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瑜从外边跑回来, 一见吴襄这样就“哇”的一声哭出来, 吴襄身上缠着绷带, 又不好起身, 余榕就拉着他道:“宝贝, 跟你爹爹呼呼他就不疼了。”敬瑜又上去轻轻的在吴襄伤口吹气, 吴襄心里很熨帖小儿子这般贴心的举动。
余榕端了药来喂给吴襄喝, 吴襄则问起余榕,“今日有没有大将军身边的人过来?”
余榕摇头。
吴襄苦笑:“我就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即便做出了牺牲, 别人也不会放在眼里的。”他太清楚这个时代寒门难以往上爬了,本来心里还是有点希冀的,因为孙凛今日有专门的亲卫来接粮草, 若真的是认为他有功, 至少会带个手信过来的。若不然以后那更别提了,更不会记得他了?
“也别这么想, 至少你考评算优了, 若再做一届, 怎么着也该挪个地方了。”余榕知道, 吴襄任上考评基本都是优, 而且他又年轻,上升的空间还是很大的。虽然说官场一向很黑暗, 可是还是需要办实事的不是。
吴襄很享受余榕对他的服侍,喝完了, 余榕就把敬瑜带了出去。昨儿他回来已经晚了, 余榕特意让下人瞒住了他,今天看他闷闷不乐就劝解道:“爹爹休息几日就好了,你好好的学武艺,到时候保护好爹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榕的话触动了他,之后敬瑜从散漫开始认真起来,陈夫人都夸他是个学武的好料子。
别看陈樱儿年纪小,可是她十分英勇,竟然斩杀了对付副首领的头颅,天知道这位小姑娘也不过才十岁而已。余榕也去了陈家去祝贺,她赞道:“都说巾帼不让须眉,樱儿可真让人佩服。”
陈樱儿却不好意思道:“吴夫人,我娘说让我不要得意呢,我爹也说这段日子不让我出门了。”她心里是有几分得意的,可就像她娘说的她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再出门子了,以后更嫁不出了。
余榕心中明白,陈千户是怕女儿陈樱儿抢了大将军的风头,现在百姓都在讨论武威出了个女花木兰,人人心中都有所期盼陈樱儿是位战神,大家可不认识什么大将军孙凛。这就是现实,就像余榕心中觉得吴襄能力很强,可别人不会给吴襄机会,给他的都是吃亏不讨好的。而且孙凛这般行事,以小见大,别的人也未必听从他,真心帮他办事。
“别谦虚了,我今儿也是特地来看你的,让你秋姨跟你做了你素日最爱吃的糕点,不甜,可清香可口,你可以尝尝。”余榕把秋桐手里的篮子拿过来放在陈樱儿前面。
陈夫人见余榕对陈樱儿这样好,想把这事捅穿,可转念又不想如此,毕竟这事还是由男方开口比较好,而敬天还未回来,她就闭口不提心中所想,反而说起其他的,“幸好咱们武威暂时好点儿了,那你们家儿子中秋还回来吗?”
“回来的,关中也不平静啊,我到时候让他舅舅带人去接他。”余榕神情坚定,关中望族多,蛮子们更多朝那里去,毕竟有钱人多抢的就多。像武威很穷,虽然是军事前线,可这里军事力量强大就不说了,关键是抢了也没什么好吃,这边种植的东西也不多。
余榕一回家就立刻把余树找来,这几日他才得了闲,见是余榕找他,连道:“姐姐这是找我做什么?”
“也不是为了别的,你外甥还在关中,我想着这些天不大平静,不如把他接回来吧。要不然在李家也造成别人的负担。”余榕心里很是着急,这个年代因为战争走失的人不是一个俩个,若是她的儿子真的不见了,她可怎么办?李家的人都不错,可生死关头,大伙儿还是以自己的利益为主,让李家再分出精神照顾敬天这也不好。
余树脸色一肃:“姐你说的是,我现在就去吧。”余树长期跟军户所的人打交道,也偷师过几招,现在又在外跑的人,他想的招就是放毒粉跟毒散在身上,不在乎什么阴招不阴招的,只要能把对方弄死那就最好了。
“你也要小心一点。”余榕嘱咐。
余树一笑:“我可是有名的猴子,姐你还不知道吗?”
余树因为办事很灵活,但处处办在实处,比起吴荣来更显得机灵圆滑,所以武威官衙的人跟他娶了个诨名,叫猴子。
他不敢耽搁快马加鞭的就走了,吴襄听余榕说去接敬天这才笑道:“小树办事我放心。”吴襄跟余榕夫妇始终不是那等为了黎明百姓,或者为了什么大节就舍弃自己的人,在吴襄心里来说,儿子是第一位,放在关中跟李家共患难的事情,吴襄不想。
也许别的人觉得这样可以攀上李家,可对吴襄跟余榕来说什么都没有敬天的安全重要。
孙凛离开武威要去更前线了,吴襄撑着病去送了他一程,这位大将军显然有更重要的抱负,所以提出让陈樱儿为继室,待她及笄后再嫁入京中。可孙凛已然四十岁,虽然是壮年,可陈樱儿不过十岁而已,陈夫人死都不同意。
她来找余榕问话:“吴夫人,你最喜欢我们樱儿了,不如我说我们俩家有婚约,现在就换了八字如何?”
余榕道:“这可不行啊,陈夫人,我们这不是欺骗别人吗?而且我们敬天年纪还小,我跟他爹压根就没打算过现在给他定亲的,你还是问问别人吧。”余榕说的是实话,她喜欢陈樱儿也是因为她救过她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打算。敬天愿意找什么样的,等到时候再说,而且就利害关系来说,吴家不可能为了陈家来对抗孙凛。
陈夫人咬牙:“吴夫人,你就当帮帮我们吧?我们樱儿正在青春年华,怎么会嫁这样的人,我知道你们怕,可我说全是我的主意。”
余榕摇头:“陈夫人,你不是有侄子在福建吗?正好跟樱儿年纪相仿,又是亲戚,这样不是更好。我们高攀不起,我也喜欢樱儿,但是从未有这种想法。”
陈夫人涵养算不错,她是个坚强的女人,能死了两个儿子后还异常支持丈夫,就证明她的不凡之处。
任凭她许诺的再好听,余榕也不会动心的,余榕道:“即便不当官也没什么,可家人的安全最重要,您说是吗?”
陈夫人含泪离去,吴襄才从里间走出来,他握住余榕的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我们也无能为力。”就像吴襄在神女县做的很好,可让他走他就得走,这就是现实。
“说不定此番她有更好的前程。”吴襄看来陈樱儿天生神力,武艺出众,他见过陈樱儿排兵,坦白说比陈千户还强上许多。反正现在才十岁,打仗少说也要三五年,等她真的立了战功了,孙凛未必能强的过她。而且在陈家,陈樱儿得不到什么发挥,还不如去属于她的地方,以后能大展拳脚。
比起陈樱儿,余榕更担心敬天跟余树,已经过去了十来天了,又不似他们那个时候坐马车,余树是骑着马去的,应该会更快才是。
夫妻二人陷入沉思的时候,吴荣进来道:“三哥,你请府医过来帮娟儿安胎吧,也不知道她怎么地了就是心神不宁的。”
吴襄道:“府医等会儿要过来复查,你在这儿等会吧。”
余榕知道余娟担心什么,也好心对吴荣道:“你多跟她说些战场上的好消息,也让她心情好点儿。如今人心惶惶的,也难怪她担心。”
其实吴荣也知道余娟是为什么心神不宁,可大伙儿都在这里,武威现在算是前线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了,吴荣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看余榕这样说,也只能胡乱点头,他就觉得三嫂跟自家妻子都是一家子出来的,可行事真不一样。三嫂也不是说有多大的见识,但至少处变不惊,持家有方,可余娟却上蹿下跳就不说了,老是莫名其妙的。这样他也会累啊,现在他吃饭还得来三房跟吴襄一起吃才行,要不然被余娟一惊一乍的得烦死。
府医好容易过来看了吴襄,见他伤口恢复的很好,就不再嘱咐其他的。吴夫人执行的很好,伤口不能碰水,就真的完全没碰过水,纱布也是一天换两次,而且病人的饮食吃的也是很规律跟清淡,况且吴襄本来的身体状况也很好,所以基本上过几天就好了。
可余娟的情况却不是那么乐观了,她这胎本来就怀的很辛苦,而且年纪轻轻的这样生孩子,本来就很伤身体。府医开了保胎药,又跟吴荣道:“尊夫人这胎生了,恐怕以后再也生不了了,老夫能把这胎保住,可尊夫人的身子日后也只能好好养着,才不出岔子。”
这话吴荣一听也是心惊,他家长兄到现在也没个儿子,钟氏之前还来信说过若是生两个就过继一个,肚子里的还不知是男还是女,可他自家若真的只有宝玉一个儿子,还谈什么过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