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宜想着时归远集训期间管得严格,自己不便打扰,于是即便有不会的题也是求助于蓝沁婷和郑言辛,倒是那边的时归远十分惦记月宜,终于忍不住给月宜发了信息。
在干嘛?
月宜惊讶地看着消息,连忙回复说:写作业啊,你怎么有空和我聊天?不是说集训特别忙吗?
忙也能抽出时间。
时归远仰躺在床上,第一次扔下写了一半的作业迫不及待玩手机。月宜捧着手机,思绪千回百转想着该如何问候时归远,结果时归远却回复地很快:月宜,我这边室友睡着了,我不说话,只是看看你好不好?
月宜答应,掩上门,盘腿坐在床上打开视频。
画面里的房间有些昏暗,时归远拧眉输入文字问她:好暗,怎么不开灯?
要睡觉了啊。哥,给我看看你住的环境。
时归远站起身,缓缓走了一圈,房间很小,是两人间,但是有独立的卫生间,屋内比较干净,没有想象中的男生寝室的邋遢,旁边床上侧身躺着一位男同学,看起来是真的睡着了。
月宜问他:吃得怎么样?
时归远回答:挺好的,每天除了刷题还是刷题,也不怎么活动,感觉自己胖了几斤。
月宜开玩笑说:这是谁家的猪?如此膨胀?
时归远飞快地回复着:你家的行不?
月宜撇嘴,看了一眼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得早起上早自习,她打了个哈欠和时归远说:我还有一点英语听力没做,赶紧做完我就要睡觉了。
时归远很想和她继续聊天,但也不好意思耽误她的作息,于是点点头说:睡吧,我年前一定能回去,到时候找你。
月宜某日和祝玮一起吃晚饭,这些日子祝玮对她的态度比之前和缓了一些,月宜咬着筷子问:“爸爸,你说我能去省重点吗?”
“你想什么呢?你自己看看你的月考成绩,再不好好努力,这儿都盛不下你,我到时候说不准还得把你送回你外公外婆那里。”
月宜心底冷笑了一下,心想求之不得。
祝玮最近很忙,月宜看着抽屉里给祝玮当初编的吊坠穗子蒙了一层灰,她掸去,然后解开,夹杂了一些别的点缀,最后还从晚上买了一些桂圆形状的小装饰品编织上,相较于从前的穗子看起来更加精致青春。
年前时归远集训结束归来,过了叁天时归远就去省会参加竞赛,成绩出来的那天已经期末考试结束,可时归远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学校。
月宜心绪平缓了些,再加上几位朋友帮忙,她的成绩进步了非常多,填写文理分班的表格时,月宜毫不犹豫地填写了“文科”,只不过如此这般就和好朋友蓝沁婷不能一起了。小姐妹凑在一起抹着眼泪告别,郑言辛哈哈大笑:“干嘛啊,无非就是一个在四楼,一个在五楼,整得好像是南上北下一般。”
蓝沁婷吐槽:“美好的气氛你每次都要来破坏。”
郑言辛刚要说话,手机传来消息,他看了一眼,哎呦一声说:“老时真得奖了,二等奖,太他妈厉害了。”他又去打听一番,时归远的成绩是他们学校这批人里面最好的,其他还有几个得了叁等奖。郑言辛笑道:“我听说横幅都准备好了,下午就要在校门口挂上。”
“人呢?一天都没瞧见时归远。”蓝沁婷问。
郑言辛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只说是请假办事去了。”
月宜等啊等,看着学校门口喜气洋洋地挂上横幅,时归远叁个字异常显眼,终于等到了几日后来拿奖状的时归远,少年行色匆匆,从办公室出来,径直去了月宜的教室找她。彼时已经分了文理,虽然寒假如期而至,但学生们被“原则上来学校自习”的规定束缚,故而月宜还是老老实实的在教室里写作业刷题。
月宜下课去接水的时候看到了一直在楼梯间等待她的时归远,他先把奖状展开给她看,自嘲说:“本想试试能不能得第一,没想到还是千年老二。”
月宜笑道:“我哥哥很厉害,不过是不稀罕罢了。”
时归远面庞微微一红,直接把奖状递到她手中:“送你了。”
“我可不要,又不是我去竞赛。这属于你。”月宜拒绝。
时归远抿了抿唇,眉宇间有几分焦急:“月宜,我要转学了,转学的手续也办好了。我下周就要去j市,提前租房子适应环境。”
月宜怔了一下:“这么快吗?”
他抬眸,眼底是难以掩藏的无奈:“爸爸的为人你我应该很了解。”月宜低了低头,颈子柔美白嫩,像是脆弱的天鹅,他上前一步,气息微烫:“要很久不能见面了,你会想我吗?”
“你是我哥……我会想你。”她想后退,却发现已经贴到了墙壁,无路可退。
时归远没有再进一步,而是认真说:“那就好,你能想我我就开心。我也会想你。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无论任何事,我一定想办法帮到你。”
他的目光仿佛是一片浩瀚的汪洋,汪洋之中是金灿灿的沉船,吸引着月宜沉溺其中一探究竟:“嗯。那你一路平安。”她让他等一等,转身回到教室里,打开书包翻出那枚自己重新编好的穗子,然后重新回到时归远面前,将穗子递给他说:“也不是什么非常好的东西,更没什么特别的寓意,就是想着送给你一份作为转入省重点高中的礼物,你若是喜欢……”
“喜欢,很喜欢。”他郑重地将穗子系在书包系带上,害怕不小心蹭掉,还特意系了好几遍。
省重点的生活与其他学校没有太大的区别,无非是竞争更激烈,生活更加枯燥乏味。时归远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清心寡欲,对任何生活都会很习惯,可是真正尝过蜜糖又怎么还会喜欢白开水的滋味儿?
这一年过年,月宜提前就回到外公外婆家中,祝玮寻了借口说是外派出差,实际上是带着时蕾去了j市看望时归远。月宜从一开始的嫉妒和忧伤变得有些麻木。可能妈妈去世之后,祝玮彻底放飞自我了,反正他一个鳏夫,身边有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别人还会羡慕祝玮这么快就第二春。
这个世界向来是对女人苛责,对男人宽容。
新年新气象,月宜期末考试成绩提高了不少,从班级的吊车尾来到了中游位置,下个学期回学校就彻底是月宜最爱学的文科课程了,月宜也觉得担子轻松了不少。外婆心灵手巧,和月宜靠在暖气旁言笑晏晏地剪窗花,月宜就会剪一些最简单的图案,外婆笑着打趣说:“你们年轻人绣得那些十字绣太简单了,这真正的刺绣、剪纸是需要想象得,脑子里没有这个样式,剪刀底下就出不来。”
月宜嘟着小嘴儿,折腾了半天,还是四不像。
外婆笑道:“你看来是随了你爸爸了,你爸爸五音不全,还没什么想象力。”
月宜不满意地“切”了一声:“谁说的,我很会唱歌得,外婆你忘了?我小时候还得过歌唱比赛的第一呢。”
“记得记得,那张奖状现在还留在柜子里头呢,外婆昨天还看见来着,咱们当时高兴坏了,你爸这人从来都不会称赞别人,张嘴就说,会唱歌有什么用,又问几个人参赛。”外婆叹了口气,摇着头唏嘘道,“月亮啊,外婆也不是故意挑拨你爸和你的关系,只是从心里觉得,你爸的人品不太好,你别跟着他学。”
月宜道:“他很忙,天天都不一定见着面,我能跟他学啥?”
“忙?忙什么?他都是冲层干部了,按理来说应该很轻松,怎么还在忙?”外公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不屑一顾,“他忙什么我们都心里有数,只是他打量着我们都是傻子还蒙在鼓里呢。”
外婆踢了一脚外公的小腿,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在月宜眼前提这些事。月宜也假装不明所以,其实也明白他们言语中的深意。看来爸爸的“秘密”早已经是公认的事儿。年夜饭吃得外婆最拿手的鲅鱼水饺,月宜捂着鼓鼓囊囊的肚子说:“吃多了,小舅和小舅妈啥时候来?我想出去放鞭炮。”
“快到了快到了。”外婆说着就接到了除夕还要加班的儿子和儿媳妇儿的电话,两人已经在路上了,麻烦外婆再等一会儿。
月宜干脆跑到楼下,在街口殷殷盼着小舅的身影,很快,小舅一家叁口开车到达,小弟皮得很,见到月宜就挣着手要月宜抱,小舅说:“你弟弟在车上嘴就没闲着,估计是吃不进去饺子了,后车厢给你们拿的烟花,你俩先在楼底下玩儿吧,玩够了再上来吃甜品。这都是你小舅妈亲手做的。”
月宜比了个耶,就带着表弟在楼下疯玩儿,小孩子对烟花鞭炮总是出奇的向往,两人没过多久就把后车厢里的烟花全部搞定。月宜仰起头看着转瞬即逝的花火,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她以为会是祝玮,可是看到姓名,失落中又平添一份喜悦。祝玮不在意自己,时归远却惦记着自己。
“新年好,做什么呢?吃饺子了没?”时归远笑着问她,语气轻快,那一丝缠绵并未刻意让月宜听出来。
“当然吃了啊,我和我弟弟放鞭炮呢。”她把听筒放到小弟身边,对他说,“喊哥哥过年好。”
小弟还在牙牙学语的阶段,含含糊糊说了句“哥哥过年好”。
时归远听着稚嫩的声音,知道那是月宜的表弟,其实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倒是希望他可以喊自己“姐夫”。时归远扭头看着厨房里依旧在忙碌的时蕾和祝玮,他悄悄掩上阳台的门,只穿了单薄的一件高领毛衣,领会除夕夜的寒冷:“月宜,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大约正月十五开学,之前或许能抽出几天时间偷偷回去一趟,我们见个面,然后请你吃饭好不好?”
月宜想了想,轻柔地规劝着:“我听说省重点学业很繁重,郑言辛说他家也想托关系让他去,但他打了退堂鼓,我和蓝沁婷看他发给我们的课程安排都觉得太辛苦了。既然这样你就别折腾了,以后有时间我们可以一去吃很多好东西,没必要急于一时。你总是叮嘱我好好学习,那我这个妹妹也叮嘱哥哥要好好学习,为我们这个小破中学争光。”
时归远听着“小破中学”四个字莞尔一笑,这是郑言辛最爱用的形容词,看来也是近墨者黑,月宜也习惯用上了。“好,那我努力。”时归远静静地开口,每一个字都是对她无上的承诺。
月宜又道:“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带着小弟回家了。小弟虽然吃零食吃多了,但是还得吃饺子呢。”
时归远听着她要挂断电话连忙说:“月宜,对不起。”对不起除夕佳节时分祝玮在自己身旁,却不在月宜身旁。
月宜似是听懂了,可是除了心底微微冒出的一丝酸涩,其他的也没什么感情,人到了最后多是麻木,不会再有伤心:“没事,我很开心。”
“我还想吃你做的桂圆红枣酒香软糕,可以吗?”时归远捏着她送给自己的穗子沉声问。
“可以,有机会带给你。”
这个机会也只能等着下学期了。
刚刚开学,月宜就经历了一次开学“测验”,这回来到自己的强项文科班,月宜的发挥非常不错,从班级的中游一下子就来到了十几名。月宜很开心,特意请帮自己辅导过功课的郑言辛和蓝沁婷吃饭。郑言辛笑道:“老时没从微信上帮你?”
“有,但是想请他,他也来不了。”月宜老老实实地说。
郑言辛掰着指头说:“这个学期假期也不少,清明、五一、端午,兴许有机会咱们能去j市见上一面呢。我听说老时在那边也是如鱼得水、风生水起,他又擅长体育运动,即将举办的橄榄球赛他还报名参加呢。”
“如果是放假期间,可以去看嘛?”蓝沁婷发问。
“当然可以。”
月宜咬着筷子,没说话,可是心思却飘到了时归远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