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还是个孩子。”周强说,“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早就成年了。”盛昱龙说。
“……”周强欲言又止,问:“你来真的?”
“你也说了,他是男的,又跟我是这种关系,如果不是来真的,我会这样?”
周强本来还尴尬地笑着的脸就沉了下来,说:“你瞎几把闹。”
盛昱龙也坐直了身体,略微前倾,倒没生气,既然已经说开了,他还真打算好好跟周强说说。人恋爱了都想有个讨论的渠道,倾诉烦恼也罢,晒恩爱也罢,他也确实需要找个人,周强跟他这么铁的关系,确实最适合。
“我也不知道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过我和他已经算是正式的恋爱关系了,你让我悬崖勒马,我也干不出那么不男人的事……”
“你这么做,就男人?”周强打断了他,“你让陶大哥知道,看他不打断你的腿,我跟你姓!”
盛昱龙听他提起陶建国,脸色就有点红,拧了拧头,说:“所以你就该知道,我不是闹着玩。”
周强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原以为跟盛昱龙说这件事会很尴尬,没想到真等到他开口之后,却只觉得生气。这算什么荒唐可笑的关系,他觉得盛昱龙的脑子有问题:“你好色也不带这样的,你这玩的也太大了,你不要告诉我你还要负什么责任,还打算跟陶然有什么长久的关系。”
盛昱龙看了他一眼,周强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俩人早有默契,他看盛昱龙这德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站了起来,说:“你真他妈疯了,瞎搞。”
“你也知道了也好,本来早晚也都要告诉你,强子,你也知道哥这事不好办,你得帮我。”
“帮你干什么?”周强反问,“帮你往火坑里跳?还是帮你把陶然往火坑里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光害了你,你还害了陶然,好好的孩子给你祸害了。”
盛昱龙恼羞成怒,蹬了一把脚边的茶几:“强子,你怎么回事?!”
周强拧了拧头,气的不想去看盛昱龙,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我知道你的脾气,我拦不住,但是你想我帮,那也不可能。”
盛昱龙站起来说:“那行,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跟你交了底了,你以后也别用这些有的没的试探他了。”
周强见他要走,扭头问:“是你追的他,还是他追的你?”
“我追的他,刚追到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是人。”
盛昱龙说罢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房门重重地关上,周强往沙发上一躺,骂了一句:“真他妈畜生。”
周强跟盛昱龙几十年的交情,兄弟感情是很深厚的,可就是因为彼此感情深厚,才觉得盛昱龙不是人,即便换个男孩子他都觉得盛昱龙这事干的不怎么地,何况对方还是陶然。陶然是真好,性格好,长相好,条件更好,这么前途光明灿烂的一个人,折在盛昱龙手里了。
他理解不了,也替陶然不值。他也不信盛昱龙能坚持多长久。到时候盛昱龙拍拍屁股走了,陶然还转的回来么?
陶然不比盛昱龙,万花丛中过,片花不沾身。
盛昱龙从酒店出来,就去学校找陶然,还是要跟陶然说清楚才行。
他打了几个电话,陶然都没接。他就直接去了陶然他们宿舍,宿舍门打开,是刘威:“啊,你是那个……”
“我找陶然。”盛昱龙直接说。
陶然正在椅子上坐着看书,听见盛昱龙的声音就赶紧跑出来了,拉着盛昱龙出了宿舍楼,这才松开了他,问:“你又来干什么?当面对质完了?”
盛昱龙笑了笑,说:“跟他干了一架,他一时半会来不了。”
宿舍门口不断有同学进进出出,陶然就朝路上走。盛昱龙在后面跟着,说:“还生气么?”
陶然说:“我想让你说实话,最后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他停下来,站在树底下,问:“强叔说的事,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我要是跟别的男的手叉过,天打雷轰不得好死。”盛昱龙信誓旦旦地说。
陶然指着他说:“我不吃这一套。你不用发誓,说实话就行,我相信你,只要你别让我发现你撒谎。”
盛昱龙就走到他跟前,说:“真没有,他逗你玩呢。不过你吃醋,我又烦恼,又高兴,你这么在乎我么?”
陶然冷哼一声说:“你说呢?”
盛昱龙笑了笑,要拉陶然的手,陶然却转身继续往前走,穿过食堂后面的路,再往前就是操场。盛昱龙跟在他后头走,走了一会,忽然问:“陶然,你恨我么?”
陶然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又开始胡说八道。”
“没有胡说八道,”盛昱龙在他身后跟着,语调似乎也笼罩了一层光影,淡淡的,说:“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你。”
陶然背着手,看着自己投射在前头的影子,抿了抿嘴唇:“不用啊,我不愿意,你又强迫不了我。我自己的选择啊,跟你没有关系。”
这个话题好像还挺沉重的,他们两个也从来没有谈过类似的话题。但好像这些沉重的事情,会让心里的感情变得更柔和,深沉。激情好像总是不理智的,不可信,反而是那些不想触摸的沉重,会让这感情更真实,在反复的思量中变得坚定。
第117章 冬日暖洋洋┃十一月七号,立冬,周六
陶然很意外在盛昱龙最后要离开广州的时候,都没有再要求他去酒店睡。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准备给盛昱龙一点甜头。
但是盛昱龙最后居然没要求, 他又意外, 又有点失落。
他还挺舍不得盛昱龙的。
他觉得盛昱龙也是舍不得他的,说:“以后我尽量多来看你。”
陶然点点头, 说:“你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有时候越是舍不得, 反而越不知道要说什么, 何况车里有周强坐着, 他也得有所隐忍。盛昱龙笑了笑,抱了他一下。陶然还有点尴尬,冲着车里的周强笑了笑。
周强对他若即若离的, 明显和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他还想是不是盛昱龙真把他揍了一顿,如果是真的,那还真尴尬。
“强叔再见。”
周强冲着他点了点头。陶然看着盛昱龙上了车, 目送车子走远。
九月依然炎热,他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就出汗了,身上的迷彩服领口那湿了一片。
回到了长海市之后, 盛昱龙先把周强送回了家,周强下了车,说:“你再好好想想,你让陶然也好好想想……我不是拖你后腿, 是为你们两个好,都想清楚了,将来不要后悔。”
盛昱龙挥挥手,走了。周强在路口站了老半天,叹了一口气。
他这几天反倒着急上火,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他觉得这个时机还挺好的,正好遇上陶然上大学,两个人分开都冷静一下,可能对两个人都好。
九月过的很快,十月的时候,服装店的生意开始有了显著起色,营业额也上来了。盛昱龙却没有多少心思花在服装店的经营上。他家里有个朋友在事业单位上班,出身和他一样,属于有人脉的那一种,拉他入伙一起投资房地产,说长海市马上要开发城西朱家园那一片,现在买,将来肯定大赚特赚,他就把剩余的资金腾挪了一点,卖了自己在新区的一套房子,又跟周芳借了点,搞起了房地产生意。
不过房地产利润大,风险也大,他也不敢贸然全投进去,所以服装生意也没落下,属于两头抓,他也算是新手,能做这些,无非是身边的朋友做生意的多,耳濡目染学习了一点,摸着石头过河。陶建国和刘娟每次说起他来,都觉得盛昱龙胆子太大了。
刘娟还是有些担心的,她和陶建国家都搬过来了,一家人就是指着服装店活的,她很担心盛昱龙做别的生意的时候赔了,会把服装店一起赔进去。那到时候她和陶建国就得回县城去,工作又不好找,到时候还真不好办。
如果就她和陶建国两个还好,家里还有个大学生呢,花销更大,家里又没什么存款,但是陶建国属于讲义气的那一种,让他提前想好退路,那是不可能的,她只能自己留个心,没事就去超市等到摊位上逛逛,想着她能卖什么。
盛昱龙忙起来也就很少到他们家来了,最热的天气过去之后,11月7号正式立冬,天气就开始转冷了。
秋冬多雨,立冬的这一天就下了一场雨,天气顿时变得很冷。余和平的薄外套都有些挡不住了。他撑着伞往家里走,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有车喇叭鸣了两下。他回头一看,是梁成东。
他就站在路边,等车子在他跟前停住。梁成东打开车窗,笑着问说:“周末还去学校?”
“学校有学习氛围,在家管不住自己。”
“等会来我们家吃饭,老太太中午还念叨你呢。”
余和平点点头,看着梁成东开着车子进了小区。
余和平一开始其实并不想去学校,他是敏感且自卑的人,不想做留级生,但是他一个人自学了一段时间,发现他根本学不进去,而且他试着做卷子,发现很多题他都不会,才意识到自学的不靠谱。
他属于在学习上不大有天分的人,没有老师,想自学考上大学,太难了。
所以最后他还是托梁成东给他找了个高中。梁成东是有人脉的,直接把他介绍到了市一中,还是重点班。
这是赵友中带的班级,也就是陶然以前呆的班,班里都是优等生,第一次摸底考试,余和平毫无悬念的最后一名,被倒数第二名甩出一大截。
余和平觉得很羞耻,所以学习上一直很用功,不过学习好像光用功是没有用的,他觉得自己进步很慢。
“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你慢慢来。”梁成东对他说。
余和平点点头,帮着梁老太太洗葡萄。
相比较和梁成东相处的尴尬,余和平和梁母相处非常融洽。他长了副容易得长辈喜欢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又文弱好看,身世也很可怜。何况他有意和梁母搞好关系,老太太喜欢他喜欢的不行。
梁成东很喜欢他现在和余和平的关系,他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关系。说他道貌岸然也罢,自欺欺人也罢,他觉得他现在在余和平面前保持的形象和位置,让他心里很舒服,余和平对他就是叔叔一样的亲近,他对于余和平也保持了最大的善意和关怀,是一个知识分子该有的样子。
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常的轨道上。他要做的就是成为余和平的领路人,把他带到正确的人生轨道上,然后放手。
“我听说县里现在一切都已经恢复了,过段时间,我想回家去了。”梁母说。
“你怎么又提这事,”梁成东说,“在这里住的不舒心么?以前我就想让你搬过来,你一个人在老家住,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街坊邻居的都会互相照顾,”梁母说,“在这我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你要上班,和平也要上学,我整天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也没什么活干,怪没意思的。”
“我不是让你多跟楼上的老太太们玩么,打个麻将什么的。”
“她们都是退休的大学老师,说的话我都插不上嘴。”梁母说。
她是真的不喜欢城市,还是喜欢她自己的家,自己的邻居。
余和平吃了饭就准备回去了,梁成东要问他学习上的事,便跟着出来了。余和平对他说:“梁叔叔,要是梁奶奶执意要回去,你就答应她吧。”
“她早晚都要搬过来跟我住,早点适应才是正经。”梁成东固执地说,“再说县里虽然洪水退了,但今年好像蚊虫特别多,现在都还有,病的人也多,这些都是洪灾后遗症,老太太年纪大了,回去要是病了就麻烦了。”
他大概也知道老太太在这里住的憋屈,便说:“等过了年再说吧。”
余和平说:“我就是觉得她一个人太寂寞了。有时候我来,她看到我就高兴的不行,有次我还看见她一个人在楼下的凉亭里坐着,都要睡着了。”
梁成东听了这话心里很不好受,到他这个年纪是最懂得孝顺的时候,可是他要上班,也不能每天陪着,老太太脾气又硬,跟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好像总说不到一起去。这时候就显示出媳妇和孩子的重要性了,他们的家庭不完整。
他以前和余欢谈恋爱,那么快就有结婚的意愿,有一部分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他觉得老太太比他更需要他有一个家。
不过以前老太太总催他再婚,如今可能是余欢刚去世不久,她不大好意思催了。
“所以你没事多往我们家跑跑,”梁成东说,“老太太喜欢你。”
余和平笑了笑,说:“我也喜欢她。”
他在梁母的身上感受到女性的温暖,他有时候都忍不住想,如果他是个女人,梁母应该会更喜欢吧。他和梁母相处这么融洽,如果是女的,梁母一定很香让他做儿媳妇。
他如此想着,便看了看身边的梁成东,发现梁成东正看着他,他有点臊,就低下头去了,看着地上的雨水。
梁成东笑着说:“你脖子上这是怎么回事?”
“被蚊子咬了,抓的。”
“别开纱窗,今年蚊子特别多。”
“天都这么凉了,居然还有蚊子,今天都立冬了呢。”余和平发现梁成东在撑伞的时候会朝他倾斜一点,便用手推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说:“我厨房的灯泡好像坏了,你会换么?”
梁成东问:“买新灯泡了么?”
“买了,可是我不敢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