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西说,和印尼女友令人怦然心动的暧昧期过后,他首先发现自己掉入了怪圈。
有几天女孩自言很忙,没时间跟他长聊;接下来几天女孩幽幽责怪他疏于关怀,几乎不跟她多聊。
对于异性的“感觉”,他深感诚惶诚恐。
再往后,发生了一些“事实”。
印尼海啸传遍全世界时,她竟一无所知,于是他知道她从不关心新闻,更熟的是绯闻。她的留学语言考试第一次没有通过,第二次谎报军情。他只能认为她并非她说得那么聪明,至少没有她说得那么上进。因此他至今也不知道,为军队做计算机方面兼职是否属实。
她的喜怒无常,她的爱抱怨,她的夸夸其谈,她的散漫随意……日渐浮出水面。他开始暗中责怪自己的轻浮大意,决定为这段附加太多想象色彩的网恋画上句号。
可是,实在没有办法一闪了之,他决定亲自飞去巴厘岛,当面分手。作为分手补偿,他还为她买了一部笔记本电脑。
说不出出于什么逻辑,他只是觉得这样做无愧于心。
见面之后,当面领略过女孩确实够笨与情绪易失控后,他深为她语言考试没过关感到庆幸。不然,女孩子为他赴美,他又怎能一甩了之。反复播放N遍他不会来印尼生活而女孩无法靠自己赴美,既然无法跨越空间,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浪费时间。
休整一天后,他原路返回。
这次运气好,转机衔接顺畅,花了近30个小时。
朱贝妮听完“不好的部分”,整个人感觉好多了。
看到朱贝妮重新恢复熟悉的笑容,陈小西余光扫一眼安静的房间,小心思动起来。
“我提议,庆祝一下。”他用手挡住她扭转脸的可能,近近地凑上前,鼻尖碰着鼻尖,呼吸共着呼吸,蜻蜓点水一般轻啄她的唇。欲迎还拒,欲进先退。
朱贝妮脸火烧起来,并非是因为带有谋略意味的吻,而是因为那不安分的手……
一阵酥痒,以手握住的胸前为圆点,电流般传遍全身的交感神经系统。血管收缩,心跳加快,瞳孔扩大,肾上腺素飙升……
“啊!”
是谁忘情叫了一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个人同时意识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朱贝妮痴梦惊醒一般推陈小西。陈小西假装一切正常,伸手掩了掩她凌乱的衣服,抬头波澜不兴地对门口的粒粒打了声招呼。
“唔。”
粒粒红着脸,放下捂着口上的手,局促不安地忸怩而立,目光低低垂在地上,不敢乱看。地上一枚柚子,滚到客厅正中央。
“你先走吧。”朱贝妮强装镇定,推陈小西出门。
陈小西冷眼多看粒粒两眼,终究有些于心不忍出口质问,又见朱贝妮心意坚决不像会撇下粒粒跟他走的样子,便顺从地走了。
朱贝妮关上门,走进室内,从粒粒身旁走过,轻手轻脚捡起地上的柚子。又折身去厨房拿了把小号水果刀。
将柚子在餐桌上剥开,递一瓣给仍旧手足无措的粒粒。
“我最喜欢吃柚子了,你是不是怕我在家寂寞,特意早早从你小叔叔家赶回来?”
粒粒忙不迭点头,见大贝姐姐神色如常,慢慢放松下来,开始坐在餐椅上吃柚子。
朱贝妮无声吃了一片,缓缓开口道:“说实话,你刚才吓我一跳。第一次遇到被撞见之类的尴尬事,真有点分不清该我们向你道歉,还是该你向我们道歉。”
粒粒吃惊得放进嘴巴的柚子粒都忘了嚼。她刚才血冲脑门,反应激烈地矢口“啊”地叫出声,分明是因为觉得目光受了侮辱,连带激起旧伤。怎么会该自己向他们道歉?
实不相瞒,她有一个三个字的词,以“不”开头,以“脸”结束,只因为那是自己一向喜欢的大贝姐姐,她才忍住没脱口而出。
朱贝妮没说话,先自己笑出声:“你现在可能觉得我跟他刚才很没羞耻,但那其实是一种很健康的感情。他未娶,我未嫁,我们俩是光明正大谈恋爱,在认真地培养爱情,朝有爱情的婚姻努力。亲吻、爱抚,甚至性,都是爱情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我跟他并不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呃,确实不被人见比较好,所以,我应该反省。
粒粒,我向你保证,在我跟你同住期间,这种事情不会在这套房内再发生。”
粒粒低着头,不说话,一只握着半瓣柚子的手攥得关节发白,柚子水顺着拳头滴下来。同时滴下来的,还有眼泪。
伴随着一声惊扰了沉默氛围的吞咽声,粒粒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充满艰难,也充满委屈:“我小的时候——不算很小,也不是很大,对亲密关系懵懂,却已经知道什么是羞耻——我,不小心撞见父母,父母正在……我站在他们卧室门口,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看到的是什么,我妈妈脸色挣红,破口大骂,极其难听,‘Y荡’都骂出来了。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真正吓到我的,其实是妈妈的反应。
在无休无止充满憎恨的咒骂声中,我想逃走,可脚好像不是我的。我不光吓哭,还吓尿了裤子。妈妈见我还傻愣着看,气极败坏,手里抓到什么就朝我扔来什么,我的额头被一把沉香木扇子击中,神奇地留下一个坑,至今仍在。
以后,我特别怕。一直到现在,我仍旧怕看到在一起的男女,怕对我表示好感的男生。
你当我不知道吗?我知道!我不正常!
可是,我唯有紧抓住我的天真,哪怕它已经不适合我的年龄。因为,我更怕被贴标签,更怕被证实我是个母狗,是个荡fu。
这么多年,我一个人默默地害怕着,默默地煎熬着……直到,直到你刚才跟我说,我撞见的不是污秽,也不说明我YDang。
他们欠我一个公平。
他们亲手毁了我的心理健康。
我恨他们!”
朱贝妮绕过餐桌,用手轻抚粒粒越说越抽泣的后背。
“也许你妈妈她只是恼羞成怒,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的尴尬,一急之下,就迁怒给你了。”
“可我是个孩子呀。”粒粒莽莽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