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寡而患不均。
薛朗脑海里就浮现这么一句话,看着烂醉如泥的龚善之,也不觉得生气。闹了半天,消极怠工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薛朗看着老仆努力地想摇醒龚善之,摆摆手,道:“苏医生,麻烦你看一看。”
“喏。”
苏寒不管老仆煞白的脸,领命上前,搭脉一摸,摸完脉,苏寒评价道:“禀薛咨议,我看你这手下,年事虽然已高,然则身体却极为康健,只要莫在如此嗜酒如狂,再活几年也不是难事。”
“薛咨议恕罪。”
老仆直接跪下了。薛朗让开,直接道:“既然龚仓曹身体康健,那我便回去了。明日龚仓曹酒醒,劳烦转告让他过来见我。告辞!苏医生,劳烦你陪我走一趟,请。”
“请。”
与苏寒一起回府,苏寒扭头看薛朗,看了好几次。薛朗无语:“你老看我干嘛?”
苏寒道:“你手下那么待你,你不生气?”
薛朗摊手:“我为何要生气?做错事的人是他,又不是我!”
苏寒拱手道:“薛咨议好胸襟!”
薛朗理所当然的点头:“那是自然。”
苏寒扭头,明显就是“我不想跟你说话了”的作态。薛朗暗自好笑,不过他倒是有件事想找苏寒打听一下,便主动开口问道:“苏医生,朝廷的封赏敕告是八月中旬才到苇泽关的吗?”
苏寒还是不说话。薛朗不以为忤,笑道:“如果你告诉我,我待会儿就给你做飞饼吃。”
苏寒立即扭头转身,一副听话小学生的样子,有问必答:“正是。敕告到苇泽关,公主殿下颇为高兴,论功行赏,从上到下,但凡协助薛咨议种植红薯的人,皆有封赏。封赏乃是当众封赏,且是厚赏。即便是我这般不缺衣食之人看了也是眼热,如若赏我一份,我就全予薛咨议做饭资,每天让你家厨娘不重样的给我做吃的。”
这话说的。薛朗本来还满脸严肃的听他说话,听到后面忍不住又笑了。笑完问道:“厚赏?有多厚?”
苏寒道:“就拿薛咨议手下的土曹万思明来说,公主殿下赏了他百亩良田,百匹绢帛。万思明手下之吏目,少着也有数十贯赏钱,数匹绢帛,无一人遗漏,皆有赏可领。这般厚赏,别说是龚善之这样的功曹,即便是韩进那位长史,我看他也眼红。”
薛朗笑着拍了他一下:“莫要瞎说!韩长史可是我们的上峰,妄议上峰不好。”
苏寒嗤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亡。我不过是如实描述,无有半句添油加醋之言。如有半句虚言,教我再吃不上薛咨议府上之美食佳肴。”
薛朗笑着拍拍他,岔开话题道:“我在长安西市买了些酥油,如果苏医生能找些鲜果来,我给你一种名叫飞饼的美食。”
苏寒的眼睛噌一下就亮了,忙不迭的点头:“薛咨议尽可放手做就是。想要鲜果在公主府里有何难?待会儿回府,我直接找公主殿下要去。她院中肯定藏有鲜果就是!”
薛朗叹为观止,毫不犹豫的为苏医生的机智竖起大拇指,这苏寒为了吃的,简直是拼了!薛朗道:“机智如苏医生,服了!”
苏寒眼里带着笑意,认同的点头——
每次看他这样,薛朗都在心里为他可惜。以苏医生的颜值,如果面部的神经没有损坏,即便有逗逼的性格,也能称美男子。可惜了!
薛朗正待问问他针灸研究得如何了,对治疗他自己的面瘫可有什么心得的时候,马车突然一阵晃动,马匹受惊的长嘶声骤然而起,万福急急地大喝:“吁!”
苏寒反应快,薛朗还在歪歪倒倒的,他已经跳下马车,凭借臂力,一把拉住马匹的笼头,紧紧拽住,万福连忙在一旁安抚。
两人合作才没让马匹受惊人立而起,薛朗也才免去摔出马车的祸事。顾不得已经被碰掉的幞头,薛朗髻散了,额头上措不及防的时候还被撞了个包,一边揉额头一边问:“怎么回事?”
万福道:“禀郎君,不知是谁突然扔了个石子出来,砸到马身上,故而导致马儿受惊!”
薛朗正待说话,苏寒已经一声暴喝“小贼哪里走!”,动作飞快的追了出去。薛朗连忙钻出马车,道:“我们等苏医生一会儿。”
“喏。郎君,让小的给郎君整衣冠。”
薛朗点点头,万福把马车赶到路边,先给薛朗整理衣冠。刚把髻弄好,理好衣袍,幞头还没裹上,就见苏寒抓着一个小男孩儿过来。
小男孩儿约莫十一二岁,浓眉大眼,肤白貌美,极为可爱,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儿。小男孩儿直接被苏寒拎着衣领抓过来,苏寒怒道:“薛咨议,就是这个小鬼扔的石子!”
小男孩儿抬头看薛朗一眼,哼了一声,又低头不语。苏寒认不得这个小男孩儿是谁,薛朗却认得,曾与他有一面之缘:“你是柳女官的弟弟吧?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向我的马车投石子?”
小男孩儿又抬头望他一眼,哼了一声,却什么话都不想说。
薛朗没说话,苏寒却忍不住问道:“这是柳女官的弟弟?确实长得挺像。长得倒也仪表堂堂,可惜却不干人事!”
小男孩儿一听,怒道:“你才不干人事!我不过是试试这个家伙,结果……哼哼,一无是处!哼哼!”
苏寒还待理论,薛朗拉拉他,道:“巡逻的军士来了,不要再问了。”
“薛咨议,您安好否?”
披着衣甲,执着枪戟的军士跑了过来。薛朗道:“这个小子向我的马车扔石子,导致我的马车受惊,差点出事儿。作为苦主我要求把人带回去,等待家长上门赔礼道歉。”
这些军士显然也是认识小男孩儿的,行了一礼,道:“柳小郎,请吧!”
柳小郎冲薛朗怒目而视:“你还是不是男子汉?不过是开个玩笑,何故如此斤斤计较!”
薛朗本已准备上马车,闻言停住,转身严肃的望着小男孩儿,道:“我听说你与柳女官姐弟俩儿父母双亡,相依为命。我与柳女官不仅是同僚,她对我有恩情,且让我教教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