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嫔:……
“我的意思是说,种一些栀子九里香茉莉之类的……”
芳嫔的声音在宁溪月兴奋的声音遮掩下,显得有些孱弱,眼看那女人已经开始询问素云意见,到底该种什么菜好了?芳嫔一手捂住胸口,默默咽下险些吐出来的血,暗道洛嫔那边怎么还没发动?你可赶紧着些吧。再拖延下去,非要我吐血吗?
刚想到这里,就听外面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芳嫔便知道是洛嫔那边发动了,不由得精神一振,拿起帕子掩住了嘴角的一丝笑容。
“谁这么没规矩?”
素云皱着眉头叫了一声,接着就见门帘被挑起,春草慌慌张张进来,连行礼都忘了,看着宁溪月大叫道:“小主,不……不好了,秋桂……秋桂被抓去慎刑司了。”
果然来了。
芳嫔眉头一挑,就见宁溪月已经是面上变色,失声道:“什么?被抓去慎刑司了?为什么?”
真是,太沉不住气了,到底是没经历过风浪,全没有一点官宦家女孩儿该有的沉稳,也不知道宁大人是怎么教育女儿的。
芳嫔啜了一口茶,微微摇头,这时春草已经开始带着哭腔诉说起来:“奴婢听来报信的人说,是因为……因为她冲撞了洛嫔娘娘,将甜汤洒到了她身上,所以惹得洛嫔娘娘大怒,非说春草是故意谋害她,要拿去慎刑司大刑伺候呢。”
话音刚落,眼泪就掉下来。芳嫔轻轻舒出一口气,挺了挺胸,皱眉沉声道:“这些奴才真是,自己不小心些,就会惹麻烦,惹麻烦便惹麻烦吧,偏偏还要牵连主子,唉!摊上这样的奴才……”
不等说完,就听“啪”的一声响,芳嫔的话顿时就被打断了,她震惊看向宁溪月,只见对方站起身愤愤道:“简直是岂有此理,宫里的路是羊肠小径吗?那么宽的路不够她们各走一边?想害我,好歹也找个走点心的理由,这种话,是藐视谁的智商呢?”
“小主息怒。”素云连忙安慰,一边抬起宁溪月的手,只见刚刚拍桌子那一下,竟让掌心都红了,于是连忙对春草道:“快去拿药膏……”
“拿什么药膏?你没听见吗?秋桂如今都被抓进慎刑司去了,许是这会儿夹子都上了,你还只关心我的手。”
宁溪月气呼呼地瞪了素云一眼,却见她无奈道:“小主,这事儿急不得,须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等我们计议完,说不定秋桂都被活活打死了。”宁溪月柳眉倒竖:“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由着她被一口天外飞锅给砸死。”
第四十四章 亲自出马
如果额头上真可以出现黑线的话,芳嫔此时额头的黑线一定是可以下面条的了。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是在后宫啊,哪有遇见点事就慌了手脚的?最重要的,你慌手脚没关系,好歹要把我放在眼里啊。我这么个现成的人选坐在这儿,是摆设吗?你就不知道向我求助?你不向我求助,下面的话我怎么说?怎么替皇贵妃恩威并施,拉拢于你?
“妹妹不须着急,后宫里这样事也不少见……”
芳嫔眼看在这里摆着造型,等待宁溪月主动向自己求助是不可能了,只好见缝插针的主动开口。
结果不等说完,就见宁溪月已经气冲冲地挣脱了素云,向门口走去,一面叫道:“这后宫就没有道理了吗?我不信,左右我不过是个炮灰,今儿豁出去,倒要看看是不是没理可讲了?”
芳嫔:……有没有人搭理我一下?你们当我是死的吗?都说了不用着急,喂!
“芳嫔娘娘,我们小主这会儿脾气上来,又冲动了,慢待之处还请您见谅。”
总算素云没忘了这里还坐着位大佛,出门后就给姜德海递了个眼色,所以芳嫔也只能落得被一个太监送客的下场了。
“你们小主这到底是什么脾气?懂不懂一点后宫规矩?她不懂,你做奴才的也不懂?”芳嫔气得面色铁青,宁溪月和素云已经出了院门,她满肚子气没处发作,一股脑儿就冲着姜德海去了。
姜德海苦笑道:“娘娘也看见了,我们小主就是这么个脾气。素日里怎么不劝呢?素云姑姑不知道说了多少回,嘴皮子都磨破了,答应的倒是好,可事情一临头,就全忘了。我们做奴才的又有什么办法?”
“真是……真是斯文扫地脸面丢尽。”
芳嫔本以为今儿这计划是十拿九稳:那边让洛嫔找茬儿,先收拾了宁溪月一个小丫头,待人过来报信时,不管对方是怕是怒,若是惊慌失措就更好了。自己顺便就可以为皇贵妃娘娘歌功颂德一番,指出她处事公正,到时宁溪月无奈之下,自然要去向皇贵妃求助,如此恩威并施,还怕她能翻出皇贵妃的手掌心?
谁知这女人竟蛮横强悍至此,听说自己身边的宫女被送去了慎刑司,不但没有一点惊慌害怕,反而气焰嚣张,直接奔着慎刑司就去了。
至于接下来会怎样,芳嫔已经无暇去关心,她现在要担心的,是自己办砸了这事儿,在皇贵妃面前要怎么交代。
且说宁溪月,带着素云春草,出门时又叫上了小南子和新来的李庄,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慎刑司而去。
素云面带忧愁,看着宁溪月小声道:“恕奴婢直言,小主这样做,似乎不太妥当。”
“有何不妥?”
宁溪月脚步不停,但面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怒气,向来天真明媚的脸孔上,竟没有一点儿表情,让人无从猜测她的心绪,就连素云,看见她这模样,也没来由觉着一阵心慌,喃喃道:“宫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主子,更何况,刚刚芳嫔娘娘就坐在那里……”
“所以你也应该知道,这就是一个圈套。洛嫔施压,芳嫔做好人,引我去皇贵妃面前,苦苦哀求之后,秋桂自然会被从慎刑司放出来,但从此后,我对皇贵妃也要死心塌地,不然的话,就算我说自己不是皇贵妃的人,这后宫里也没人会相信,是不是?”
素云一愣,接着叹了口气,轻声道:“原来小主都明白。”
“拜托。”宁溪月瞪了素云一眼:“我爹可是宁风起,好歹被人称作老狐狸的,我就算是个傻白甜,耳濡目染之下,又怎可能连这么明显的套路都看不透?”
素云沉声道:“奴婢明白小主的心思,只是这后宫中,哪有人能独善其身?就不说几个答应贵人了,就是芳嫔洛嫔娘娘,不也是唯皇贵妃马首是瞻吗?舒妃玉妃这样的宠妃,也是站在皇后那一边,小主只是个贵人,又如何能够随心所欲?”
宁溪月点点头:“你说的道理我知道,在这后宫中,头上没有一把保护伞,分分钟就被雷轰了。可是素云,你想一想我的身世和处境,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能在这后宫站稳脚跟甚至出人头地,我最好的下场,是奔着冷宫去的。若哪一天皇上厌烦我了,想起我爹做过的事,说不定一道白绫一杯毒酒,我就去阎王殿报道了。呵呵!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这些,那我为什么还要战战兢兢憋屈窝囊的活着?你还记得我和曹常在在坤宁宫起的冲突吗?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小常在,却连洛嫔娘娘都不肯为曹常在出头?这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道理啊。”
素云震惊地看着宁溪月,好半晌才轻声道:“可是小主,这不对,如今您不该再想着最坏的下场,皇上对您的宠幸,可不是空穴来风,他也用不着违背本心宠您。恕奴婢直言,您也好,您的娘家也好,都用不着皇上费什么心思拉拢或者对付。”
“倒也是。”宁溪月点点头:“不过啊,皇上这个人,我始终不放心。我总觉得,他现在虽然对我不错,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翻脸无情,毕竟你家小主的资本就摆在这里,你说,从容貌,从气质,从身段,从性情,我哪一点占据优势?是吧?若评选后宫中最有魅力的妃嫔,我就算不是垫底,也得倒数。”
看着素云无语的表情,宁溪月于急走中挽住了她的胳膊:“好吧素云,我承认,之前那些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其实就是看不惯那些娘娘们的手段。呸!狗屁的恩威并施,这样欺负人,我就是气不过。素云,你想一想,咱们宫里这些娘娘们,哪一个是善茬儿?如今我是因为皇上,她们对我还有点另眼相看,想着拉拢我,都还要害我身边的人,玩什么恩威并施。那如果有一天,皇上不理我了,她们还会正眼看我一眼吗?那个时候,我就投靠了她们,又有什么用呢?我能指望她们做我的保护伞吗?完全指望不上对吧?”
“小主您想点好的,也许皇上对您始终如一……”
素云不等说完,就见宁溪月“哈”的一声笑:“皇上若对我始终如一,我还用得着寻求她们的庇护?这后宫里最大的靠山是谁?除了太后就是皇上,如果我能始终抱着皇上的大腿不放松,她们再怎么恨我,也是拿我没办法啊。”
说完拍拍素云肩膀,宁溪月豪气干云地挥手道:“你看,我们现下就是这么个处境。最坏的打算我也做好了,皇上的宠爱目前看来还是有一点,本着‘舍得一身剐,敢把那谁拉下马’的精神,我就想痛快活一把。宁愿这么死了,也好过低声下气如履薄冰,苟延残喘的活着。”
素云斜睨了她一眼:“说的好像您在皇上面前没有如履薄冰似得,难道那也是苟延残喘?”
“呃……领会精神,领会精神,懂吗?有的可以忍,有的就绝不能忍。例如今天秋桂这件事,就是绝对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