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面,他声音都跟着发颤,“阿烟,我怕。”
怕自己不在她身边,不能及时护着她。
强大如他,却像个娘们唧唧似的,跟她说,他怕。
顾清烟的心头就真的是软得一塌糊涂,她安抚陆寒生,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信我。”
电话那头的陆寒生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浓稠漆黑的夜空,心口难掩心悸。
他信她会保护好自己,可他赌不起。
真的,赌不起。
可陆寒生也明白,顾霜儿一日不除,他和顾清烟就会永无安宁之日。
陆寒生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才说,“我重新给你安排个司机。”
光是安乐一人,他已经不放心了。
顾清烟听懂他的意思了,她当即嗯了一声,“好。”
“你早点休息,别再忙工作了。”
不早了,顾清烟也不想打扰陆寒生休息。
她知道,他最近很忙的。
秦,许两家动手了。
陆氏最近被抢了好几个项目。
他如今腹背受敌,她不想他再为她的事情分心了。
“好。”
陆寒生确实有点困了。
只要是这几日,忙得都没怎么睡。
两人结束了通话。
陆寒生躺在床上,伸手拿过顾清烟之前枕过的枕头抱在怀里。
枕头上,还残留有她之前留下的沁香。
陆寒生用力地闻了闻,心中无比想念远在他乡的顾清烟。
顾清烟倒是没空想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揭发伊璇的计划。
-
顾清烟以为自己看到经历重现的时候,不会再失控了。
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看着潮湿肮脏的牛圈里。
秦诗意饰演的阿嫣大着肚子,脖子上带着项圈,像条狗似的,被揣在木桩上,她的拳手下意识就攥了起来。
伊璇的故事,写的是花季少女阿嫣被自己那丧心病狂的家人迷昏,卖到山区去给一个聋哑人当媳妇生子的故事。
可顾清烟知道,阿嫣在剧中遭受到的种种,都是以她上一世为原型的。
聋哑人的原型是她的母亲秦婉莲(负责冷眼旁观),而聋哑人的母亲则是顾霜儿(负责虐她)。
看着饰演聋哑人母亲的女演员扒了阿嫣的衣服,手里拿着棉花针往阿嫣的身上戳。
顾清烟好似又回到了上一世,她逃跑失败,被抓回来的那一天晚上。
顾霜儿发现她逃跑,把她带回来后,直接拿来了她平日里用来揣宠物狗的项圈戴在了她的脖颈上,然后把她揣在地下室的桥梁柱上。
不仅如此。
为了惩罚她逃跑,顾霜儿不知从哪想到的用棉花针惩罚人的法子。
那天晚上,她也是这般,被顾霜儿扒掉衣服,顾霜儿手里捏着棉花针,满脸狰狞地怒视着她,嘴里说着什么‘让你跑,看我不弄死你’之类的话,便捏着棉花针,用力地往她的身上扎。
棉花针小小的,扎起人来,却格外的疼。
尤其是扎指尖的时候,能叫人疼昏过去。
秦诗意的演技很好,在被聋哑人母亲拿针扎她指尖的时候,她疼得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
她疼得头直接趴在地上,眼泪直流,湿润的眼眸像极了一条被虐待的狗,眼神是那般的无助,可怜。
顾清烟闭眼。
她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一幕让她想起上一世,在顾霜儿的魔爪下,苦苦挣扎,渴望被拯救的自己。
她之前那么恨陆寒生,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是因为他间接断了她生路后,她的世界,才从此变为烈狱。
在此之前,她只是被囚禁而已。
可自从她逃跑失败后。
她就像条狗似的,被揣在地下室的桥梁柱下,生理需求,都是就地解决的。
而顾霜儿也是从那天开始,虐她成瘾。
知道她怀孕,打不得,踢不得,所以她就用棉花针扎遍她全身。
棉花针扎人,都是皮外伤。
既不会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又能叫她生不如死。
一旁的伊璇眯着眼,格外享受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她看着趴在地上,抱着聋哑人母亲,苦苦哀求她饶过她的秦诗意(阿嫣),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她虐顾清烟的那一幕。
看着顾清烟像条狗似的,趴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卑微地说自己再也不敢逃了,乖乖听她话,说她让她做什么,她都做,她就格外的开心。
只可惜,上一世她让顾清烟给她舔鞋的那一幕不能写出来。
不过没关系。
总有一天。
她要现在的顾清烟跪下来给她舔!
不过……
伊璇忽然偏头看向一旁的顾清烟,见她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她当即眯了眯眼。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倾身附在顾清烟的耳边说,“你说,阿嫣现在是不是特别恨对她见死不救的男主?”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音色,顾清烟蓦地睁开眼,那双眼睛,堪称血红,眼底的恨意,更是骇人至极。
伊璇被顾清烟猩红的血眸吓了一跳。
很快,她的眼底便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继续对顾清烟蛊惑般地道,
“若不是男主对阿嫣见死不救,阿嫣也许就逃出去了,她本可以不用承受这些的,可偏偏男主的见死不救,让她承受了这些。”
她故意顿了顿,才意味深长地说,“我觉得故事的结尾,阿嫣至死都没有原谅男主,是因为她心里还是怨男主的。”
“其实我觉得阿嫣不原谅男主也正常。”
她意有所指地说,“毕竟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轻易化解的,我若是阿嫣,我也不会原谅男主的。”
“你觉得呢?”
顾清烟知道伊璇这是在影射她和陆寒生,她敛去眼中的恨意,平静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剧本里也写了,当时的男主并不知道阿嫣是在向他求救,他知道自己一时的漠视害了阿嫣一生后,也一直在弥补,甚至还为了她杀人。”
她反驳伊璇,
“另外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我觉得,阿嫣后来是原谅男主了。”
“是吗?”
伊璇没想到顾清烟会这么说,面色有一瞬没绷住,露出了几分狰狞,不过她很快就掩盖了过去。
她淡笑着,“可能见解不同吧。我还是觉得阿嫣不该原谅男主,纵然男主后来为她杀了人,可哪又如何?”
“因为他的漠视,阿嫣被迫在那个山区生子,花一般的年纪,却被关在那个牛圈里整整八年。
八年啊!
岂是一句对不起,能轻易抵消的。”
若不是知道她就是那个施暴者,顾清烟或许会觉得她是真的在为故事里的阿嫣叫屈。
可她是。
她的目的无非是想借此唤起她对陆寒生的恨。
是。
不可否认。
她刚刚确实有被洗脑的迹象。
但……
顾清烟对伊璇说,
“阿嫣或许恨过男主,但不可否认,男主是在阿嫣逃出山区后,遇见的第一个人。
不知学姐可听说这么一句话,有些人既是深渊,也是救赎。
男主曾是阿嫣的深渊起端,但却也是阿嫣的救赎。
在阿嫣逃出山区,无家可归的时候,是他收留了阿嫣。
在阿嫣查出患上胃癌的时候,男主不惜卖掉自己的一颗肾来换取医药费给她做手术。
是,他八年前没有向阿烟伸出援救之手。
可八年后,他用自己的一生,来治愈阿嫣了。
他在阿嫣最不堪的时候,用爱治愈她。
阿嫣或许得知男主就是当年那个对自己见死不救的人时,心中极其恨他。
可恨怎么抵得过深浓的爱意。
阿嫣死的时候,手里还握着男主给她买的戒指。
这个举动恰好证明了她其实是原谅男主了。”
末了,顾清烟还不忘说,
“学姐,故事是你写的,你不是应该最明白阿嫣的么?你怎么会认为阿嫣最后是不原谅男主的呢。”
伊璇瞬间僵住。
她怎么可能会告诉顾清烟,故事的大约构架是她说的。
写故事的人,却另有其人。
她只是交代了对方的时候,一定要be。
对方如她所愿的,写出了be的结局。
可她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隐藏的he结局。
不愧是知名编剧。
就是她要被气死了。
谁他妈要她写深情戏码!
她要的是女主永不原谅男主!
伊璇现在真的就是骑虎难下。
好在导演的一声咔,解救了她。
她笑了笑,故作惭愧地说,
“剧本快写完的时候,我手受伤了,便让一个编剧帮忙写的结局。我果然是嫩了一些,没想到结局还可以这样写。”
顾清烟脸笑皮不笑地扯了扯唇,没再说什么。
伊璇望着顾清烟,垂着的手慢慢地握成拳头。
之前她还不肯定,但现在,她可以百分百肯定,她确实恢复了记忆。
爱?
呵……
原来爱就可以抵消一切么?
顾清烟,你也不过是个贱骨头。
就因为陆寒生爱你,所以你就可以忘记他间接给你带来的痛苦,和他恩恩爱爱?
你怎么那么贱呢!
戏结束了。
可秦诗意似乎入戏太深,导演都说咔了。
她却还沉浸在戏里,蔡牧晴去帮她脖颈上的项圈时,她犹如惊弓之鸟,下意识抱头说不要再扎她了,她再也不逃了。
顾清烟见此,拳头又不由捏了起来。
诗意真的是个好演员。
将当时的她,诠释得栩栩如生。
那时的她,也和刚刚的诗意一般。
只要有人接近她,不管是不是顾霜儿,她都会习惯性地抱着头,浑身发颤地发出哀求。
顾清烟是当事人,她懂如何让秦诗意从这场戏里出来。
她上前轻轻抚了抚秦诗意的脑袋,柔声地说,“这是一场戏,戏散了,你该醒来了。”
秦诗意闻言,仰头略微茫然地看着顾清烟,
“戏?”
顾清烟继续抚摸她的头,“嗯,你是秦诗意,不是阿嫣。”
秦诗意茫然的目光瞬间变得清明。
她出戏了。
只是下一秒。
她就忽地抱住顾清烟,呜呜地哭了起来,“烟姐,阿嫣好苦啊。”
顾清烟搁在秦诗意肩头的手蓦地一顿。
是啊。
阿嫣好苦。
——
托伊璇的福。
许久没有做噩梦的顾清烟又做噩梦了。
凌晨一点。
顾清烟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望着空荡荡的套房,忽然好想陆寒生。
想他的怀抱,想他的吻,想他的声音。
拿起手机。
顾清烟想给陆寒生打电话,可一看到手机上显示时间为凌晨一点,她又放下手机。
他肯定睡了,还是不要打搅他好了。
看着冷清空荡的房间,顾清烟正想着让安乐来陪她。
谁知这时,她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顾清烟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陆寒生发来的信息。
【刚做了个梦,梦到你哭了。】
顾清烟微微一愣,心说他该不会在她心里装了个心灵感应吧。
不然他怎么知道她哭了。
虽说是做噩梦无意识哭的。
但他这梦,未免太神了。
顾清烟见他这个点还给自己发信息,想必是还没有重新入睡,便给他回了一个信息,
【刚刚做噩梦了,嗯,哭了。】
信息刚发送出去,陆寒生的电话就过来了。
顾清烟接起电话,嗓音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娇嗔,
“你是不是偷偷在我心里装什么了?”
“嗯?”陆寒生的嗓音低沉,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他不懂顾清烟这是在调侃,语气格外正经地回她,
“我能在你心里装什么?”
顾清烟有时候真的为他的情商感到头疼,没听出她是调侃吗?
竟然还如此正经地回没什么。
笨死了。
连土味情话都不会。
可偏偏,她就是喜欢他这副憨直。
陆寒生像是终于明白过来顾清烟这话是什么意思了,猛地又说,“大概是心有灵犀吧。”
“陆寒生。”
顾清烟望着前面的墙壁,思念忽然涌上心头,她声音低低中又带着几分空落地说,“我想你了。”
“阿烟……”
陆寒生下意识从床上坐起来。
顾清烟很少会主动说想他。
可这个时候,她用这种略微伤感的语气说着想他,这让陆寒生心头宛如被人扼住一般。
非但不觉得甜蜜,反而觉得莫名的心疼。
他忽然很想去找她。
格外的想。
“等我。”
陆寒生是个心动就一定行动的人。
他对顾清烟说完这句话,便挂了电话去换衣服了。
电话那头的顾清烟放下结束通话的手机,面部呆滞,隐隐还有点没恍过神来。
等他?
他要来?
明白陆寒生意思的顾清烟,蓦地瞪大眼眸。
她给陆寒生打电话,想让他别来了。
奈何……
这人一直都不接电话。
顾清烟坐在床边,懊恼地挠了挠头。
她是想他了。
可没想过要让他大半夜,来回奔波的。
她就是说说而已。
他怎么……
顾清烟心里既甜蜜又觉得懊恼。
虽说从晏城到这里,开车也才两个小时。
可大半夜的,他说来就来,这是不是也太冲动了一些?
可是……
她不得不承认,一想到两个小时后,就能见到他了。
她的心跳就止不住加速,就连面颊都止不住发烫。
像极了异地恋的小情侣,得知男朋友要来找自己,心里期待而激动。
得知陆寒生要来,顾清烟几乎一点困意都没有。
时间来到凌晨两点半的时候。
顾清烟的精神更亢奋了。
看到电视剧里,女主因为男主要来找她,而特意换了身性感的吊带睡裙时。
顾清烟不由低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衣。
呃……
真是又土又难看。
不行。
她不能让陆寒生见到这样的自己。
顾清烟赶紧下床,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还算过得去的睡裙换上。
吊带睡裙她没有。
但她这条短袖睡裙还行,比较短。
而且是蕾丝边的。
嗯,还是红色的。
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顾清烟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一股淡淡的沐浴香味。
香味不够明显。
顾清烟想起前日,秦诗意送了她一瓶香水。
说是这款香水喷了,会给人一种初恋的感觉。
她当即又去行李箱里翻出了那瓶香水给自己喷了喷。
凌晨三点的时候。
顾清烟收到了陆寒生发来的信息,【开门。】
顾清烟立即起身去开门。
开门的时候,顾清烟心跳跳的有点快。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才将房门打开。
门外。
男人手臂挂着西装外套,身上穿着笔直的西裤和黑色的衬衣,十分的禁欲清贵。
再往上,便是一张宛如上天精心雕刻的脸,每一处,都好的十分恰当。
男人立体阳刚的面孔冷峻英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成熟男人才有的魅力。
即便认识陆寒生也有四年了。
顾清烟这一刻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惊艳到。
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出色。
出色到她能对他无数次,心动。
明明分开也没有多久。
此时看到他,她不禁鼻头一酸。
她主动上前抱住了他,
“你这个傻瓜。”
竟然因为她一句话,千里迢迢地跑来了。
陆寒生抬手拥住她,狭长漆黑的深眸紧紧地锁着怀里的她,眸底带着克制的情。
“阿烟想我了。”所以他就来了。
顾清烟听懂他意思后,又甜蜜又心疼地捶了捶他的后背。
酒店的走廊静悄悄的。
虽说没人经过,但顾清烟到底是穿着睡裙。
虽然不漏,但陆寒生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恨不得将她裹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视,又怎么会允许她穿成这样,跟自己在门口周旋。
陆寒生单手抱起她,如同抱小孩似的,将她抱进了房里。
他用脚将门踢上,却在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时,不由愣了愣,“你喷香水了?”
“你不喜欢?”
顾清烟趴在他肩头上,有点忐忑地问。
她身上本就有股体香,即便不喷香水,也是香的。
顾清烟之前怀孕,为了孩子,她几乎不化妆,更别说喷香水了。
之前昏迷醒来,她因为习惯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很少喷香水。
她忽然喷了香水,也不知道陆寒生能不能适应。
陆寒生情商虽说挺低的,但他不至于不懂她为什么喷香水,他埋头在她的颈间嗅了嗅,
“没有不喜欢,味道很好闻,但我更喜欢你的体香。”
香水的味道很好闻,可是没有她原本的味道好闻。
因为她身上原本的香味,是独一无二的。
没有人不喜欢听甜言蜜语,顾清烟欲是。
见陆寒生没有嫌弃,还说更喜欢自己的体香,顾清烟当即便说,“那我下次不喷了。”
“嗯。”
陆寒生将她放到床上,看着她那一身红色的睡裙,只觉得口干舌燥,身体里有股火气在横冲直撞。
她极少穿红色。
因为太红,太显眼,顾清烟喜欢低调,所以衣着方面,都不会穿太张扬的。
恰巧红色是张扬的代表。
所以顾清烟素来不穿大红的衣服。
但此时此刻,她却一身红裙,叫陆寒生的眼底好似也染了红光。
陆寒生丢了手中的外套,解开衬衣。
爬上床,双手掐住她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俯身在她的耳边狂洒热气。
“阿烟,你这是特意穿给我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