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从来不信帝王家无情这等事。”赵性抬眼看了宋北云一眼:“你是不是认为天家皆无情?”
“当然不是这般,人皆为血肉,官家还未到那铁石心肠的年纪,您也不过是个少年郎。”宋北云坐在那抿了口茶:“少年郎自是要被人欺负的,官家想来应是领略一二了。”
赵性仔细打量着宋北云:“你比朕还小,怎的说起话来老气横秋。”
“许是前世未喝孟婆汤。”宋北云垂下头:“其实官家,你倒是不用防备我,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算不得什么忠肝义胆主要就是懒,我对这个时代的荣华富贵真的兴趣不大。”
“哦?”赵性倒是好像找到知己一般:“你也如此?那你想要什么?”
宋北云嘿嘿一笑,开始给赵性讲起了自己最想干的那些事,从“宋北云”奖讲到了未来。
“千百年后,逢年过节时,每个学院里的学子都要在我的雕像前献上一束花,然后尊一声恩师宋北云。”
“好哇,你这般……还想效仿孔孟先贤?”
“不不不。”宋北云连连摆手:“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他们是哲学,我是科学。”
“科学?”赵性好奇的问道:“何为科学?”
他其实意识到自己其实失态了,但无奈太好奇了,哪怕知道这厮说的东西有些离经叛道但真的有趣,到底是个少年人心性,加之这些日子身边也没个同龄人说话,现在见到宋北云这种能说会道又神交已久的,自然也就放下了一部分东西来试图与他交流。
宋北云呢,就属于典型的分享欲大于自我保护欲的那种人,他上辈子是个生长在自由国度里的人,这辈子至今为止又是个山野村夫,怎么跟皇帝打交道的法子真的还没学会。
就这样,两个都不正常人的反而就交流了下去。
“啊,对对对,你与朕提到过。”赵性在小匣子里翻找了起来,然后找到一封信:“你让福王叔带来的信中提及过此事,说若是有那名为炸药的东西,大宋自可高枕无忧,当时朕还迷惑了许久何为炸药,如今你这一般说我却是懂了。”
“那东西如果出来了,只能掌握在你手里,哪怕是我都不行。”宋北云坐在那认真的说道:“真的。”
“为何?你不是说你没有野心吗?”赵性有些诧异:“说话如放屁。”
“你这人,亏了你是皇帝,左柔小时候没少打你吧?”
嘿……还真被他给说中了,赵性那会儿是个世子,与左柔、金铃儿一同长大,每每赵性被左柔打得哭唧唧回去告状时都要被父亲责罚一次,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被女孩给打的。
这事到现在都让赵性耿耿于怀的,但想来却也是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别提了。”赵性连连摆手:“这等事是吧,知道便好……”
宋北云坐在那叹了口气:“官家,我要向你推举一个人。”
“哦?你推举人?你自己还是个从七品,你推举人?”
“嗯。推举是家兄,匡玉生。”
赵性一愣,然后眉头皱了起来:“这不妥啊。”
“妥,当然妥。”宋北云很认真的说道:“匡玉生此人虽可能不是个做文章的奇才,但却绝对是这世上少有的谦谦君子,贫贱不移、富贵不淫。我之所以说若是炸药这般东西出来只能在你手中的原因就在这,我不是君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可能会变,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人,给天下带来灾祸。”
赵性也严肃了起来:“你可知当着君的面说自己不是君子是多大的罪过?”
“当然知道,但现在咱们是以笔友的身份在交谈,而不是君臣对吗?我不求你交底给我,我把我的底透给你,而且未来的每一步我都会告诉你。”宋北云说话铿锵有力:“我将你当友,这是件蠢事,我是在赌,赌你尚为赤子。我们写信也写了不少对吧,你也清楚我的打算。至于玉生哥,他可能生来就是要当我的良心,官家你可懂其意?”
赵性缓缓点头:“以君臣之谊是锁你不住的,朕大致是明白了。你也算是好命,若换了我父亲,你怕是要血溅五步了。”
“那我就会换一个方式,我对这个天下没有贪图,我只有属于我的责任而已。金铃儿是我的羁绊、庐州是我的家乡、大宋是我的故土,这才是我要守护的东西而不是君君臣臣,这大逆不道对吧,但官家若是你个聪明人,知道只有如此才是情比金坚。”
赵性喝了口茶:“莫要对任何人讲这番话。”
“当然。”宋北云坐下之后笑道:“你若是以诚待我,我必报以朱玉,因为要改变这个该死的世道,我这种瘪三是远远不够的。官家,想不想玩一票大的?”
“多大?”赵性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野望:“你说。”
“官家,上次我托福王殿下送来的那张舆图,你可还留着?”
“那是自然,那可是宝贝,王伴伴!”
一声呼唤,王太监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又看了看官家,然后默默叹了一声:“老奴在。”
“你在外头偷听还不如在这里伺候着。”赵性笑道:“去,将那舆图取来。”
很快,一张由四张全开的巨大的木浆纸制成的地图慢慢在尚书房中展开,宋北云和赵性一同蹲在地图前:“官家,天下之大,大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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