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啊给您添麻烦了。”老师面带歉意地对王愆旸说。
王愆旸微笑道:“客气。”
“不过,您和您孩子长得不是很像呢……”
那老师又说了半句,王愆旸立即敛了嘴角的微笑,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
自己长的很显老吗???
那群小孩宛如小鸟一般,叽叽喳喳地围在元幸身边,让他夸奖着自己,甚至让他来猜猜画上的是什么东西。
“大哥哥你猜这个是什么东西?”一名小孩捧着自己的画,指着上面一个蓝蓝的东西问。
元幸认真看了看:“应,应该是小猪吧。”
“错啦哈哈哈。”那个小孩哈哈大笑,“这是史迪奇,怎么会是小猪。”
“啊。”元幸这才恍然大悟。
他突然想到最开始自己见到开心先生时,自己好像也是抱了个这样蓝色的玩偶,问对方需不需要一只小猪陪着吃饭,当时开心先生告诉自己这是史迪奇,好像是什么宝贝里的人物。
元幸记不清后面的了,只记得那时候的王愆旸坐在火锅店暖洋洋的灯光下,桃花眼醉人,看起来格外的好看。
于是他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那立在春光里的王愆旸。
还是,还是很好看呢,元幸一边眨眨眼睛一边这样想着。
“大哥哥大哥哥你来看我的,猜猜这个是什么东西?”一名小男孩把画举到元幸脸前,阻隔了视线,将王愆旸挡得严严实实的。
元幸无法,只好把精力放回这个小孩的画作上:“好呀,我,我看看。”
“是,是小蝴蝶吧,漂,漂亮的下蝴蝶。”元幸说。
“对啦!”小孩子张大嘴冲他笑了笑,“是只红色的小蝴蝶。”
他突然又问:“不过大哥哥你为什么说话时,有的部分总是要重复一下呢?”
“啊?”被人说到自己的口吃上,元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待他开口,小男孩身旁一个扎了双马尾的小女孩一拳头砸在他脑袋上:“笨,肯定是怕你听不清,大哥哥这才要说两遍的。”
“那你也不能打我啊。”小男孩委屈地抱住了脑袋。
“不,不要打架。”元幸赶忙伸手拉开他们两个,“好,好孩子是,不能打架的。”
“我没有。”小女孩一屁股挤开那个小男生,把自己的画举到元幸眼前,“大哥哥你看看我画的,不过我这张,你夸我要夸三遍才行。”
元幸一愣,笑着接过这幅画。
他背光而坐,身体周围一圈暖融融的金光,脸颊边缘的梨涡内也盛满了阳光,毫不吝啬地将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分给周围的人,如鱼得水般自由自在,完全没有先前在书法班内的窘迫和不悦。
而周围的小孩子们也同他一样,笑得无拘无束。
从他们的眼神和话语中可以看出,这群小孩子俨然是把元幸当成了一个大哥哥。不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甚至会主动替他解围,即使他们也不知道口吃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用自己的童言童语给出了一个最好的,最天真的解释,保全了元幸的自尊和颜面。
想必如果元幸身处这种环境下,也不会问出人和人到底一不一样的问题,因为周围的人都和他一样,都无比的纯真。
看着这样的元幸,王愆旸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
可能,赵眠付说的确实有道理,或许元幸能从小孩子们的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待那群小孩被老师带走后,王愆旸坐回元幸身边问他:“开心么小元幸?”
“开,开心的!”元幸使劲点了点头,毫不犹豫。
“那你想不想天天和他们玩?”王愆旸又问,“天天都这么开开心心的。”
第六十三章
元幸有些迟疑地问:“是, 是怎么个, 天天?我,我是想跟开心先生,一起的。”
说着, 还拉住了王愆旸的胳膊,小心避开了之前的伤口部分, 担忧地:“开,开心先生你, 你是不是不想,不想让我住在家里?”
王愆旸摸了摸他的脑袋:“当然不是,你在瞎想什么呢小元幸?你想住一辈子都行, 而且你也是能见到我的, 只是你需要每天抽出一些时间跟着他们玩,你看怎么样?”
元幸还在犹豫中,他抿着嘴, 周围的绒毛在阳光下被浸染成了金色。
“可是, 可是他们是,小孩子,我, 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二十二呢。”为表强调,还特意重复了一遍。
见状,王愆旸忍不住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说:“你其实也是个小孩啊。”
元幸捂着自己的额头眨了眨眼,没承认也没反驳。
春晖西斜时, 两人回了家。
次日,接到元幸下班后,王愆旸钻进书房去查了一些资料。
他了解到,京城的智残康复治疗中心坐落在西四环,说是一家三甲医院,但内部构造设施要比医院温馨的多了。而针对智残儿童的康复中心大多是寄宿式的,医院中有专门给孩子们提供住宿的地方,父母们随时可以来看孩子,定期接回家。
这就意味着,如果把元幸送过去的话,自己就不能经常看到元幸了,同时元幸也要放弃火锅店的工作。
他在选择康复中心上可以帮元幸做决定,但这方面是万不可以的,尤其是在他的工作上。
卫生间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是刚下班到家的元幸在洗澡。
今天在上班的时候他遇到了一桌特别好的客人,和他年龄相仿,应该是附近的大学生,他们送给元幸一张应该是校庆上得来的校徽贴纸,裁得整整齐齐。
元幸回来后还把这个当宝贝一样展示给王愆旸看,然后摸都不让他摸一下就夹进自己新借的书里。
他还是很喜欢上班的,除了这种不定时出现的小幸运外,他喜欢和客人交流说话,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
所以工作这方面,王愆旸替他做不了主,不过还是等元幸洗完澡后询问了一下。
“小元幸。”王愆旸对刚进门的元幸说。
“嗯?”元幸正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闻声朝王愆旸那里看去。
王愆旸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快点过来,然后接过毛巾给他擦着头发:“你想多学点东西么?”
元幸说:“想,想的。”
“那如果学东西的时间和你上班的时间冲突了呢?”王愆旸轻声问。
元幸似乎有些苦恼地想了一下:“还是,还是上班吧。”
王愆旸问:“一定要做个选择,在学习和上班之间。”
元幸小心翼翼问:“能不能,不选的?”
“不能。”王愆旸回答得干净利落,“必须做出选择,你之前也是主动说想多学点东西的对吧,如果有必要的话,你要放弃去火锅店上班。”
闻言,元幸愣了一下,头一次有些生气地拒绝了他的开心先生。
“开,开心先生我,我不想选了,不高兴的。”元幸说。
然后生闷气一样地从电脑椅上站起来,一边走还一边奶凶奶凶地念叨不选了生气了,接着甩掉拖鞋钻进被窝里,留给王愆旸一个气呼呼的裹得严严实实的毛毛虫背影。
手里还拿着毛巾的王愆旸居然体会到什么叫叛逆期的孩子伤透老父亲的心。
不过元幸朝他生气时还有点萌,王愆旸甚至还有点高兴元幸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在悄悄发生变化。
笑着摇摇头,王愆旸打算先让元幸自己生气玩儿一会儿,接着又查了点资料后关掉电脑,回头和元幸好好沟通解释一下。
先前两人之间从未出现过嫌隙,哪次不是元幸乖乖巧巧地应着所有事,看了这次谈及工作是真的触碰到了元幸的底线。
结果刚转身,王愆旸就发现明明刚刚还是背对着自己的元幸,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翻身过来,手扒着被子的边缘,探出半个脑袋睁大了眼睛偷看他。
见王愆旸忘了过去,他又像个受惊了的仓鼠一样,又赶忙把脑袋给缩了回去,接着急速扭动身体试图翻过身去……
没翻过去,还差点掉在地上。
还好王愆旸眼疾手快地把这个毛毛虫卷给抱住了,元幸这才免了一难。
王愆旸索性抱着他和被窝卷坐在床边问:“不是生气了吗?偷看我做什么?”
元幸在被窝卷里拱了几下,嘴硬道:“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说话声音大了一点,一点点的。”
差点把王愆旸给气笑,还一点点。
“行,你没有。”王愆旸隔着被窝握住他乱拱的脚丫,循循善诱,“那你为什么跟我说话声音大了那么一点点?你不说的话,我就不让再去了,天天把你锁在家里看书,直到看成一个小傻瓜。”
在假意的威胁下,元幸果然安生了不少,在被窝卷里头抠着被单,小声说:“因为,因为我想去上班的,想,想看到玥玥姐,想倒饮料和脆,脆脆角。”
“是妙脆角。”王愆旸笑着提醒道。
“妙,妙脆角。”元幸又重复了一遍。
王愆旸见他安生了,稍稍松开双臂的力道,又问:“想去的话,为什么不好好跟我说?”
“是,是开心先生说,说一定要选。”元幸低头看着被子上的花纹,小声说,“可是我,我选不出来。”
“我是,都想要的。”
王愆旸突然想到网上很流行的那句话“小孩子才要做选择,大人都要。”
“你还都想要。”王愆旸把被窝卷里的元幸往上抱了一点,下巴抵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不嫌累么?我都怕你累着。”
如果把元幸送过去,就算王愆旸和院长说通,元幸可以只在那里呆半天,但一大早就往京城西边四环赶,中午又要赶回东区这边上班到深夜,就算他年轻身体好,也不够他撑几天的。
元幸生怕王愆旸不送自己学习,赶忙说:“我,我可以的,我能行!”
“你行什么?”王愆旸又笑了,用下巴在他脑门上轻轻磕了磕,“我什么都没说呢。”
元幸把手指绞在一起,小声说:“就是,就是都可以,我不怕累的。”
接着又绘声绘色地向王愆旸讲起了自己来京城时第一份工作,早上几点起晚上几点下班,都干些什么都去哪里周末休息不休息之类的。
“现在,现在在玥玥姐的店里,一,一点儿都不累的。”
语气里的炫耀仿佛是急于证明自己可以,但王愆旸听了后只有浓浓的心疼。
既然元幸都想要,那就给他便是了。
不过在这个时间上,他可以去和张玥商量,看看把元幸的工作时间调整一下,晚上不那么晚下班,工资可以适当少一些,反正元幸现在住自己这里,吃穿用度的花费都不用考虑。
“行,这次让你当个大人,不做选择了,都要,明天就带你去。”王愆旸说着放开了他,然后把他的被窝卷给掀开,“过来吹头发,不能湿着头发睡觉。”
吹风机轰鸣着,元幸的发丝在空气里上下翩飞。
“头发有点长了,该剪了。”王愆旸捉住他的一缕头发说,“有时间跟我去剪个头发。”
“唔。”元幸在暖风里眯着眼睛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