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〇、养儿方知父母恩
第二天,山丹被疼痛折磨得没有气力,但医生要山丹尽快给孩子喂奶,以促进**的早日分泌。
山丹躺着,顾海平把孩子放在她的臂弯,孩子马上开始拱着小嘴到处到奶吃,像刚出生的羊羔一样。
有了母乳分泌孩子就不用再吃牛奶,只是医院分发了一种叫做“开口茶”的冲剂,要每个家长喂给刚出世的婴儿,说是清理婴儿体内的胎毒,在北方从来没有这道程序。
医生要求山丹下地活动,山丹仍然不敢动,伤口实在太痛了。动一动就像刀割一样,她不想动。但她也知道正如医生说的:“下床活动时间越早,术后发生肠粘连的几率就越小,活动时间越晚肠粘连的发病率就越高。”
但实在太痛了,山丹还是爬不起来,她只在床上翻个身都要费尽力气,搞到满身大汗,更甭说下床走动了。医生只好再进行插尿管和床上护理。
生产后的产妇是最虚弱的,山丹每次入睡醒来都是汗水淋漓,满头满身的汗水,齐耳短发都全部湿透,但又不给洗澡洗头,真是难受极了。全身都发出一股像发酵的味道,山丹叫顾海平打一盆热水来帮她擦洗一下身体,把头发也擦擦。这样邋里邋遢的生活对于一向喜欢干净整洁的山丹来说真是折磨。
每天蓬头垢面的生活对山丹来说那是无法想象的,如今却要忍着挨过一个月,山丹想想都觉得崩溃。
第三天,医生把尿管撤了,山丹只好自己解决,她扎挣着下地活动一下,但动一下伤口都会撕心裂肺的痛,她扶着床栏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五六个小时没有排小便了,她想自己去上外面的厕所,但连走路都困难,怎么能自己搞得掂?
顾海平拿了一个医院的痰盂来接,山丹没有任何感觉,像开闸的水龙头一样一直排出满满一痰盂的液体才停下来。
山丹有点后怕——这么多的液体储存在膀胱里,自己却没有感觉,再耽搁一段时间一定会出事的。好在顾海平一再鼓励和搀扶她起来才避免了严重后果的发生。
剖腹后的出血特别多,护士不停地给山丹换卫生巾还弄脏了床单,护士很不高兴,嘟哝着埋怨。山丹也没精神计较,但她知道如果这样一直出血,人会因为失血过多渐渐虚脱的,她只好忍着一阵阵的剧痛要求医生加大了宫缩药物的剂量和输入速度。
血出的量慢慢减少,第三天的傍晚,山丹可以自己慢慢挪动到外面的厕所去了。一出病房门,对面的走廊边吹来一股凌厉的寒风,山丹头上没有戴帽子,她裹紧身上的衣服,挨到厕所,半蹲下来,就感觉一块大大的淤血块“扑通”掉到了下水道,从发出的声音她想象淤血块至少有拳头大小。
山丹有些担忧,这样的出血什么时候才会停啊?她已经没有多少生机了都。但她不敢告诉顾海平,顾海平这几日照顾山丹和孩子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再让他加上一种担心会被压垮的。
山丹只是自己密切关注着自己身体的状况,好在第三天之后出血慢慢减少,人也慢慢有了精神。
孩子的奶已经够吃,都能听到孩子“咕咚咕咚”吞咽的声音。只是一碰就会钻心的痛。但为了孩子健康成长,初乳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喂孩子的。
所以,“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山丹再一次想到父母的不易,也慢慢能原谅顾老师的冷酷。毕竟他们把顾海平从襁褓婴儿养育到长大成人,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即使行为有所不妥,与之相较,都不是不可原谅的。
仅仅几天时间山丹就深深感受到为人父母的不易,要忍受怎样的疼痛和折磨才能养大一个孩子?
想想自己小时候的多灾多病,母亲该费了多少心血才养大自己?还要费多少心血才让自己有所作为有了今天的生活?她对父母充满了感恩。
五天后,山丹和女儿出院,办理好手续,一共花掉2763元钱。在老范的帮忙下,少去大约500块的费用。这500块可以给山丹坐月子买一些营养品了,顾海平心里悄悄打算。
手里剩下的钱只有3000多,看来以后的日子还要一样节俭才行。好在山丹打算孩子大一点点就返回家乡上班,3000块除去路费也就有2000多一点的富余了。
顾海平对做饭是一窍不通,但他尽量从书上和他的专业知识里找产妇坐月子的各种营养食品。
早上是一瓶鲜奶、一块蛋糕、一个鸡蛋,中间是一碗小米粥,中午煮各种汤水和面条,晚上又是鸡蛋、牛奶和馒头包子。
好在山丹自喻自己是一头好奶牛,可以生产足够的奶水喂养女儿,常常是吃一半流一半,一边孩子在大口吞咽,一边像花洒一样喷洒。
一次夜里,山丹累得爬不起来,就直接躺着喂奶,等孩子吃饱睡着,山丹才发现孩子睡的小褥子全部被另一边流出来的奶水浸湿了。
出血一直断断续续,人一直很虚,顾海平便想用黄芪给山丹补一补气,于是煮了一碗淡淡的黄芪水给山丹喝,不想本来一点点出血量却增加了很多。
山丹不懂中医药,按说黄芪是补气良药,也可以用于产妇,但可能是山丹自身的体质不同,所以也会有不同的反应。她没有责怪顾海平,只是告诉他可能不对症。恶-露是大约产后50天才干净。这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山丹知道一定是怀孕以来的劳心劳神导致身体虚弱,正气不足导致产后虚弱出血。
坐月子也没能好好调理,正赶上当地的回南天,到处湿漉漉的,尿布都晒不干,只好花200多块钱买了一个电暖气,顾海平一边看书一边烤干尿布成了每晚必备的节目。
房间不能通风,满屋子都是小孩的奶腥味、尿布味,山丹敏感的鼻子真是受尽折磨。
好不容易熬到半个月,山丹实在受不了,坚持用热水洗了头。但这给她真的落下一个毛病:头不能吹风,头顶一吹风,整个脑袋都会痛。山丹后来想可能也和她那次在医院上厕所时被寒风吹到头顶有关吧。
所以老祖宗的讲究还是有道理的,还是要听的,毕竟那是他们几千年积累下来的经验。
磕磕绊绊终于满月了,按当地的习俗,孩子满月要煮红鸡蛋来庆祝,顾海平买了好几斤鸡蛋回来煮,然后用红墨水一只只涂成红色,再一只只送给同学老师。
山丹生孩子后正值顾海平放寒假,大部分同学都回家过年,只留下几个同学留守在学校里,也有一些当地的同学来看望他们。
如果在家乡,孩子过满月那是个隆重的过程,爷爷奶奶和姥爷姥姥作为祖辈都要给孩子系上长命锁,就是几个铜钱用红线编好挂在孩子脖子里,亲戚朋友都会欢聚一堂,庆祝孩子的诞生,祝福孩子健康快乐长大,还要拜过祖坟呢。
如今在这异地他乡,除了几个同学来过,便没有了任何热闹。山丹感到多少有点凄凉。
顾海平和几个同学谈天说地,居然一晚上没有回家,只留下山丹和孩子在湿冷的夜依偎在一起。山丹本来就觉得孤单伤心,在顾海平如此行为下,她开始后悔来这里生孩子这件事。
月子里,顾海平是尽力在想到做好,一次买了一条大鲤鱼说要给山丹煮鱼汤,但把鱼放到锅里就不见了人影,山丹饿得肚子“咕咕”叫都不见顾海平回来,她只好到男生宿舍去找,发现顾海平和同学下象棋下得热火朝天,把山丹半天没有吃东西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山丹没有说话,扭头忍着眼泪走上楼,她知道顾海平已经很努力,但她得到的照顾却是那么不尽如人意,她也知道不该强求他太多,但她内心的孤单和委屈却一丝丝积累了起来。她想过完年就回家乡,有母亲的照顾,也该上班了,出来都快半年了,毕竟医院不同其他部门,虽然院长通融,但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多余的福利白给谁。
山丹从小就是这样,她做一件事时,总会考虑这件事对别人的影响,还有别人会怎么看,所以永远都有一个底线,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山丹回到宿舍,走廊里的煤气炉冒着一点点星星之火,打开上面的锅盖,看到一条大鲤鱼放在一整锅的灰呼呼的冷水里,连一点儿热气都没有。她强忍着伤心和饥饿回房躺下,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较之生死,一切都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