会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兴许还觉着省事了。
明月忍不住摇了摇扇子,不晓得该怎么办,心想,这叫大谢氏晓得了,家中怕是要不安宁了。又想,为什么?谢望舒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叫赵夫人欺负了吗?
谢望舒见她这样,以为她热着了,连忙叫人再去推了个冰车来,她讲了那样一句,整个人像是坦然了许多,边道:“我也是想过的,我家中已经没有嫡系的姐妹了,两个表姐都订了婚事,也碍不着谁。”
谢望舒像是晓得明月是替谁来问话的,对着大谢氏讲不出来的话,对着明月仿佛好讲许多,她看着院子里的两姐妹,边道:“日后家中怕是就我一个人了,我也不想嫁出去……”
庭院里有丫鬟提着水桶在院里洒水,明娇同明淑就推推挤挤地在后边踩湿了青石板玩。
明月远远地瞧着,一时没讲话,也不晓得该讲什么,她作为谢望舒的嫂嫂,本来该劝她的,毕竟哪有女子不出嫁的?但是她莫名讲不出口,先前明祁出事毁婚约的时候,明月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她想拿着明佳留给她的嫁妆,就像青云真人一样,也在道院里求个真人的称号,找个僻静的位处梳了发,关起门来高高兴兴地过一辈子。
明月现下想来,觉着那些想法实在幼稚,其中有太多现实的因素没有考虑到了。男子过了岁数不成婚,都要遭受非议,更何况是女子,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但是明月现下也不想打击谢望舒,她在心里措辞许久,柔声道:“你想不想我告诉你姑母?不想我就当没听见,不会同旁人讲一个字的。”
谢望舒安静了好久,她往明月瞧不到的那一边偏了偏脸,小声道:“我不敢同她讲。”
谢望舒差点坏了名声,大谢氏着急上火成这样,若是晓得她有终身不嫁的想法,还不晓得要如何呢。
明月假装没发现她微红的眼眶,也瞧向了另一边,轻声道:“我找个时候同她提一提……你是为何不想嫁人?能同我讲一讲吗?”
谢望舒垂着头,像是想了好久,语气平静道:“我长这么大,就见过我娘一次。”
明月听得一愣,忍不住鼻子一酸,她最听不得这个的,明月抿了抿唇,忽然觉着热的慌,摇着扇子没讲话。
谢望舒偏着脸,悄悄擦了擦眼泪,颤着手捏瓜子壳,语气平常道:“我打小她就不在我身边……可能是因为我长相不秀美,性子也不讨喜吧……我小时候,就欢姐儿愿意同我讲话……我就想一个人,我不在乎名声,日后也梳了头发,做个真人去。”
明月缓了好一会,给她倒了杯茶水,脸上还是撑起一个笑来,轻声道:“你太小了,先不论能不能做真人,就算是想做个潇潇洒洒的真人,也不能拿自个的名声做跳板呀,若是日后后悔了,哪里来得及挽回?你心里想是一回事,总得给自个留一条后路。”
明月不好看她,想了好一会才又温声道:“你母亲……我先前在苏州遇见过她……”
谢望舒一下就看过来了,又很快看向了旁的位处,只捏紧的袖摆,显得很倔强。
明月道:“那时三爷也在,她叫三爷好好照顾你。”
谢望舒呼了一口气,觉得喉头哽咽,哑着声音道:“她若是真的担心我,为何不来瞧瞧我?”
谢望舒的眼里泛着水光,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只喘着气道:“我没同她讲过几句话……她不喜欢我,不想教养我,为什么又要生我呢?”
明月红着眼睛答不出话来,她不了解青云真人同谢知的往事,不晓得为何她这十几年一次都不来看看谢望舒,不能劝她体谅父母,也不该这么劝她。
明月只是想起了自己,明月握着手心,轻轻抵住了鼻子。她曾经也有过差不多的想法,为什么世上这么多人,独她无父无母,她的运气怎么这么不好,为什么就她一个人没有家,但是她天生就晓得做人要叫自己高兴,这种无论自己多么努力也无法改变的事情,她慢慢也释怀了,努力地过好自己的日子。
对于事情的一切开端顾治成,明月一开始如鲠在喉,慢慢也觉得他不值一提了。顾治成不会有好下场的,但是明月不应该为了他这样的人,叫自己整日不高兴。
顾治成会有他应得的恶果,明月却要过自己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