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现在明显是个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拂了陆振明的面子,对我们俩都没好处。
“别闹了,为人子女,该尽的礼数还是得尽到,而且你妈回来了。”我意味深长的看着陆庭修:“就算不给你爸面子,你妈的面子你也不想给?”
陆庭修一下子不说话了。
我转身去吩咐老陈,准备今天晚上上门要用的礼品。
江城的习俗是除夕夜的年夜饭吃得早,下午五点钟左右就要开宴,我和陆庭修三点半带着年年和一大后备箱礼物出发,前往陆宅。
说起陆宅,这还是我第二次来,五年前和陆庭修在一起,他从来没带我上门见过父母,五年后唯一一次上门还是气势汹汹的来问陆振明要人,现在再次来到这里,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世上,最难割断的是刻在骨血里的亲情,那是与生俱来的羁绊和牵扯,换了别人,这么卯足劲儿算计陆庭修,以他的性格,就算不弄死对方,也会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可那个人偏偏是陆振明,给了陆庭修生命和一切的陆振明,陆庭修就算是恨他,也无法把事情做得太绝。
陆庭修抱着年年进门,我紧跟其后,整个陆宅冷冷清清的,虽然门上贴着大红对联,挂着红灯笼,可因为人太少的关系,整个宅子里感觉不到丝毫过年的喜庆气息。
里面的人大概是听见动静,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陆振明在前,陆庭修的母亲——席欣兰女士紧跟其后,她目光先是落在陆庭修身上,然后转到年年脸上,最后看着我,对我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我也微微颔首,虽然不喜欢陆振明,但是对陆庭修这个没怎么接触过的母亲,我还是很有好感的。
陆振明见了我们,脸上挤出一丝有些勉强的笑容,他没直接跟我们打招呼,而是对陆庭修怀里的年年伸出手:“乖孙,好久不见,让爷爷抱抱。”
年年对上次被他抓走的事心有余悸,见他伸出手,他立刻往陆庭修怀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
陆振明被他这个拒绝意味十足的动作弄得有点尴尬,陆庭修则很不给面子的抱着年年直接越过他:“年年最近有点感冒,还是别抱了,免得传染给你。”
陆振明:“……”
进了客厅,里面只有刘邺和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在准备年夜饭,看见我们进来,他们纷纷问好,转身又去忙了。
我发现,陆宅比之我上次来,很多装饰用的古董花瓶都不见了,看上去寒酸了不少。
陆庭修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皱眉问:“照顾你的人呢?都去哪儿了?”
陆振明刚从外面进来,大概是觉得太冷了,他往手心里呵了一口气:“左右闲着没事,让他们提前回家过年了。”
陆庭修把目光转向了席欣兰。
席欣兰微微点头,示意真的是这个样子。
陆庭修闷不吭声的把年年放下,让他自己去玩儿。
刘邺给我们上了茶,一屋子四个大人,个个走出去都是独当一面的主儿,聚在一起空气却跟胶着了一样尴尬,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打都打不破。
许久,陆振明示弱似的开口:“你也很久没回家了,我让人把楼上你的房间都打扫干净,今晚你们仨就留下来休息一晚吧。”
陆庭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席欣兰在一旁说:“庭修,我也很久没回家了,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陆庭修目光本来一直跟随着到处乱晃的年年,闻言回到席欣兰身上,他淡淡的笑了笑:“那就留下来吧,晚上好好喝一杯。”
陆庭修松了口,气氛稍稍缓和了一点,陆振明试探性的跟陆庭修说起部队的事——他们父子俩的共同话题也只有这个了,席欣兰却跟我说起了珠宝设计的事,她从事的也是设计这个行业,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是在时尚界的影响力仍然不容小觑。
吃了一顿有些尴尬的年夜饭,几个大人全程都在尬聊,倒是年年和席欣兰聊得挺不错,一顿饭下来,年年已经能扑到席欣兰怀里亲亲热热的叫奶奶了。
他一直都是个很擅长讨长辈欢心的孩子。
吃过晚饭时间还早,陆庭修说想出去走走,我知道他是有些受不了这种尴尬气氛了,所以想出去避一避,我立刻表示跟他一起去,年年和席欣兰闹得正欢,我们俩出门的时候很默契的没叫他。
走出陆宅,沿着外面绿化极好的林荫小道慢吞吞的走,两旁的绿化树叶子都已经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上还积着雪,被橘黄色的路灯一衬,有种说不出的清冷。
我踢踏着脚下的积雪,低声问:“今晚真要在这儿过夜?”
“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我半开玩笑:“我是怕你跟你爸突然打起来。”
陆庭修忍不住笑了:“放心,我会让着他的。”
我捶了他一下:“既然这么尴尬,为什么要答应留下来?”
我看得出来,陆庭修比任何人都不想留在陆宅过夜,那座宅子对他来说,多待一分钟都是煎熬。
“……为了我妈。”
我一顿。
“她已经好几年没回国了,之前一直待在国外,我还以为她不会回来了,没想到……怎么说都是我妈,回来了自然得让她安心一点,我跟我爸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想看到,就当是安慰她一下,有些事别做的太绝了。”
“原来你知道这个道理啊。”我故作轻松的笑道,又好奇的问:“你爸跟你妈为什么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席欣兰看起来不像是为了权势才嫁进陆家的人,当初会和陆振明在一起,多多少少是有感情的,但凡还有点感情在,夫妻之间就不至于闹到好几年才见一次面的地步,好比我和陆庭修,当年信誓旦旦的保证老死不相往来,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在一起,我实在无法想象,到底要有多恨对方,才能分隔在地球的两端,甚至为了不见对方,背井离乡到万里之遥去发展。
“我爸年轻的时候挺混蛋的,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来,当年我妈仰慕他的才气和他在一起,婚后却发现他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离婚前发现怀了我,她的本意是打掉,但禁不住我爸哀求,连我爷爷都插手进来劝说,她才同意把我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