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宸微低着头,手指紧紧抠进壁画上的凹槽里。她有太多“为什么”想问,可无论桎攫、尚一还是老瞎子,早已在岁月的流逝中随了烟尘。到头来,只剩她在迷雾重重的孤岛苦苦挣扎,孑然一身。
——不,她还有陆晴萱。
——虽然仍有云气遮眼,她却不再孑然。
脑海里莫名想到这样的慰藉,如同暗夜萤火,虽然微弱却充满希望,洛宸的眼眶竟然猝不及防地一酸。
她薄唇微启,呼出胸腔里一口浊气,唇角也欣慰地悄然勾起……
“我说,不对啊。”叶柒的机敏,好似总要与周边氛围唱着反调才能被激发,“刚才那疯狗样的尸体是桎攫,咱们眼下正守着它的棺材板,这时间一长不得出事?”
“……”
话一出,虽不及掀起轩然大波,也足以在众人心里敲响了警钟。洛宸心神一震,恍然回神;栖梧也敛住悲伤,睁开泪花盈盈的双眼——随后,与陆晴萱一并朝叶柒看来。
洛宸凝眉自省,久留此地确然多有不妥,若非自己心神不定,又怎会忽视如此严重的问题,于是正色道:“阿叶,所言甚是。”边说边往众人身边退来,唯在手即将离开石壁时,似有不舍地犹豫了一瞬,眼神忍不住又朝“故月”二字瞥去。
“该走了……”她喃喃的,一时让人摸不准她是对旁人说的,还是在自语,直到后来转身,才稍稍增大声音对四个男人道,“再搜寻一下周遭,倘若没有其他线索,便走吧。”
“是。”
男人们应声而动,很快在墓室的边边落落搜索起来。
洛宸不知缘何,方才顶着剧痛与敌人打斗至那般地步亦不曾疲倦到不愿动弹,这会子却像被霜打的茄子,从外到内都觉得疲软。她从心底不愿意支撑,只一个劲儿地想要滑坐到地上,好像唯有如此,才觉心安。
墓室本就不算太大,四个男人又都是搜查清剿的行家里手,是以没过多久,蓬鹗就将找到的东西合于一处,呈递至洛宸面前:“除了方才的地图,只找到一把匕首和一条银链,请大人过目。”
叶柒离得近,下意识先朝那条银链睨了一眼,当即似笑非笑地冷哼:“看来这老东西也不是一文不衬,链子虽小,到底也能值几个钱。”
洛宸被陆晴萱扶着缓缓站起来,接过东西却道:“这银链,应是盗墓之人留下的。你可记得咱们来时路上见过的几具尸骸?他们身上,俱都有一条相同的银链。至于匕首……”说到此处,她又不解地摇了摇头。
“……哦。”叶柒对洛宸这话有种莫名的不屑,没好气地拿鼻子出气,“狗东西,观察这么仔细,真不知道你长了几只眼。”随后,便抱起手仰起头,有心无心地朝旁的地方看去。
“洛宸,我总感觉这银链有些眼熟,可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会不会……”陆晴萱注视着洛宸手里的银链,不知何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恍惚。她话不及说完,叶柒也在一旁忽地倒抽一口气,发出“嘶”的一声道:“你还别说,刚才那地图的材质,我好似也见过,同样想不起来何时何地了。”
陆晴萱:“……”
这样说话,她真的很难相信叶柒不是在学自个儿。
“是真的,我没有说笑。”许是从二人的沉默中瞧出了深深的不相信,叶柒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两手掌朝前比画着,一整个人焦灼得不行,“就是……你们……你们信我,我当真见过!”
洛宸的眉头终于锁得更甚。
她了解叶柒,知她纵然平日里一副心不在焉、没心没肺的模样,紧要时刻却决计不会拖后腿,更不会在如此严肃的问题上胡说八道。于是,洛宸将这三件物事仔细收进包袱之中,对陆晴萱、叶柒二人道:“且先收着,待出去后再好生回忆不迟。”
“嗯(好)。”
咔——咔、咔——咔咔咔……
就在众人打点好行囊准备离开时,忽然从不知何处传来一连串的,并不十分迅速的类似机关转动的轻响。
那声音极为细小,不仔细分辨很容易漏掉,或误认成地上石子被碾碎的声响。但洛宸警惕听得清晰,在第一声“咔”传入耳中后,她便十分机警地擎起了故月。众人被她这一举动惊到,纷纷停下手中所劳之事。于是,后面的几声“咔”,他们全都听到了耳朵里。
“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检查过没有机关的吗?”陆晴萱也不知什么时候练成的这种敏锐,居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机关,她对此太过紧张,脾气自然也不太好控制,只凭着自己的论断对叶柒展开了不满的质问。
叶柒同样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又猝不及防地被陆晴萱落了埋怨,一时更觉委屈,只得慌忙解释:“我检查时确实没有发现任何机关,锁妖匣亦不曾给我任何回应。晴萱你可以怪我本事不到家,可不能怀疑我扯谎诓骗你。”
咔、咔。又是两声。
墓室中灯火摇曳,本该是最能让人稍作心安之地,不想在这声音的陪伴中,竟比漆黑的夜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洛宸的心神同样难宁。眼下,他们九人看似是个强大的队伍,实则已是“外强中干”,如同风暴中的孤舟,一不留神就会在滔天巨浪中覆灭。
是以,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冷静。冷静地思考,冷静地分析。她勉力抛除一切杂念,凝神屏气地聆听,终于听出那声音源头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