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大兄,大嫂!四郎,弟妹。”
秦王带着秦王妃来的,只是,脸色却不太美妙,看似平静,却像是暴风雨前的景象一般,宁静的表面下似乎潜藏着暴风骤雨。
兄弟妯娌见礼过后,大家分主宾坐下,薛朗给秦王和秦王妃见礼后,秦王问道:“幼阳,阿姐可好些了?”
薛朗又把平阳公主的伤势恢复情况说了一遍,寒暄几句,太子朗声道:“今日把大家叫来,乃是家宴,且松散些便是。开宴吧!”
随着太子一声令下,从后殿鱼贯走出一群乐工和歌舞伎人,开始唐朝所有宴席都必不可少的歌舞表演!
薛朗搞不懂太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便淡定的跟着看歌舞,能在太子东宫里表演的,技艺自然是不用怀疑的,如果在现代,完全称得上艺术家,即便薛朗这种乐感不好的,也看得十分开心——
感觉穿越一遭,艺术欣赏水平biu?biu?提升啊!
一边欣赏歌舞,太子与秦王在一边说话。今日也不知是否是特意安排的,席与席之间挨的挺近的。太子妃与秦王妃说了几句,两人相携向后殿去,留下太子和秦王不知道在说啥。
席间,薛朗隐约听到秦王:“大兄,阿弟有一事请教,请大兄撤了歌舞。”
太子点点头,朝旁边的侍从看了一眼,侍从立即击掌三下,歌舞伎人、乐工一起停下,刚才还歌舞喧天的场景立即静默下来,显然训练有素。
正沉醉歌舞的齐王一怔,放下酒杯,朝太子和秦王看去,薛朗自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就见秦王沉声问道:“敢问大兄,父亲后宫亲眷妄称国丈一事,大兄可知?”
太子沉吟着,不置可否。秦王见状,脸色更沉,语气中怒意十分明显,怒道:“尹阿鼠府上有个叫何三的管事,大兄可识得?”
太子还是不答,齐王已跳出来道:“二哥,你在与何人说话?兄友弟恭,莫不是还让阿弟教你?”
秦王回头:“你又是再与何人说话?我也是你阿兄!”
“好了!”
见秦王和齐王争执起来,太子出声打断道,面上并没有怒容,反而有些无奈的道:“二郎,四郎,都坐下,谈谈皇子,王爷之尊,如此成何体统!坐下!”
秦王沉着脸坐回自己的位子,齐王还哼了一声,方才坐回去。太子叹了口气,道:“我听闻你彻查后宫亲眷冒认国丈一事便知道此事你迟早会知,今日请二郎你来赴宴,便是想把此事告知于你,然则事涉阿娘,倒叫我难开口。”
秦王道:“事涉阿娘之尊严,身为人子,自当孝顺第一。大兄有何不好开口的?”
这下,薛朗听明白了!
他曾在城门口见识过尹阿鼠的威风,他府上的仆役皆以国丈称呼他。秦王彻查冒认国丈一事会查到他头上一点儿都不奇怪。
不过,听秦王的意思,似乎查着查着竟然查出来这件事太子居然早就知道了!太子身为圣人李渊与太穆皇后的嫡长子,天然便应该维护母亲的尊严与地位,以前便知道有人冒充国丈居然没彻查惩处……若是太穆皇后泉下有知,只怕?肝儿都气疼了!也难怪秦王这么气愤,情绪外露的如此明显。
太子再次一叹,道:“若此事涉及父亲呢?”
秦王一滞,顿时没了言语。
太子道:“父亲后宫之亲眷,荣宠以尹夫人与张婕妤为最,父亲有她二人陪伴,方有人慰藉寂寞,不然,阿娘去得早,你我子女皆已成家,何人还能侍奉于父亲面前,承欢膝下?尹夫人侍奉父亲,让父亲少烦忧便是有功于国,尹阿鼠身为尹夫人之父,父亲爱屋及乌之下,难免荣宠过盛。那尹阿鼠是个浑人,圣人荣宠,难免有些骄纵,御史监各处参奏之疏奏难免多些。我有次进宫,恰逢父亲动怒,言道尹夫人侍奉圣人有功,多赏赐尹阿鼠实乃正常,即便荣宠盛些,有何不可!”
太子顿了顿,看看秦王的表情,秦王沉着脸,看不出喜怒,太子复道:“身为人子,当为父分忧。我见父亲动怒,便自荐帮父亲规劝尹阿鼠。我使人传了尹阿鼠来东宫,谁知那厮竟蛮浑至斯,居然连我的话也不听,碍于父亲,我也不好惩处于他,只得使个迂回的法子,悄悄送了个机灵的管事到他身边去,有机会便规劝他,使他少做错事,如此方才消停少许。”
说到这里,太子苦笑道:“二郎,冒认国丈一事,为兄也是近日方知,已使人劝诫于他,无奈遇上浑人,真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秦王不语,只目光深沉的望着太子。薛朗心里暗道,在他看来,太子在这件事情上,决断不足,魄力不够,太过于求全了!想在圣人与尹德妃面前都做好人,求好求全,以期望讨好圣人父亲,却忘了这样的选择会坏了秦王与平阳公主心目中关于他的形象。
太子这样的行事作风,难怪史料上的记载会那么矛盾,如果太子行事能果决些,狠心些,玄武门事件根本就不会有。若是秦王与太子调换,秦王肯定会下手,不会像太子犹豫不决。太子的性情,说好听点儿叫宽仁,说难听点儿,就是妇人之仁,决断不足,说白了就是狠不下心。有时候,事情遇上了,根本容不得你思虑周全,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果然,秦王躬身抱拳道:“大兄,我等既是父亲之子,又是父亲之臣,为子当孝,为臣当忠,且此事又事关阿娘之尊严,依礼法论,尹阿鼠何人耶?不过是一区区卑贱之人,有何资格敢称皇亲国戚,自认国丈?不论大兄如何,阿弟定会秉公处置!今日天色已晚,阿弟告辞!观音婢,我们走罢!”
秦王带着秦王妃走人,太子看着弟弟夫妻离开,张了张嘴,面庞神情苦涩,张了张嘴,最后却没开口。
薛朗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拱手行礼道:“禀太子,于此事上,平阳公主与秦王态度并无二致,太子的为难之处,臣定会转告公主,晚了怕宫门下钥不好出宫,臣告退!”
太子叹了口气,望着薛朗:“幼阳也觉得我做错了?大局为重不好吗?”
薛朗沉默着把腰弯的更低了些,肃容道:“太子位高,自然掣肘、顾虑就多,若是臣遇上这类事情,行事怕是与秦王差不多。”
太子苦笑起来:“你倒是实诚,不说假话骗我,好,很好!三娘看人果真有眼光,选了你也是极好的!回吧,望你今后好好待我家三娘。”
薛朗心中的感觉颇为复杂,不过还是认真地、一如既往的保证着:“喏。我会待她比待我自己都好!臣告退!”
太子挥挥手,让薛朗告退,自己坐于席位上,神情落寞。齐王挠挠头,走过去:“大兄,小四我是支持大兄的,大兄如此做自然有大兄的道理,二郎与薛朗不支持,那是他们不懂大兄的艰难。”
太子笑起来:“难得三胡也会宽慰人了,也罢,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且先把事平了再说吧!”
见太子郁色稍减,齐王也跟着露出笑容,道:“这才是我的大兄!”
太子大笑不语,拍拍他的肩膀,使人送齐王夫妇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