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秦秀丽哭够了,她开口了,“我昨天一回来便去了下河村,呵,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有野男人了,我在老吴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老头子看重大房,死老太婆心疼三房,只有我们二房,哼,爹不疼娘不爱的,吴有德,呸,他有个屁德,他就是废物,老大和老三他们谁不藏私房钱啊,就他傻,以前每次出门赚了钱,都老老实实地上交,这一穷二白的日子,反正我是过够了。”
施洋问道:“所以你就找了姘头?”
秦秀丽摇了摇头,“那时候也没有,我给过吴有德机会,包产到户后三年,老吴家的日子过得有起色了,我觉得时机也成熟了,便让吴有德提分家,没想到哇,这个畜生竟然提都不提,就把我给打了,说我是搅家精,还让我以后再也不准提分家的事。”
“我气得跑去河边买醉,就认识隔壁村的王大力。”
“那时候,我父母已经搬去城里了,我就经常借口进城看父母,然后去找王大力,有时候也是真的进城,毕竟进城我总能带回来点东西,我婆婆见我总能带回来东西,便不会阻止我再去。”
罗昊突然打断了秦秀丽,“具体说说昨天晚上的情况吧!”
“昨天晚上我一回来便直接去了下河村,那时候天已经不早了,又下着雨,我不用刻意避着人,便到了王大力的家,大约一个小时后,我离开,走的正是南边的河边。”
“走到一半,我听见玉米地里有声音,即便在雨声中,也挺清晰的,我这个年纪的人,哪能听不出来那是什么声音呀,便想,一定是村里哪个小浪蹄子在偷男人了,我就悄悄走近去看。”
“当晚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却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那女人的脸,我一看,这不是青砖厂的方主任吗,然而就在此时,方主任的叫声却突然没了,人抽搐了两下,便也一动不动了,只有那男人还在疯狂地动着,我吓坏了,我知道方主任可能是死了,然后我便跑走了。”
施洋问道:“那男人呢,你看清了吗,是谁?”
秦秀丽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他是背对着我的,我不知道他是谁?”
罗昊问道:“他的身材是胖是瘦?他的头发是长是短还是秃?你看见多少,就给我们形容多少?”
秦秀丽抬头看着罗昊,她抿了两次嘴,喉咙也滚动了两次,然后才开口道:“他好像不......不胖,寸头......”
秦简看见秦秀丽在说话的时候,单侧肩膀不经意地耸动,再加上她刚才抿的两次嘴,心理学上,这都是对自己说的话,不自信的一种表现。
秦简虽然没学过心理学,但后世心理学大热,她总能从各种途径了解一二,其中关于微表情测谎,她便知道一些。
她觉得秦秀丽大概率是在撒谎。
那也就说明了,她不仅看清了凶手,应该还认识凶手,并且,她想帮凶手隐瞒。
到底是谁,值得秦秀丽帮他隐瞒呢?
吴家人?还是王大力的家人?
秦简得出了这两种可能。
......
询问结束了,秦秀丽被放回了家。
虽然警察跟她承诺,不会说出去她的私事,但秦秀丽依旧无比忐忑。
走回家的路上,她的右眼皮疯狂地跳着,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不能忐忑嘛!
她昨天晚上出现在玉米地的事,回家势必是要被问到的,她能找什么借口解释呢?
......
从村委办公室走出来,秦简忍不住问道:“师父,你相信秦秀丽的话吗?”
罗昊眉峰轻佻,“你觉得我不应该相信哪一句?”
“当然是最后面的。”
罗昊咧嘴笑,“小同志,英雄所见略同。”
王文光在一旁叫道:“这师徒俩又开始打哑谜喽,施队,你刚才可是一直在屋里呀,知道这两位在打什么哑谜不,说来听听。”
施洋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罗昊道:“走吧,我们现在就去趟下河村,打听一下这个王大力。”
秦简疑惑道:“师父,你怎么肯定就是王大力的家人,而不是吴家人呢?”
罗昊道:“我没有肯定,只是觉得大概率不像吴家人。”
“吴家的男人,我们今天一共见了四个,吴家老爷子和三兄弟,他们都穿着短打,露出来的皮肤上没有丝毫性/行为痕迹,据秦秀丽所说,她听见的声音,即便在雨声中,都挺清晰的,想想案发地距离河边的距离,并不近啊,所以,凶手一定是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如此激烈,他的手臂,脖子,脸,难道能没有一点抓伤吗?”
施洋试时补充道:“的确不可能,因为死者的指甲中就有人体的皮肉。”
罗昊点头,“嗯,排除了吴家老爷子和三兄弟,便是吴家的第三代了,我虽然不知道吴家的第三代有几个适龄男丁,不过,如果凶手是秦秀丽的儿子,想必冒着奸情被发现的危险,她也会让她的儿子赶紧跑路避一避风头吧,如果凶手是吴家另外两房的儿子,她刚才就应该不会在凶手的体貌特征上撒谎,她自己昨天为什么会出现在玉米地的事,回家都不见得能解释过关,她自己都可能不好过了,又怎么可能让另外两房好过呢?”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秦秀丽昨晚被凶手看见了,凶手威胁她,又利诱她,她便没有说实话,但是,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毕竟活人的嘴哪有死人的嘴安全呀,凶手已经杀了一个人了,还在乎杀第二个吗?”
施洋听罢,点头道:“不错,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王大力的家人了,但秦秀丽如此为王大力隐瞒,难道说,她真的爱上了王大力?”
“或许吧,谁又知道呢?”
“也可能是怕王大力知道了,是她出卖了他,然后便把两人的奸情公之于众呢?”
......
一行人讨论着,便来到了下河村。
他们先跟下河村的村长打听了一下王大力的情况。
得知,王大力这个人,还挺惨的。
父母早逝,又没有兄弟姐妹,一直是孤身一人,因为比较能吃苦,后来攒了点家业,便娶上了媳妇,然而好景不长,媳妇给他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死了。
所幸给他留了个儿子,他好不容易拉扯着儿子长到了五岁,却发现儿子跟同龄的孩子完全不一样,他的儿子竟是个傻子。
哎,这也太惨了吧!
女儿都没了,一个傻外孙子,谁认呐!
至此,他跟岳家也就没了走动,这么多年,一直都跟他的傻儿子相依为命。
他也没有续娶,倒不是娶不着,但不是带着孩子的寡妇就是带着孩子的离婚妇女。
说白了,就是找他来养孩子的。
他儿子傻,但他可不傻,这种媳妇他才不娶呢,不如把家底攒下来,将来给他儿子说门亲,他就不信,他儿子给他生个孙子,还能是傻子?
王大力的傻儿子今年已经17岁了,这个年纪,即便是傻子,也已经到了开窍的年纪了吧!
那这个凶手,会不会是王大力的傻儿子呢?
一行人直奔王大力的家。
......
一个佝偻的老汉正在喂猪,估计是耳背吧,一行人已经走得很近了,他都没有回头。
罗昊问道:“请问,这里是王大力家吗?”
老汉闻声,转过头来,“嗯,这是王大力家,我是他的邻居,他今天出门了,拜托我帮他喂猪。”
罗昊又问:“那他儿子呢?”
“哦,你问他儿子呀,跟他一起走喽,他说要去城里给他儿子治傻病,笑死个人了,傻病还能治好吗?”
“他具体是几点走的?他和他儿子的穿着是什么样?带了什么东西?您能帮忙回忆一下吗?”
老汉疑惑,“你们打听这些干什么呀?”
施洋拿出了自己的证件,“我们是警察,正在调查一起案件,希望您能够配合。”
第32章 玉米地里的裸尸(五)
老汉惊奇道:“难道是今天早晨那个案子?是他们爷俩干的?不会吧!”
“您也知道这个案子?”施洋问道。
“闹得沸沸扬扬的, 河口村和大河村还有哪个不知道呀!不过,你们是怀疑大力吗,你们是不是怀疑错了啊, 大力可是个本分人咧!”
秦简心道:您老知道这个本分人勾搭有夫之妇不?
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施洋又道:“是不是他们父子我们自然会调查,您就说说他们今天来找你时, 是什么样子吧?有什么特别之处?”
老汉想了想, 说道:“大力穿了件蓝色汗衫,半袖的, 黑裤子, 千层底鞋, 他儿子穿了件藏青色衬衣, 长袖的, 也是黑裤子, 千层底鞋,特别之处就在于, 大力跟我说话的时候, 他儿子不停地喊热,我还奇怪呢,孩子都这么热了,怎么还捂这么多, 我就随口问了大力一句, 大力说孩子昨晚淋雨了, 有点感冒。”
秦简心道:什么感冒了,不过是为了遮掩身上的痕迹罢了。
其他人显然也对这其中的原因心知肚明。
大家心照不宣, 只听施洋又问:“那他们有没有佩戴其他东西, 比如背包,或者帽子, 等等?”
老汉道:“大力背了个黑包,他儿子带了顶草帽,哦,对了,还挎了个军绿色的大水壶,至于其他,应该就没有了。”
“他们是几点来找的您?找完您就直接离开村子了吗?”
老汉道:“就大概是发现了方美娟的尸体之后吧,不超过一刻钟,咦?这么说,还真挺巧合的呀,不会真是大力干的吧!不应该呀,大力跟方美娟可是八杆子打不着呀!”
罗昊抓住了老汉话里的重点,“您认识方美娟?”
“青砖厂的方主任,谁能不认识呢?”
老汉的语气颇有些奇怪,别人提到方美娟时的语气多是尊重,再不济也是正常啊,老汉的语气听起来怎么有些讽刺呢!
秦简正疑惑中,罗昊已经继续问道:“您住在王大力隔壁的哪一间啊,如果我们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希望可以再找您帮忙。”
老汉摆了摆手,笑道:“同志,你不用这么客气,再有事你们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就住在那一间。”老汉指了指自己的家。
罗昊点头,跟老汉告辞。
一行人转头往村外走,罗昊问施洋道:“方美娟是什么时候进的青砖厂?她进青砖厂之前是干什么?”
“她进青砖厂怎么着也得四五年了吧,至于她进青砖厂之前是干什么,我们这边还没有了解过,你问这个干嘛?”
罗昊摇了摇头,“不干嘛,就是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大晚上的一个人出现在玉米地里,她的老家是河口村或者下河村吗?”
施洋摇头,“不是,她就不是汉洲县人,而是嫁过来的。”
罗昊皱眉道:“那就奇怪了,她为什么会来河口村或者下河村呢?她是自己来的,还是被人掳来的?如果她是自己来的,下雨天的晚上,她为什么要来?如果她是被掳来的,一个傻子,能有这种能力吗?如果是后者,那傻子就一定存在帮凶?”
王文光问道:“帮凶会是王大力吗?”
秦简说道:“应该不会,因为如果帮凶是王大力的话,他们就没有必要在今天案发之后才匆忙逃走了。”
施洋点头,“不错,一定是王大力昨晚便发现了他儿子身上的痕迹,但他儿子又说不明白自己究竟干了什么,直到今天案发,王大力才明白一切,所以便匆忙带着他儿子跑路了,不过,他是有侥幸心理的,如果我们一段时间过后,查不到他儿子的头上,他就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再带着他儿子回来,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先找到他们父子。”
罗昊叹了口气,“不错,是要先找到他们父子,不过,就怕人找到了,却什么答案都得不到啊!”
秦简明白罗昊的意思,一个毫不知情的父亲和一个傻儿子,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