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兰瑟暂停了心中无数血腥残酷的念头,控制自己身体表达出动摇和紧张的姿态,轻轻向后退了一步,眼神开始躲闪,似乎不愿意直面眼前男性的压迫。
有时候暗示并不需要魔法控制对方的精神,就像人类中技艺精湛的演员,他们举手投足都能营造角色需要的气场,让出演对手戏的新手像是被操纵的人偶一般,情不自禁跟着他们步调走,展现出他们需要的姿态。
维兰瑟这种在无数皮囊中转移,存活不知多少年的古代灵魂无疑是此道高手,仅用表情和细微的身体动作,就让萨巴尔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这位第一家族的女法师,并且从她手腕传来的战栗更让他有种凌驾于贵族的征服感。
近距离看,她略带羞耻与畏惧的神态显得毫无攻击性,让一贯被祭司颐指气使的萨巴尔不由得心神一荡。这个女性看起来似乎有些惹人怜爱,或许他应该温柔一点?在看到他实力后,大概她会因此投怀送抱也说不一定?
“放开……放开公主殿下……”
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他用眼角轻蔑地看到那个本该瑟瑟发抖的软弱小子用崩溃地快不成调子的口气低语着。
果然,“掠夺”是“获得”最好的调味。萨巴尔笑了,你的主人现在被我禁锢着羞辱,你就在一边看着,再多露出点不甘和沮丧吧!
他甚至忘记了艾伦妮塔就在旁边,也不顾及是否让主人不满,就把维兰瑟沾血的手指含进嘴中,用一种充满掠夺的方式吮吸亲吻着,不时用犬齿噬咬指尖,让她的眉头染上痛苦的颜色。
希泽尔俊美的脸被扭曲成兽性的狰狞。他弯着腰,脊椎紧绷如弓,劲瘦修长的身体仿佛即将被扯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处在爆发的边缘,但感觉不到,它们遥不可及,远在精神上的痛苦之外。
放开她!那是我的公主!
去死……去死……去死…………死!
“小心!”一直不发一言的苏乌突然警告,于此同时,萨巴尔一直用眼角欣赏的希泽尔突然不见了,他原本站着的位置则被一团阴影形成的触手取代,那是祭司的神术【阴影束缚】。
苏乌殿下出手了?她最擅长的法术竟然没能捆住那小子?!
萨巴尔想拔刀,想转身确认对方的位置,却发现身体不再属于自己,后脑有些凉凉的,什么东西从那里涌出来,温热的,又有点冷。
他无法回头,只能用仅有的视野看着维兰瑟的脸,她现在软弱姿态尽去,眼睛残忍地眯着,是欣赏的神情,深红的瞳孔映照着自己身后,那里有个细长的阴影。
“我不是说过……让你放开她。”幽魂一样虚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但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希泽尔收剑的时候,萨巴尔的身体同时倒下,伤处是后脑连接脖子的位置,剑尖只有2寸的位置有血迹,抽剑动作十分流畅,没有被任何骨头阻碍,就像蛇信温柔地舔过敌人的伤口,说明剑尖是从颈椎缝隙种灵巧地刺入,准确地切段了脊髓神经。
非常完美地一剑,有很强的弱点针对性,愤怒没有影响他的技巧,反而精密得像手术刀,所以一击致命。
“太好了……我、我没有弄脏公主殿下……”希泽尔又恢复了平常的笨拙,手足无措地把剑藏到身后,没有
理会刚刚被自己击毙的战士学院优等生,仿佛只是驱赶了一只无足轻重的食腐蝇。他紧张地再三确认,维兰瑟身上没有被萨巴尔的血沾到任何一处,才放下惴惴不安的心,胆怯地看了看维兰瑟的眼睛。就像一只刚咬死小鸟的家猫——猫对所有小体型动物来说都是冷酷残忍的杀手,当它们转而面对主人时候,却有着另一张纯真可爱的面容。
“很好……竟然敢在我面前杀死我的侍从?”艾伦妮塔咬牙切齿地说,她向前一步,就要用神术制裁眼前让她暴跳如雷的两人。
就在这时,苏乌却抬手挡住了她。
“母亲!她们——”
苏乌没有理会闹腾的女儿,转而对维兰瑟兴平气和的说:“您有一位优秀的侍从,维兰瑟殿下。”
“感谢您的赞誉,祭司大人。”维兰瑟微微点头还礼。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回去,艾伦妮塔。”见后者咬咬唇,仿佛还准备抗争,苏乌第一次用低沉的语句警告,“你要违逆我吗?我的女儿。”
艾伦妮塔一颤,她知道平时自己母亲对她多有容忍,但这也意味着一旦发怒,也会更加可怕。于是也再无乘坐飘游碟游览的闲情逸致,只能乖乖跟随母亲上了以地底蜥蜴拖动的豪华轮车。
“母亲,为什么不让我教训那个贱人!”车辆是特制的,看着轻便,但有隔音和加固的魔法,一上车,艾伦妮塔就忍不住向苏乌抱怨。
“没有必要,我们现在要避免引起暗刃的关注。况且,法师总有些让人防不胜防的隐藏手段,我没有信心能保护你万无一失。”苏乌说,“或许你没注意到,我一直在观察暗刃法师的表情。在你即将动手的时候,她用目光确认了周围所有的精灵,一个不漏。”
艾伦妮塔一呆:“她想做什么?”
“这只是我的猜测,按我族约定俗成的规则,没有证据即既往不咎。而奴隶种族的证词是不予采纳的,所以她只用杀死所有精灵,那就死无对证了。”
第十六章
“什么?!她简直狂妄!不过只是个能用五环魔法的法师!母亲你不是有蛛后赏赐的七环神术吗?”
“和我们有过许多次合作的夺心魔洞察者输给她了,那位先生并不比我差多少,而暗刃三公主看起来毫发无损。”苏乌在地下掮客那的耳目打听到伊莫瑞的“订单”,同是祭司的她敏锐察觉了对方的意图,这才安排有良好合作关系的夺心魔盟友袭击维兰瑟,希望让伊莫瑞的建城节献祭计划落空。
“它当时孤身对暗刃的兵团,我们现在人数占优!”
“对夺心魔来说,低端战斗力的人数没有意义,甚至反而可能成为它的武器。”苏乌慎重地评价,“你要明白,艾伦妮塔,对家族来说,你的重要性甚至高过我。只要你在,血魇迟早会取代暗刃,成为第一家族,我们不需要急于一时。女神的恩宠才是一个家族的立命之本,这也是我在蜘蛛教院,哪怕失去六首蛇鞭的荣耀,也要诞下你的原因。你是受神后祝福的孩子,我不能冒着失去你的风险。”
艾伦妮塔静静听着,突然露出甜美的笑容,仿佛童话中的公主:“女神的恩宠……您说的没错,母亲!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我生命的意义!一切为了伟大的蜘蛛神后!”
“很高兴你能明白这个不朽的真理。”
“可是母亲,您当时为什么慢了一步?”艾伦妮塔撇撇嘴,“您的【阴影束缚】是家族中掌握的最熟练的,要是当时捆住那个私生子,萨巴尔也不会死,现在我的侍从被人当众杀死,想起来就觉得好生气!哼……萨巴尔那个废物,连一剑都躲不过!最迟明天,整个安杜斯都知道我刚才有多丢脸!”
“这是我的失误,艾伦妮塔。战士学院还有更多漂亮的男孩子,萨巴尔在身边跟了这么久也该腻了,下次我带你去挑个新的,即便贵族出身的孩子,你想要也没问题。”
“真的?谢谢您,母亲。”艾伦妮塔暂时被安抚,没有注意到苏乌一闪而过的深邃目光。
苏乌说谎了。
她的【阴影束缚】被女神赐予了瞬发的能力,只要心念一动就能使出,所以不存在失误的可能。
事实上,阴影的触手当时已经缠住了希泽尔,只是被他极快地挣脱了,因为发生在一瞬间,所以看起来像是苏乌慢了一步。
一名还没有成年、甚至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卑贱男性,在高阶祭司的阻挡下杀死一位战士学院的优秀学生,她怎么能明白告诉自己刁蛮任性的女儿?恐怕艾伦妮塔知道后会无比想要得到那个漂亮男孩,并因此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
艾伦妮塔的安危不容有失,一旦失误,家族是不会放过她的,苏乌深知这一点。
……
另一边,维兰瑟没空玩微服出游的把戏,也叫来本家族的蜥蜴马车,同希泽尔一同在车厢里听着木轮压着石板吱呀的声音。
而后者则脱下了上衣,一脸窘迫地任女主人检查身体。
“只不过一点淤伤,比我想象中好。”维兰瑟是当时除苏乌和希泽尔外唯一知道她的神术奏效的旁观者。坐在她对面的精灵男青年袒露上身,浅灰色的皮肤缠绕着被触手勒伤的青紫色痕迹,衬着他脆弱羞怯的神情,有一种凌虐的美感,但她却无丝毫桃色的想法,只在脑海中构思出回家后可以调配的伤药。
“对不起……公主殿下……”希泽尔不安地低下头。
“为什么道歉?”维兰瑟右手撑着脸,歪斜地倚在沙发上。
“我……我让您被弄脏了……”希泽尔飞快地看了一眼公主的脸,又继续盯自己脚尖。
“你说这个?”维兰瑟脸上的几点血迹已经干了,“回去洗一下就好。”
“那可不行……公主沾血的脸……会被、会被人看到的……”希泽尔觉得,染血的公主比平时更加美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病态的嫣红爬上他的耳尖,“刚才他做的……我、我也可以……”
“他?”维兰瑟停顿了几秒,想起刚刚某个死尸。
希泽尔却已经飞快地靠过来,他闭着眼睛,用一种虔诚和迷恋的表情舔着她侧脸的血迹,车厢中响起令人不堪入耳的濡湿水声。
维兰瑟的手臂能够感受到他赤(和谐)裸胸膛的温度,视野则是被一脸痴迷的美丽容颜占据。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唔?”希泽尔停下,歪着头思考着。
“你现在的状态无论在什么种族的文化中,都代表着诱惑,而且是强烈的关于交(和谐)配的明示。”维兰瑟看着他迷茫的表情,不由得失笑,“算了,估计说了你也不明白。不过你对于我而言,不是泄欲的工具,你无须强迫自己,模仿那些依靠身体上位的无聊男性。”
是的,因为有张漂亮的脸就只能做面首简直太浪费了,你可是重要的研究对象啊。
“不……这个、这个我也可以……如果可能,您、您请不要让别的……”希泽尔不知道维兰瑟在说什么,只觉得如果非要有其他男性……不,任何生物来帮公主清理血迹,都是难以令他接受的。这样的话,不如由他自己……
对血液兴奋的异食癖?还是害怕被取代?维兰瑟审视着俯身看着她的男性,他双目清澈,眼神慌乱,没有一丝肮脏的欲念。
“今天你的表现的不错,那一剑非常漂亮,姑且算是奖励吧,随你高兴了。”维兰瑟闭上眼睛假寐冥想,得到了肯定的希泽尔镇定下来,像宠物猫一样仔细舔舐着她的侧脸。
他没有接受过黑暗精灵的教育,关于性的意识也处于模糊状态,只觉得公主就这样沾上了他的气味,内心十分欣喜雀跃。
与此同时,在最神秘的裂念家族居住地,由大量缠丝玛瑙堆砌的议事厅被幽蓝的荧光照亮,大厅极少有装饰物,也没有繁复琐碎的浮雕,材料本身夸张的几何纹理渲染了迷幻气息。
十数名黑暗精灵聚集在这里,有冠以裂念姓氏的贵族祭司,有腰挂弯刀的男性武士,有动作默契如双子的尼姆和阿莱克,有在维兰瑟入城时曾阻止她的小队长,甚至还有一位头戴罩纱帽、衣饰华丽的女性,只有少数家族的首脑见过她,那是所有主母中最深居简出的裂念家族主母。
大厅中的圆桌上摆着好几只碟子,里面盛着浇着浓郁深色酱汁的大脑,形状各异,分不出属于什么种族。他们或站或靠,围着圆桌轻声交谈,身份、性别、地位在这里都被忽视了,就像狮子同羚羊、蛇与青蛙同住同栖,在黑暗精灵社会环境下是无法想象的;并且他们虽然高矮胖瘦各不同,但习惯动作十分一致,显得无比诡异。
“欢迎回到我们当中,转换成功的感觉怎样?”一位女祭司问。
“基本完全占据,偶尔受到宿主残余思维的冲击。我认为这很好。”维兰瑟见过的小队长一脸木然,双手抱头,似乎刚刚从某个思潮中恢复。
“之前你闻到‘它’的血时候,好像还处于转换期,宿主不恰当的应对方式是否引起暗刃公主的怀疑?”
“我认为没有。”小队长思索了几秒,“她更倾向把我喂给‘它’。”
“不过谨慎总是好的。”尼姆接口。
“你们刚才与她密会,是否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阿莱克试着组织了语言:“她索取了很多材料,不少属于仪式用品,【魅惑术】无效,【深层暗示】完全不起作用,尝试使用【感受情绪】,‘看’到像是沥青的粘稠黑色,难以分析。只能根据语言推断,她很可能是位魔鬼崇拜者。”
“魔鬼崇拜者的精神大多产生了变异,或许还有些不可名说的存在寄宿在她身上,‘它’失手也无可非议。”裂念主母开口了,声音同样木然平板,“不要吝惜材料,那些东西,我们不久就不再需要了。无论什么代价也好,我们要得到‘它’,让我们完化。”
“加快速度进行暗刃低级成员的‘感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名战士提议。
“我认为这很好,但我们的心灵力量已经全部用作制造‘种子’,这样下去,或许会引起奴隶暴动。”另一人补充。
“留给城市的巡逻队解决,在此之前给奴隶下达暗示,尽量在离暗刃最远的地方骚动。”
“暗刃公主的可靠性怎样?”
“魔鬼崇拜者不会忠诚于任何对象,她既然已经背叛了默夜一次,也不在乎再背叛暗刃一次,毕竟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暗刃的统治者,况且交易对她没有坏处。”
“还有一点,家族内部已经和平太久,显得有些异常,如果第三家族‘秘眼’认为我们实力过于膨胀,在这个节点对我们采取措施,我认为这不好。”阿莱克说。
所有人面面相窥,异口同声回答,“需要新的牺牲者。”
尼姆提议:“为了避免失败,刚才我和阿莱克共同行动,可是我们动作过于协调,我担心引起暗刃那位公主的察觉。谨慎起见,牺牲者人选应当在我们中产生。”
“我认为这很好,”祭司肯定他的想法,“阿莱克这具身体擅长灵能侦查,我建议保留。”
“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尼姆点点头。
“那么,开始抹杀吧。”一位武士走上前,拔刀一挥,尼姆带着平静的表情,头颅从脖子上滚落下来。
无论死者还是逃过一死的阿莱克,亦或是行刑的武士,甚至旁观的所有成员,脸色都毫无波动。
他们都“感染”了某个意识,在症状的初期,他们会无意识呢喃原型体惯用的语句,等到心灵中的种子完全孵化,占据整个思想,他们就会变成原型体的精神克隆。
一即是所有,所有即为一。他们是有着同一个意志的不同个体,就像是蚁巢的虫群一般,只会向着一个目标,无论要使用怎样的手段,将付出怎样的牺牲。
第十七章
“希泽尔,我需要一段汲魂木的根茎,五寸大小那种。”
“猎魔蛛的几丁质外壳,按照它本来生长的样子摆好拿过来。”
“一小瓶痛苦之水,还有与之相配的弗洛魔羽毛制成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