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会回去问问你六叔要不要,有几盘没上桌的菜,干净的,我单独打包了,他要的话给他拿回去吃。”
陶然说:“他那么有钱,才不会吃剩菜呢。”
“他现在估计也没多少钱了,你没发现他现在抽的烟都变了么?”
陶然愣了一下,他真还没注意。
“他怎么了?”
“没怎么,这不是最近刚把那服装店盘下来了么,那么大的店,光租金就不少,再加上重装,还有请人的钱,估计也都花个差不多了。你六叔做生意才几年啊,两年多一点而已,他又不是会存钱的人,手头上能有多少。”
陶然没说话,刘娟就说:“你问问他,干净的菜,不是吃剩的。”
“那就直接给他打包,走的时候让他带着不就行了。你问他他肯定说不要。”
刘娟就笑了,说:“也行,我不就是怕他不好意思要么,所以让你问。”
“我……”陶然讪讪的,“我问他怎么就好意思了。”
“你不是跟他住了半年么。”刘娟笑着说,“倒是你,怎么跟你六叔好像生疏了不少。以前在人家家里住着,这一考上大学就不理人了,这可不行,你六叔帮了咱们家多少,这次摆宴席,酒都是他带的,还都是好酒。”
盛昱龙对他们家好,陶然是知道的,而且也知道盛昱龙不是完全出于个人私欲。这一点他是真觉得盛昱龙人好,仗义,大方,也热心,以前跟他没这些事的时候对他们家就不错。
刘娟见他不说话,就问说:“还是因为他喝醉酒的事?男人都这样,你看你爸,我管教了那么多年,不照样还是喝醉了。男的没有点缺点还吓人呢,他们这些人就这样,有缺点,但也有好处。”
陶然觉得刘娟已经被盛昱龙收买了,她以前多看不上盛昱龙啊,说他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说他浑。
盛昱龙下午要带他们回去,所以中午就没走,在陶然那屋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陶然坐在椅子上看书,外头起了风,窗户也开着,吹着窗棂上挂着的中国结穗子一直飘个不停。
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他看陶然,觉得陶然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如今是准大学生了,身上又多了一层光晕,大学生的光晕,他的头发乌黑,脸庞和脖子就显得更白皙,脸庞的轮廓秀气而周正,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胳膊有些瘦,手指修长白皙,修剪的整整齐齐,指甲呈现出粉红的健康光泽,无污染天然一块璞玉。
他们俩要在一起,吃亏的是陶然,他没什么吃亏的,只有得偿所愿,还占了便宜。
不管是从外在条件上,还是内在条件上,亦或者从年龄和未来上,他都和陶然比不了。唯一比陶然好的是出身,但他那个家庭,又算什么好家庭。
从世俗的角度上来说,盛昱龙是无耻的,但他的好处在于,他自己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耻,意识到了,却刹不住车,所以觉得他是有罪的,对于陶然,他始终有负于他,所以唯有用一生全身心去偿还。而且他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倾其所有带给陶然的,或许也不如陶然本来该有的万分之一……有些东西并不是财富、爱情能够给予的,他亏欠陶然的是一个正常的人生。他明白这一点,所以始终清楚自己的位置,因此对陶然尽他所能。
陶然没察觉盛昱龙在看他,他看小说入了迷。
高考完之后,他终于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盛昱龙书架上的那些小说他全都打算看一遍,最近他迷上了金庸的小说,武侠世界爱恨情仇,简直叫他看入了迷,平时没事就会看。如今看到《天龙八部》,觉得这小说架构恢弘,比前几本都好看,他正看到马夫人咬段正淳的那一段,又揪心,又兴奋。
“看这么入迷?”盛昱龙忍不住问。
陶然回头看了一眼,说:“看金庸的小说呢,你醒了?”
盛昱龙往上坐了坐,问:“看到哪儿了?”
“我在看马夫人咬段正淳,要咬死他。”陶然放下书,大概看的惊心动魄,所以有些激动,说,“你说金庸是写武侠剧的,却是个言情高手,他的情全都奇绝艳丽,比专门写言情的琼瑶都高几个段位,读起来余味悠长。”
盛昱龙笑了笑,说:“你说的倒挺有水平,还又奇又绝的。”
他是说不出这种话来,跟陶然比,他就是个粗人。
陶然不理他,回头继续看。盛昱龙忽然趴了过来,靠在他后背上,温热呼吸喷到他耳后,对着他的脸就亲了一口。
陶然一把就将他推开了,大概是本能反应,用的劲特别大,竟然直接把盛昱龙推了个人仰马翻,他的单人床本来就窄,盛昱龙扑腾一声滚落到床另一边的地上去了。
陶然吓了一跳,说:“活该。”
他说罢又抹了一把脸,结果半天也没见盛昱龙爬起来,他赶紧爬上床,爬过去朝床下看了一眼,床下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一带,那劲奇大,将他整个人都拽落到下面去了,他原以为自己会磕到地面上,谁知道盛昱龙将他一搂,他就落到了盛昱龙身上,盛昱龙抱着他翻了个身,他就被压倒在身下了。
第65章 夏夜长┃八月一日,建军节
陶然说:“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盛昱龙双眼精光闪闪, 喘着气笑着看着他。两个人身体紧贴在一起,陶然觉得盛昱龙太沉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紧张地时候表现的就特别凶, 瞪着盛昱龙。盛昱龙忽然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说:“我不是说了,别这么劲劲地看我。”
“你干什么, 放开我。”陶然说。
盛昱龙忽然“嘶”了一声,说:“别动。”
陶然就不敢动了, 只紧紧抓着盛昱龙的胳膊。盛昱龙低声问说:“你是不是就怕这个?”
陶然脸色有些惊慌, 嘴上却说:“在我家, 你还敢把我怎么样?”
盛昱龙就松开了捂着他眼睛的手,直直地看着陶然,然后忽然一低头。
陶然一扭头就躲过了他的吻, 盛昱龙捏着他的下巴又强迫他转过来,这一回陶然的头就动不了了,盛昱龙挑衅一般猛地低头,在几乎亲到他的时候又乍然停住, 如此往复几次,陶然被他一下一下弄的都忘了反抗,只紧张地看着他。
盛昱龙是个高手。
“能亲你么?”盛昱龙问。
“不能。”
外头传来陶建国的说话声, 陶然一惊,赶紧又挣扎了起来,盛昱龙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起身把他也拉了起来, 陶然用力一推,就把盛昱龙推倒在床上,盛昱龙刚要坐起来,陶然就跳上床,骑在他身上,按住了他的脖子。
陶然表现的异常凶悍,大概使了十足十的劲,盛昱龙想要起身,竟然被卡住了脖子。他喘着粗气看向陶然,陶然用力按着他,说:“你再弄我,我就掐死你。”
“你掐死我。”盛昱龙语气猖狂,“你不掐死我,我早晚弄你。”
陶然闻言抓过枕头就按在了盛昱龙的头上,他只是想泄了胸口的那口气,并不是真的想憋死盛昱龙,所以枕头并没有完全堵住盛昱龙的呼吸。盛昱龙的呼吸粗重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陶然松开手,喘着气从盛昱龙身上滚下去,双脚落到地上,回头看盛昱龙。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陶然说,“狗急了还咬人呢,我不会任你欺负的。”
盛昱龙却抓着枕头笑了一会,然后把枕头拿开,脸色通红地看着他。
“你完了陶然,”他说,“你没掐死我,你完了。”
陶然心里扑通直跳,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陶建国刚从卫生间出来,差点被陶然撞上:“你跑什么?”
“没什么。”陶然说,“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你妈去你三奶奶家送点肉,等她回来咱们就走。”
陶然“嗯”了一声,怕陶建国看出他的异样,直接拐进了洗手间里头。他关上门,心还在扑通直跳,他想他是不是被盛昱龙影响了,竟然有些变态,因为刚才他竟然有些诡异的兴奋。
他朝镜子里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他依旧清清冷冷的模样,只有眉眼有些紧,隐约透露出他内心的秘密。
刘娟从外头回来,见陶建国在客厅里喝水,便轻声问:“老六还没起来?”
“起来了。”陶然从洗手间出来,说,“在床上歪着看书呢。”
“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我看天不大好,等会要是下了路就不好走了。”
陶然就走到卧室门口,叩了两下门:“盛昱龙,该走了!”
“你这孩子……”刘娟瞪了他一眼,“怎么叫名字呢?”
“他说的让我叫他名字,说我长大了,跟他是平等的。”陶然说着看向开门出来的盛昱龙,“是吧,盛昱龙?”
盛昱龙说:“随便你。”
刘娟又数落了陶然一句:“没大没小。”
盛昱龙开车将陶建国夫妇送到住的地方,天果真就阴了下来,还不到六点,外头已经黑胧胧的了。刘娟将单独装好的一份菜拿出来说:“今天酒席剩下不少菜,这些是干净的,没吃过的,你拿回去吃。”
盛昱龙果然说:“你们自己留着吃吧,我就不拿了。”
“干净的,不是吃剩下的。”陶然说。
盛昱龙就说:“我都在外头吃,拿回去也吃不了。”
“放冰箱里头。”陶然说,“我妈专门给你留的,还从家里找出这么好的盒子给你装。”
盛昱龙就笑了,说:“那行,谢谢嫂子,我拿着。”
陶然就给他放到车里去了,雨滴已经落下来了,陶建国说:“这天怎么老下。”
“恐怕有的下,我看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还有大暴雨。”盛昱龙说着就上了车,“我走了。”
“路上小心点,有事打电话。”
搬到这里之后,陶建国给家里安了一个电话,方便做生意和人联系。
盛昱龙点点头说:“知道。”他说着看向陶然:“陶然,我走了。”
陶然不着痕迹地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了。
他们一家三口送盛昱龙走远,刘娟对陶然说:“趁现在雨没下大,你给余和平送点东西去。”
她说着就进屋拿了一个饭盒出来,递给了陶然。
陶然问:“什么?”
“是只烧鸡,都没怎么动呢,就被人撕掉了点皮。”刘娟说,“你拿给余和平,现在估计还没吃晚饭呢,他那不知道有没有冰箱,没有的话你让他尽量吃快点,别放馊了。”
陶然就拿着饭盒出了门,饭盒是透明的,看得出里头除了烧鸡还有别的肉,汤汁沾满了盒底。他走过两条街,到了余和平住的那个院子,正准备敲门呢,发现那大门没上锁,一推就开了。他踏进院子里,发现那院子真是破旧了,砖瓦都有些斑驳了,院子里堆满了木材,廊下放着好几辆自行车,有几户人家开着门,正在生火做饭,看来里头住了不少住户。
他也不知道余和平在哪里住,撑着伞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有个老婆婆就探出头来,问:“小伙子,你找谁?”
“我找余和平。”他说。
那老婆婆似乎并不认识什么余和平:“我们这没这个人。”
余和平有些疑惑,就看见有一扇门打开,余和平说:“我在这。”
陶然笑了笑,赶紧走了过去。余和平好像在睡觉,头发乱糟糟的,他走到门口说:“我妈让我给你送点东西,烧鸡。”
余和平似乎很吃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他递过去,余和平接在手里,说:“……谢谢。”
“你就在这里住么?”陶然往里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余和平仿佛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拉了一下门口的开关,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起来,余和平问:“你要进来么?”
陶然就把雨伞放在外头,自己跟着余和平进了屋子。这是个单人间,里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个大的矿泉水瓶子,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可能最近一直下雨的缘故,房间里有些潮湿。
“我这没有板凳,你……你要坐床上么?”余和平说着便赶紧把床上的衣服拿了起来,陶然忙说:“你别收拾了,我这就走了。”
余和平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略有些窘迫地笑了笑。
“你这是不是不能热啊,这烧鸡是凉的。”陶然说着想了一下,说:“你跟我来。”
他说着就朝外头走,回头见余和平在原地站着,便一手拿了饭盒一手拉了他:“你到我们家来吃吧,吃凉的不好。”
余和平有些窘迫地说:“不用了。”
陶然说:“你不用客气,来吧。”
陶建国因为白天喝醉了酒,晚上没什么胃口,刘娟就煮了点粥,然后热了一盆菜,是大杂烩,正热着呢,就见陶然回来了。她走到厨房门口,正要问余和平的事,就看见陶然后头还跟着一个人,正是余和平。
“妈,他那没有灶台,热不了饭,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刘娟看到余和平通红的一张脸,笑着说:“正好我快做好饭了,你们看会电视,等会就能吃了。”她笑着看向余和平,“咱们都是邻居,在这里能遇见也是缘分,你可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