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吃饱了吗?”
公主殿下走后,江临这么问道。
好吧,他跟苏寒都是大胃王,三个人里就薛朗食量正常,本来略有盈余的飞饼,加入公主殿下后,江临和苏寒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薛朗倒是吃饱了,便给两人一人一碗面打肚子。一夜无话,心宽的薛朗一夜好眠,第二天起早,腊梅给他们熬了小米粥和蒸了馒头,还有咸鸭蛋。
薛朗还没吃完,万福就来报:“禀告大郎,龚善之龚仓曹求见。”
薛朗放下粥碗,道:“把他带到外书房,我吃完就来。”
“喏。”
万福去传话。
薛朗慢条斯理的又啃了一个咸鸭蛋,方才放下筷子,收拾一番去外书房——
“属下见过薛咨议。”
薛朗一进去,龚善之便起身行礼,面上之表情,颇有些惴惴不安。薛朗跪坐下来,伸手示意:“龚仓曹也坐罢,昨日大醉,今日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龚善之一张老脸瞬间通红:“属下惭愧,谢薛咨议动问,并无什么难受之处。”
薛朗:“既然没有难受的地方,那我们就说说你这无故称病消极怠工的问题!”
龚善之一缩:“属下有罪,请薛咨议责罚。”
薛朗缓缓道:“责罚不责罚的,稍后再议。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说说吧,反正你连装病不工作的事情都做出来,给你个自辩的机会。”
龚善之抬头打量薛朗一眼,见薛朗面上无有半分怒色,略一沉吟,咬牙道:“属下不平者,薛咨议为上不公,待下偏颇。”
薛朗不由一笑,念道:“为上不公,待下偏颇?好大的罪名!这话怎么来的?还请龚仓曹解惑。”
龚善之大概是已经说了开头,干脆便一吐为快:“殿下府中,属员既有从长安一起随殿下来此赴任之老人,又有在苇泽关本地招募之新人。属下便是从长安随殿下来此赴任之老人。以前韩长史主事时,信重老人,重用我等,有功也分予我等,虽不至于偏颇老人,但侧重老人也是有的。薛咨议上任后,却只信重新人,对我等长安旧人不闻不问,偏颇至此,何以服众?”
薛朗直接气乐了:“合着在龚仓曹眼里,重用长安旧人便是公平公正,用了苇泽关本地招募之新人便是偏心,你这叫双标你知道吗?”
这两天怎么竟遇到双标婊?!薛朗都想怀疑人生了!难道他其实是有光环的,只是光环的名称是“遭遇奇葩几率翻倍”光环?!
龚善之居然还有理了:“所谓萧规陈随,薛咨议一个新人,新官上任,便擅改规矩,属下不服。”
薛朗懒得跟他说,直接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也不用多说了。在我看来,我用人只有一个标准,唯才是举!你有情绪你可以表达,但是你不能影响到本职工作。然而,你居然给我玩消极怠工,那不好意思,我这里不用尸位素餐的闲人,龚仓曹请另谋高就吧!”
“你!”
龚善之霍然起身,满面怒色。薛朗平静的迎上他愤怒的眼神,不为所动。
龚善之怒道:“这公主府中,主人乃是公主殿下,非是你薛朗一人可做主的!此事,自有人主持公道。”
说罢,居然拂袖走人。
薛朗也不怒,只安静的坐着喝水。所以,这是红薯、土豆的功劳太大,太让人眼红的缘故了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亡。还真是一语道尽。
薛朗默默坐着喝了一杯水,叫上长俭,直接去仓曹衙门。说是仓曹衙门,其实不过是一间小院子,加上龚善之,整个仓曹不过三个人。如今龚善之不来,只有两个吏目在。
“见过薛咨议。”
两人向薛朗行礼。薛朗点点头,还礼,完后转头问长俭:“是哪一个?”
长俭会意,立即道:“禀大郎,是这位内史。”
长俭指向左边那位,那人立即满脸惊喜,恭敬地行礼:“卑职见过薛咨议。”
薛朗点点头,连名字都不想问,直接道:“免礼。你收拾一下,以后就不用来了,我手下的仓曹不会再用你。”
那人原本还满脸欢喜,听到后面,脸色一变,惊呼出声:“为何?”
薛朗道:“长俭,给他二十贯。”
“喏。”
长俭从背着的书箱里拿出二十贯钱。薛朗道:“龚善之消极怠工,不履行本职工作,你替他补上,免去可能因此事而会造成的缺憾与问题,这是我奖赏你的。但是……”
薛朗顿了顿,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色:“但是,你这种私下挖上司墙角,构陷上司的行为,让我很不喜欢!上司有缺漏、错误,你可以补上,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向我反映,我自然会看到你的才能,重用你。然而,你选择了向我的贴身小厮告密这种小人伎俩。我若是留用你,便是告诉我所有的手下,全都可以学习你的作风,以后我的身边将再无光明堂皇的人,全是你这样的人!几乎可以预见,勾心斗角之事,互相告密揭将会成风!我希望我的手下能团结一致,互相协作。”
那人脸色青白交错,长叹一声,道:“一念之差,卑职惭愧。多谢薛咨议指教,卑职这就收拾东西。”
薛朗点点头:“我让万福留下,如有需要用车的地方,可以找他帮你。”
“喏,多谢薛咨议。”
那人一副心服口服之态,规矩的去收拾自己东西。
薛朗把目光投向仅剩的一人:“你叫谢志清?”
……
就在薛朗考校仅剩一人的仓曹内史的时候,公主殿下的正厅里,平阳公主高居座,长史韩进端坐在下。公主殿下今日并没有去操演练兵,而是一大早便把韩进叫来,命人燃上韩进最喜欢的香,煮了他喜欢习惯之口味的茶汤,道:“竟许久未与跃先一起饮茶汤也。”
韩进恭敬道:“殿下事务繁忙,属下惭愧,未能替殿下分忧。”
公主殿下淡然一笑,饮了一口茶汤,道:“说来,跃先在我帐下任职有几年了?”
韩进道:“自前隋大业十一年入殿下府中,恰好五年整!”
公主殿下讶然:“竟已有五年整?时光易逝如流水,每日奔波忙碌,竟不觉时间流逝。”
韩进接道:“是呀。不知不觉竟已五年,殿下犹是旧时模样,而属下却已垂垂老矣,近来颇感才略不足,精力不济,面对事物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公主殿下忽然抬头,眼神直直的望入韩进眼内,宁静,却也慑人,韩进竟然不敢与之对视,立即低头垂目,做恭敬状。
平阳公主道:“我初开府时,圣人问我何人可为长史,可需另派人。我对圣人说,我乃妇人,蒙圣人恩典,以妇人之身开府,麾下有韩进者,为人忠直。我之麾下从属,来历繁杂,韩进待人一视同仁,以理服人,以德立身,颇得麾下众人敬服,可托负长史一职。圣人闻言,欣然嘉允。”
韩进闻言,惭愧之极,拜服道:“属下辜负殿下信任,请殿下责罚。”
平阳公主没动,既没叫韩进免礼起身,也没有斥责他,而是和声问道:“跃先可是忧虑我会让幼阳代替你之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