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句,说的极轻,若喃喃自语,传不到旁个耳朵里。
“对了,主子……”司琴想起什么,“花朝那里已经去求过皇上,言及大小姐之事,只是太后与皇上都还没给个具体的答复。”
瑶华点点头,知道此事急不得,可……花朝如此急促,也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实在留不住了。
“让秦老太医对开些补药——从咱们宫里走账,父亲并未给她们二人多少帮衬。”瑶华嘱咐。
司棋委实可恶,但,她即便怀了骨肉,也难见柳尚书对其多优渥,若将来生个儿子还罢,若是女儿,便自生自灭吧。
然,当天晚上,乾清宫那里就给了答复。
令柳锦华搬去流华宫,服侍花朝与司棋,专供膳食。
如此,柳府的千金大小姐,反过来要去服侍当初自己的奴婢,与宫女同等待遇,这等的屈辱,也怪不得太后与华怡夫人等,哪个都不加阻挠,就等着看其被羞辱。
瑶华手指带伤,行动颇为不便,裹了药,包了纱布,却是在这炎炎夏日里,十分的难受,每日里也不去旁的地方,如此憋在屋内,了生无趣,于是,每每天色将晚,瑶华便让司琴跟着,与她出外走走,既躲着那些爱找茬的妃子,又能散散心,解解乏。
等了一天,也未有芳菲、霂菲晋封的圣旨过来,于是晚间依旧往外而去。
临走,不忘交代宛静些事情——既然几位堂主与掌柜都来了这边,也正好,那幅画像的事,拿来问他们几人,最合适不过。
到底是曾经的红颜知已,还是与她此番入宫欲要查探的事有关,还是要等舅舅那边的回复了。
多年前,白家在大周曾鼎盛一时……不,以族长几位长辈的话来说,数百年来,白家历经几次大起大落,却都是改朝换代也消弭不了的富贵云天。
白家,在宣楚帝祖父时期,被当时赫连云楚的祖父连根拔起,那庞大若千年古木开枝散叶,子嗣绵延的白家,被焚烧个一干二净,人,也死了个干净。白云弥当初与白云芳——也就是瑶华的母亲,芳姨娘,逃出时,不过稚龄,身边,也仅仅剩下几个护卫。
若不是早年间,在其余诸国有无数人脉,怕是白家一族,早就彻底消失个干净了。
哦,对了,那个时候,白还不素白,瑶华的先祖,乃“百里”大姓。
从始祖起,百里族内族长之位,只传女,而不传男!
当初百里遭难,侍卫护着两位小主子先逃,可追兵来势汹汹,直bi而上。
知道下一任族长,乃百里族的女子继位,对百里云弥便下了杀手。瑶华的生母,年纪虽小,却极为爱护弟弟,当先引了敌人竟是往原路返回——那一路的追兵,已是大凶。
百里云弥得救,同在船上的侍卫折身而返,令船家先行开船,起码,要保得住一个!
最后,一个远走邵丽,积蓄力量,时时要往大周查当年不知是死是活的亲姐;另一个,则被拼尽了力气,全部阵亡了的侍卫所护,一路南逃……成了一户商人的养女,再之后,便成了柳幕才的侍妾。
往事太匆匆,又岂是三言两句能交代清的呢?
瑶华慢慢踱步,暴雨之前的夜色,低沉而闷热。
“主子,晌午的时候,司画去了宫正司,听那边几个嬷嬷说起——宫外,好似死了好几个官老爷。”司琴无聊,与瑶华嘀咕,毕竟,这也算大事一件了。
“唔,这大司马府上才刚折腾起来,就又有官员死了?”瑶华“呵”了声,暗道有趣,“死的,可是哪一派的?”
四大家族盘踞前朝已久,怕是前朝没有什么清流砥柱,全是依附在四族之下的爪牙。
“好像,有兵部的人,当晚从大司马府里出来后,被人杀死在了路上。”司琴只觉得背后冷了冷,这夏日里,说起这么恐怕的事儿,还真是叫人身心凉爽……
瑶华脚步不过略略一顿:“大概,是慕容家那位工部尚书做的?又不可能是咱们府上——怪事,华怡夫人在宫里可没什么举动啊……”
正说着,竟是走到了宸佑宫外,却是见永寿宫的明青嬷嬷带了灵儿几个眼熟的宫人往这边来。
“哟,明青嬷嬷怎么这会儿了,还在外头?可是太后吩咐了什么差事?”司琴上前笑声询问。
不管上官氏对自家主子如何,这位嬷嬷总会在暗地里偷偷提个醒,还有其养女,灵儿。
在永寿宫这么多宫人面前,明青嬷嬷自然不会表现的与华羽宫这位有多熟悉热络,只淡淡回应,行礼问安后,便冷淡道:“太后娘娘传口谕,宣华怡夫人现在过去一趟。”
过去一趟?不说这会儿天气闷热烦躁,已经快到就寝时间了,就说这不过传个话的活计,居然是明青嬷嬷亲自过来?
其中,定然有事。
“既然嬷嬷身上有差事,那本宫就不与嬷嬷多叙话了!”瑶华让开条路,示意其先行。
明青嬷嬷也没与她客气——表现的越是不恭不敬,二人相熟的秘密便越妥帖。
见人入了宸佑宫拱门,司琴便道:“瞧着嬷嬷这次,不是什么好事啊……”
瑶华“嗯”一声,“谁知道那位太后娘娘在想些什么呢。”
眼见这宫内又要再度乱起,瑶华领着司琴,便原路折返,回华羽宫去。
宫内,宛柔将一张纸条递来:“主子,流华宫的花采女让青楚送了张短笺来。”
内里书:已成。
不过二字,瑶华柔柔一笑:“看来,是柳锦华过去了——她身上伤还在,以往的债也该还一还了。”
宛柔含笑,凝眸问她:“那小姐想如何?”
瑶华眸光垂地,勾唇一笑:“当初在涟漪小筑住着,身上伤可养了好久,你与宛静来时,本宫身上疤痕还那样深……”
宛柔笑意依许:“那便让其疤痕永久难消吧,这般不在乎她人发肤,想来,也不在意自己的!”
瑶华于微凉夜色,捧起一碗暖粥:“是啊,她才不在乎,她只会永远嫉妒旁人有的,看不见自己有的,这般不知足的女子,除非叫她失去些什么,才会真正的踏踏实实过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