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进了校园,沈念深正打算开车回去,转过头来,就看到顾奕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他的脸色发白,透着浓浓的疲惫。
她不解地皱了下眉头,他的身体很虚弱,明明很累,却强撑着和自己来送孩子上学,实在弄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她看了他一会儿,想送他去医院,但看他睡着了,又想起他昨晚拒绝去医院,也就开着车,把他带回去了。
车开回别墅,就看到韩铭等在门口,她直接将车开进花园,韩铭跟了进来。
她落下车窗,他朝里面看了看,就看到副驾上睡着的顾奕,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车上睡着了。
她示意要帮他把人叫醒。
他摇了摇头,递给她一个满满的大袋子,又郑重地看了她一眼,请求她好好照顾顾奕,然后就离开了。
听着他把车开走,她看了看身侧的人,打开袋子一看,里面全是药,安眠药,镇定剂,制痛药,消炎药……这些药都是处方药,市面上是很难买到的,有几种药物的吗啡含量过高,她震惊地看着身边的顾奕,这个男人的精神和身体健康都有问题,他有病!
她在车里坐了会儿,冷静了下来,再看着身边的人,他还在睡,想着他需要靠药物来助眠,就没叫醒他。
她轻轻推开车门,一条腿刚刚伸出去,胳膊上就是一紧,转过头来,顾奕正睁着眼睛看着她,抓着她的胳膊。
她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怎么到了你也不叫我?”
“……!”她实在搞不清楚他的状况。
见她手里拎着袋子,他低头一看,就看到各种药:“你还去了药店?”
她坐回来,将袋子给他:“是韩铭送来的。”
他神色严肃了些,打开看看:“以后不需要这些了。”他看着她,琥珀般的眸子里仿佛透着力量,似要锁住她一般,“有……”你就够了,面对着她冷淡的神色,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将药给了他,下车来。
他迅速跟上她,一起进了客厅。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平静无波,她接送孩子,他跟着,晚上,他总是死皮赖脸地抱着她睡,她发现他没有服用韩铭送来的药,但却睡得很安稳,他的身体恢复得也很快,一周的时间,基本上就行动自如了。
周末的时候,他会带着沈郝喂猫,陪沈源打游戏,完全就是一个完美温暖的父亲。
沈念深就留意观察他们,她想知道顾奕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她同时也发现一个问题,再这样下去,自己对他的防备也开始松懈了,她私下加紧自己的离婚计划。
七月初,天气温和了些,学校举行了一次野营的活动。
餐厅上,沈念深一听到消息,一口回绝了:“不许去。”
他们是一年级,野营需要在野外住一夜,在野外呆一天,已经超过了她的接受范围,更何况,要在野外呆一夜,她坚决不允许。
沈源一脸平静,对他来说,学校所有的事,都只是需要完成的任务,去不去他都无所谓。
沈郝则转移目光,眼巴巴地看着顾奕。
他伸手抹了下他嘴角的汤渍,问道:“是去哪里知道吗?”
他紧张地看了眼妈咪,吞吞吐吐地说道:“去生态公园内区的大森林……”他语气慢下来,显得奶声奶气的,可爱极了,“老师说,大森林里有小猴子、小兔子、小松鼠……”
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沈念深很少带他去室外,出门也是去人少的公园,他现在正常上学,接触了很多新的东西,又有了沈源这样的玩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他很想去。
顾奕看着沈念深:“生态公园那边,环境很不错,你很喜欢那边的。”
她噎了一下:“现在不喜欢。”以前很多事她不记得了,对他口中所说的,更没兴趣。
“你知道生态公园是谁建设的吗?”
她愣了下,白了他一眼,表示不想跟他说话,实际上是不知道。
顾奕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他已经渐渐掌握了她的习惯,对于记不清楚的事,她总是用不理睬自己这一招敷衍自己,她正在和自己闹离婚,关系不和,这种表现看起来没什么毛病,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是你和我一起请我们大学里的生态学教授规划的。”
她心头一紧,最怕他提起与他们有关的往事,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低着头,淡淡地喝着汤,不说话,以不变应万变。
顾奕边说边观察着她:“那个时候,我们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说服顾氏集团做这个生态公益项目,那时候,你还是我的助理,因为这件事,你被老头子大骂了一顿,差点把你从顾氏开除了。”
他的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个生态项目,的确是他们一起做的,但那时候,沈念深是顾沉的助理,他和顾沉是竞争关系,他硬生生横插了一手,抢夺了这个项目的价值,那时候,他们闹得不可开交。
沈念深心下紧张起来,自己以前怎么会给他当助理?自己不是有沈氏集团吗?
顾奕继续说道:“也是因为你,我们的教授才出面规划这个生态公园,深深,这个公园,对我们意义重大。”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笑得温软,笑容却是冷的:“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他的神色一暗,隐隐有些寒意,孩子们觉察不到,但她看得清楚,他明显有些不高兴。
从他把自己带回来,他一直都在讨好自己,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他是有脾气的,一次一次地忍着。
片刻之后,他扬了扬嘴角,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她没有反驳自己胡说八道,证明这些事情,她都忘了。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这个男人在算计着什么。
“让孩子们去吧,那里是咱们家的地盘,我提前安排好,不会有事的。”
他认真笃定的样子,她突然就有点相信他了,他会保护儿子的安全。
她看向儿子,只见小家伙眼巴巴的看着她,脸上写着三个字:好想去!
“到时候再说吧。”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接下来的几天,顾奕去了趟顾氏集团,学校和生态公园都是顾氏在背后经营,他去做了安排。
孩子们从学校带回来野营要用的物品清单,顾奕强扯着她,带着孩子们去商场,买了帐篷和必备的用具,回到家里,他又教他们必备的野营知识。
沈念深站在落地窗下,看着他在花园里地教孩子们搭帐篷,儿子的笑声不时传来。
沈源一学就会,他搭好了一个帐篷,沈郝在帐篷里钻出钻进,高兴地喊着“新房子!”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十分温馨。
她心头微动,这样的画面,对于儿子来说,弥足珍贵。
顾奕蹲在草坪上,他转过身来,看着窗下的她。
她怔了下,转身上了楼。
野营的时间安排在天气晴朗的周三,他们在老师的带领下,乘坐校车,去了生态公园。
太阳没入地平线,天幕暗了下来。
森林营地里亮起了灯,照着一座座小帐篷。
不少孩子被野外的新鲜事物吸引了,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负责照看孩子们的教工人员拿着袋子上前来:“把你们的手机都交上来,不许携带电子产品,不许玩游戏,然后进帐篷,准备睡觉。”
沈郝的手放进自己裤子后面的兜里,摸了下自己的手机,然后伸出手,将沈源递出去的手机接了过去,放进袋子里,然后张东西望。
教工人员见他放过手机了,就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看着他走远,他松了口气,摸了摸后面的裤兜,钻进了沈源的帐篷。
森林的上空,星星从云层里露出来,闪烁着银辉。
沈念深在家里坐立不安,到了晚上十点,她被顾奕硬生生按到了床上睡觉,他紧紧搂着她:“所有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别担心。”
她凶巴巴地看着他:“儿子又不是你带大的,你当然不担心了。”
她从来没跟他提这些事,现在情绪有些失控,一开口,眼睛就红了,死死地瞪着他。
刚开始的时候,她生病,精神不稳定,儿子天天呆在医院的无菌病房里,她经常听到他病危的噩耗,他那么小,那么脆弱,她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在儿子病危、医生已经放弃抢救的时候,她四处求人,甚至不惜挟持主治医生,被周围的人说成是精神失常。
后来,她拼命赚钱,找医学专家研发新的药物治疗儿子……
这其中的苦难,要怎么跟他说?这个会在最危机关头,抛弃自己老婆和孩子的男人,他能够理解吗?
漆黑里,她通红的眼睛闪着精光,情绪涌动,一点一滴,都是对他的控诉。
顾奕心头一窒,抱紧了她:“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尝尽了失去她、生不如死的痛苦,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她的那种痛苦。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安抚着她,想要让她平静下来。
滚烫的吻落下来,她颤抖了一下,心里慢慢地凉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她,她虽然平静了下来,但很冷淡,她的心此刻是凉的。
他面色沉下来,隐隐有些发怒。
沉默了一会儿,他幽幽地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我们去找孩子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