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
身为同一个种族都无法互相体验到痛苦,那么在面对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种族时,更难以理解痛苦。
无论青龙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波涛汹涌,从始至终白珩都是面无表情,从青龙浮出水面到死亡的那一刻为止他的内心都毫无波动。看着青龙的灵魂逐渐消散,白珩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至少五百年内,青龙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青龙有什么样的苦衷又或者是怎样的经历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唯一在乎的是自己的生活因为青龙而变得翻天覆地,更讨厌的是有那么一个人老是跟在自己的身边让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青龙讨厌这样被控制的人生,并不代表他就喜欢。
缓缓将剑收起,说起来这把剑还是刹那的收藏。尤记得他踹门进去的时候这把剑就挂在他的床头,看起来倒像是十分珍惜的样子。
不过现在刹那已经死了,而杀死他的正是这把剑。让白珩没想到的是刹那确实从来没有用过这把剑,以至于他拔剑出鞘的时候感觉这剑刃都有些生锈,不过在砍断他脖子的那一瞬间这把剑如同获得了新生,突然间就迸发出了强烈的杀意,将那些血液全都吞噬殆尽。
竟然把这样一把天生喜好杀戮的剑挂起来当宝物,果然不管过去了多长时间,他都无法和这样的蠢货有任何的共鸣。
将剑收好后他转身向着山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计算着自己来到云上虚空的时间。从四月份的时候他就离开了洛宛沚,而现在已经快要到七月了。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感觉还没有做什么事情就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
刹那已死,云上虚空接下来谁上位成为裁决者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说从前他就对这个位置并不感兴趣,那么在意识到瞬是云上虚空的创造者后他就更不愿意留在这里——瞬的心思非常深沉,而且他的想法也极其诡异,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瞬在想什么,虽然他也从来没有去了解过。
反正现在之前的事情已经全部解决,至于云上虚空以后是怎样的布局和变化,他是一点都不在意。
就算毁灭了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现在已经有了毕生的所求。
其实关于青龙的所思所想他也了解一些,对于青龙来说有这样的命运确实是枷锁,但对于他来说一生中最糟糕的并不是自己的命运完全被掌控在其他人的手中,比起这个,毫无所求才是最令人痛苦的。
只是漫无目的的活着,如果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那为什么不能选择死亡?
白珩向着前方走去,他刚走出没几步突然感觉喉咙一痛,紧接着一阵气血上涌,他还未反应过来就一口血吐出。血液顺着下颚低落在了衣衫上,鲜红的血液在白色的衣衫上看起来格外刺眼,像是针一样扎进了人的眼球。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起来很不公平,但作为青帝的转世他就算杀了青龙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的反噬,而且他刚刚也没有动用任何的灵气,就算受伤也不至于如此。
就算是在从前和刹那对战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伤及内脏而吐过血。
指尖沾染了血液,他突然意识到虽然吐了血但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就好像这血液并不是他……
他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住。
说起来,他曾经给过阿宛一串链接着自己本体的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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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宛沚正在看书。
并不是她有多么的上进好学,主要是在这里除了看书好像没有其他的事可做,就算她想从窗户里翻出去堆个雪人都不行,于是就只能躺在床上看书了。
东门瑾专门给她准备了两个书柜,里面满满当当堆的都是各种极地里的书,要么是和极地有关,要么就是极地里的人写的那些书。不得不说他作为竹马还是挺了解洛宛沚的,如果他连这些书都不准备的话洛宛沚绝对第一天就和他撕破脸皮了。
毕竟她最讨厌的就是无聊,如果能看点她感兴趣的书,那么忍耐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只是喜欢冒险和刺激,而并不是多动症。
很显然因为小时候的一些经历东门瑾并不太擅长与人相处,这一点洛君寒也早就看出来了,毕竟原来在星际的时候洛君寒曾考取了心理医生的资格证书,自然是能够明白东门瑾的心理状态。
不过明白归明白,洛宛沚还真是不喜欢和他相处。
东门瑾这个人待人处事要么是极其冷漠和高高在上的——就比如说他在对待其他人的时候;要么就是完完全全的热情和毫无保留的纠缠——就比如说他在面对洛宛沚的时候。不论是哪一种都令人感觉招架不住,当然对于她来说还真是更愿意面对冷漠的那一面,毕竟她在面对这种人的时候完全可以转身当做没看见,但面对东门瑾的时候还是不太好下杀手。
东门瑾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过在原来有太多选择的洛宛沚从来就不会安安静静坐下来听他说话,于是现在终于有了时间,而这么多年来东门瑾也写下了无数的笔记和日记,在现在全都堆到了书柜里,而洛宛沚也总算是如他所愿,一本本拿下来看。
东门瑾本来其实也可以算得上是天才,但他的天赋从始至终也就比普通人好那么一点,完全不能算得上是上九界第一人,只不过因为血统的缘故所以刚开始修炼起来比其他人都要快,而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被加注了各种各样的头衔和光环。
这是一把双刃剑,在很多时候总是弊大于利。能够获得的只有他人的羡慕以及一些对他来说完全没有用的荣誉。比起这些完全换不来任何利益的优点,如果哪一天第一名被其他人给超越或者是陨落,那带来的负面便是颠覆性的。
人们总是这样,天才和凡人的差距总是太大,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便只能仰视;但若是有一天天才从神坛上摔下,就算天才依旧是天才,那些远远比不上的人们依旧会乐此不疲的踩上一脚,就好像这样一来自己也能够成为天才一般。
因为身份的特殊性东门瑾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而作为东门家的后裔哪怕父母从来没有对他这么要求过,但亲戚朋友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会表现出一种“作为东门家的孩子成为第一名是应得的”的态度。不管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和努力去换取现在的成绩,在其他人看来也只不过是血统的优良和与生俱来的天赋,殊不知他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如果他真的是绝世天才那倒也无所谓,但他不分昼夜的修炼,拼尽全力换取的升级依旧被人给用轻描淡写的一句“天赋好就是没办法,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只能远远的看着”而一笔带过,这让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洛宛沚翻开了东门瑾的日记,她从来没想到东门瑾竟然还有记日记的习惯。不过想想也是,毕竟从小时候开始他的父母就老是不在家,亲戚们也和他说不上几句话。东门瑾的童年就是在无尽的孤独与修炼中度过的——父母很恩爱确实很羡煞旁人,人们总是会开玩笑父母很恩爱孩子是意外,但也不能真的把这个意外给完全的忽视了。
在这种情况下东门瑾便就和洛君寒的来往比较多,再加上洛宛沚是他的未婚妻,他也总算是有了一个可以逃避的地方。
不过一开始他在日记中这么写着。
【我讨厌我的未来被别人给指手画脚,就算洛家的小姑娘真的很可爱,但我也无法对她升起任何喜欢的心思。】
【每天我都在不分昼夜的修炼,只是为了保持第一名的成绩。但这与我来说是完全无意义的事情,只可惜为了其他人的眼光,我必须得拼尽全力去这么做。】
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小孩子的语气,因为各种外界的压力导致东门瑾过早的成熟,于是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然后渐渐的,血统带来的优势逐渐消退,天赋取而代之。东门瑾和同龄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小,每天他都在因此焦虑,但之前也都说了,天赋这种东西与生俱来,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楚阳诩的等级已经快追上我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从一开始他的天赋就比我要好,在之前我能靠着血统勉强压他一头,但现在我已经完全不能够再追的上他了。】
楚阳诩就是楚阳羽的哥哥,也是楚阳家的大少爷,他和东门瑾同龄,也是最常被拿来攀比的两个人。在此之后洛宛沚和他的关系还不错经常会聊天,楚阳诩也曾经和她倒了大半夜的苦水,关于小时候曾经一直被东门瑾压一头而天天被指责的事情。
“那些亲戚简直就是闲的蛋疼,我已经很厉害了好不,还非要拿我跟别人攀比,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这种时候洛宛沚只能坐在旁边默默的喝茶,毕竟他们在这里你追我赶,而在之后全都被她给碾压了。
这就是天赋啊,朋友。
而在东门瑾焦头烂额的时候,洛宛沚以从来没有人在这个年龄有这样的等级取代了他,成为了上九界第一天才。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几个人承认她这个第一,而在此之后她开始不断地向整个上九界的同龄人发起了挑战,然后不知不觉中洛宛沚就成为了公认的第一天才。
大多数时候都不停的给各种同龄人写挑战书,除此之外的时间就是不断的去大街小巷搜寻吃的东西,每天都遵循着早睡早起。几乎没有人看到过她修炼,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以可以说是恐怖的速度晋级,思来想去,如果这样的人都不算是第一天才,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是天才了。
而在第一天才这个名号易主的那一天,东门瑾几乎可以说是恶狠狠地在日记上写到:【我从来没有如此的痛恨一个人,我真希望她哪一天能够立刻死掉。】
洛宛沚拖着下巴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东门瑾,原来那个时候这家伙想杀了自己啊,怪不得小的时候她总觉得东门瑾虽然对其他人很冷漠,但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眼神简直能把人给冻死。不过那个时候她每天都在想着明天去找谁挑战,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东门瑾的身上。
接下来东门瑾的日记可以说是从记录生活中发生的事情转变成了洛宛沚观察记录薄,在此之后好像就没有看到过任何一件和他自己有关的,全都是在写今天她又干了什么,她又挑战了几个对手,她又赢了,她又升级了种种。甚至有些事洛宛沚自己都不记得了,全都在他的日记里找到了相关。
……这样看总感觉有些可怕啊东门兄,你这样的人在二十一世纪可是会被抓进局子里的。
洛宛沚抽了抽嘴角换了一本日记,一翻开就开幕雷击。
【我好像,喜欢上了洛宛沚。】
她赶紧看了看这是什么时候的日记,一看就发现这竟然就是在前段时间的事。她挠了挠头,可以确定东门瑾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居然不喜欢她,为什么对她的态度却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是看掉了,但是翻了半天发现就只有这本,而中间差的那一段故事没有任何记录。她不认为东门瑾停止了记载,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段故事他不愿意让自己看到。
连想要杀自己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对于东门瑾来说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那有什么是比想杀了自己更让他不敢让自己看到的?
洛宛沚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继续看手头的这本。
【莫名的,我对她不再只有生理反应了。】
洛宛沚:“?”
洛宛沚:“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她突然觉得,对于那几本日记上写了什么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