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定,王生脸上淡定,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当然,若是有人用手摸他的内衣后背的话,便可以发现那是完全被冷汗浸湿了。
大话可以说,但很少人说。
这是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
因为说大话的,逞口舌之利的人,早早的就离开人世了。
王生敢在金谷园大言不惭,甚至当众辱骂石崇,并非他傻。
相反,王生很聪明,而且在做这件事的时候,王生是有过深思熟虑的。
王生骂石崇在两点。
一是骂他不尊孝道,石苞原本寒素小姓,他却一心想要成为高门之后,篡改石苞的出身,是为不孝。
二是骂石崇招待不周,不配天下第一富豪的称谓。
前者,王生用孝道骂石崇,但实际上,石崇并不如何尊敬石苞。
这个在别人看来是就像是骂你人渣一般的骂人句子,其实在石崇心中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
王生这些日子来,可是着重研究过石崇。
石崇能够拥有现在的财富,可以说是白手起家的,与乐陵郡公没有半点干系。
泰始九年,石苞临终时将财物分给几个儿子,只不给石崇。
石崇的母亲向石苞请求,石苞说:“这孩子尽管年纪小,以后他自己是能得到财富的。”
换句话说,分家之时,石崇半分钱都没分到,若不是他打劫富商,如今的模样,恐怕也没多好。
虽然石崇经常用白手起家来宣扬自己的本事,更是时常将石苞记挂在口中,宣扬自己仁孝。
但实际上呢。
石家祭祀之时,石崇很少在场过...
后者,从石崇与王恺斗富之中,便可以看出石崇对这些虚名看得多重,王生一激,想必石崇定然会犹豫再三。
结合这些情报,王生便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那便是畅快淋漓的辱骂石崇。
结果显而易见。
石崇心中虽然记恨王生,但结果是好的。
实际上,金谷二十四友之中,有欧阳建在,王生本身便不可能与石崇深交。
既然无法深交之人,王生也没有必要去讨好。
得罪自然也就没什么事情了。
当然,完全的猜测,也不是王生的风格。
将自己的性命未来做赌,这样的事情,王生做不来。
骂石崇,王生当然是有自保之策的。
首先,石崇还没胆在众人面前杀一个士子,即便这个士子是寒素出身。
其次...
王生后面站着的王导与江统可不是摆设啊!
端坐在鹿皮坐垫上,王生表情很是平和。
他坐在末座,在这个身侧便是陆云,身前则是陆机。
这两兄弟,算是把王生给包围了。
“小郎君,请。”
陆机嘴角勾了勾,眼睛微眯,两个小酒窝便也从脸上升起来了。
王生笑着端起酒樽,将酒杯对上陆机。
“士衡兄,请。”
陆机哈哈一笑,掩袖将酒一口饮了下去。
“好酒!”
将酒樽放下去,陆机看着王生,说道:“小郎君寒素出身,却胸中有沟壑,真是羡煞旁人,若天下寒素皆有郎君之才,那这天下,便会有趣的多了。”
虽然不知道陆机找他说话有什么意图,不过………
既然陆机愿意和他说话,王生索性也就和他聊了起来。
王生与陆机聊得不亦乐乎,让一边的欧阳建恨得是牙痒痒的。
他原本以为王生被石崇这般羞辱,定然会受不了,不想王生居然挨过去了。
不仅挨过去了,反而将舅父一顿羞辱。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舅父居然没有就此愤怒的惩戒这小子。
这与他想象中的石崇有千差万别的差距。
而且。
在欧阳建看来,王生就算是挨过去了,欧阳建也以为王生会被众人冷落,不知所措。
但是……
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想的一般。
这小子不仅没有被冷落,而且和这些人打成了一片。
陆机,陆云……
欧阳建的眼睛眯了眯。
身为金谷园的常客,一同献媚与贾谧的人,如今居然站在那小子那边。
可恶!
将酒樽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欧阳建推开身侧的侍女,猛的站了起来。
“王生!”
欧阳建重重的唤了王生一声。
王生转头看向欧阳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逐渐冰冷,神色逐渐也阴翳起来了。
“坚石唤我,所谓何事?”
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自然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郭彰张开嘴,身侧的侍女便将切好的肉片喂进他的嘴中,他则是一脸打趣的看向王生与欧阳建。
左思眼睛闪了闪,最后又低下头去。
潘岳与陆机都是将目光定格在王生与欧阳建身上,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将注意力转过来。
“今日我唤你过来,可是要见识你的才学的,可不是让你在此地与他人交谈的。”
“请。”
王生在一边强调道。
“今日我来,可不是你唤过来的,而是我自己过来的。”
欧阳建明显不想在这会话题纠结下去。
“郎君有才,不过浮才,没有治国安邦的本事。”
欧阳建的这句话,倒是把王生给逗笑了。
这个时代,长于空谈,王生倒是不知道这金谷二十四友,有几个人是有真正的治国才干的。
别的不说,你欧阳建就不是什么有治国之才的人。
当然,这些话王生自己在心里想一想就好了,可不能说出来。
“我有何才,你与我不过萍水相逢,如何知晓?”
“现今自然是不知晓的,但郎君一心觉得自己有大才,可是?”
这一点,没有什么事不能承认的。
王生作为后世人,诗词的搬运工的事情还是会做的。
中华上下五千年,王生岂会怕一个欧阳建?
“正是。”
欧阳建笑的更嚣张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方可称为大才。”
欧阳建笑道:“小郎君善于诗赋,善于清谈,只得说是修身,不算治国之才,自然也不能称为大才,若敢称大才者,定然是诗赋信手捏来,治国之才,平敌之策亦是十分擅长。”
欧阳建深深的看了王生一眼,继续说道:“文赋清谈,郎君甚是拿手,可这治国之策,不知郎君可拿手否?”
欧阳建擅长论虚,清谈诗赋,恰巧这论虚也是王生最是擅长的,而且王生清谈诗赋要胜过他欧阳建。
即便欧阳建不想承认,也是不得不承认。
无法在论虚胜过王生,便在论实上胜过王生。
王生这个年纪,会清谈诗赋便不错了,如何是他准备几十日国策的对手?
最起码是在欧阳建的心中,是这样想的。
“请讲。”
王生脸上风轻云淡。
欧阳建冷哼一声,说道:“便论齐万年罢!”
戎狄之策?
王生还没有什么表示,在王生身后,江统却是笑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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