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尽快得知真相,仅此而已。”乾陵悦说不出“为了你”这样的话,无比真诚地望着他,试图说服。
她再三坚持,项天礼又牢记要尊重她的基本追求原则,思来想去只得亲自陪着过去。
“走。”他转身,面无表情地往铺子那边去。
乾陵悦眨眨眼,感动又过意不去,忙跟上。
赵四正带着人守在边上,见她过来行了礼,汇报,“他们没来得及运走尸体。”
“嗯。”她点点头,被打晕的侍卫们已经清醒过来,此刻正垂头站在门外,不敢看王爷王妃。
实在丢人,堂堂王府的侍卫竟然因为惊吓而被人趁乱打晕。
“回去后领罚。”项天礼沉着眼,淡淡吩咐一句。
侍卫们莫敢不从。
尸体已经放了三天有余,尽管现在不是夏季,却仍然散发着不太让人舒适的味道。
但详细的尸检还差最后一点,乾陵悦只匆匆和项天礼打过招呼后便进去开始工作。
她虽然看上去平和如初,但心中非常焦躁。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三天,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种焦虑在她排除掉最后一个可能后将她逼入死角。
她沉默地给尸体缝线、盖好白布,丢了垃圾,收好手术刀等用具,一个人坐在尸体边发呆。
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头疼地思考,嘴里默念着各种顺口溜,企图找出蛛丝马迹。
一直观察她的项天礼看着她抱头坐在那儿,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背什么东西,仔细一听,都是他听不懂的字。
仿佛某种他没有接触过的暗号。
“还是没有结果吗?”早在第一次解剖后他就对真相不再抱有幻想,此刻见她满脸愁容愈发不愿再度追问。
机会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不想乾陵悦因为这件事过度逼迫自己。
“不用太纠结。”他走上前,犹豫再三,摸摸她的头,温声安慰。
倍感挫败的乾陵悦扶着额头,思维一片混沌。
虽然项天礼说调查的初衷是因为方游父亲的死因,但他执着于此,必然有他自己的原因。
自己不着调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参与到一件重要大事中,她不希望给出令人失望的回答。
“这个原因,是不是对你们很重要?”她压低声音问。
项天礼一愣,的确对他很重要。
弄清楚这个人的死因,那他父亲的死因也就水落石出,到时便能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之人。
男人沉默片刻,“不,只是对方游比较重要。”
他不愿意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否认着。
乾陵悦将信将疑,索性摊开问,“如果只对他重要,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帮他?”
“我们……”
“你们互帮互助,同理,我找不出答案,是不是他答应帮你的事,也会做不到?”她只是表现出来的有些不着调,但心里门清。
纵然不喜欢项天礼,但在离开之前她并不希望自己欠他太多。
毕竟她的生意是建立在她的身份上。
“你不用如此在意。”项天礼不知她为何忽然如此关心自己的事,往日的云淡风轻在此刻也变得焦躁不安,他试图平缓她的情绪。
乾陵悦抬头盯着他,十分认真,“我不希望欠你的。”
他一怔,一瞬间涌起窒息感。
她要和自己撇清一切干系。
不是迟早有一天会离开那么简单,是要干干净净地、与他两不相欠地离开。
他正色与她对视,从一开始,她答应下来就不是单纯因为铺子的事,她早就想好了,在他费心想让她喜欢自己的时候,她就默默盘算着毫不相干地离开。
“乾陵悦,你就这么急着和本王撇清干系?”项天礼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寒凉。
她忽然有些心虚地低头否认,“没有。”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他咄咄逼人,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履行我的承诺而已。”她努力让自己理直气壮。
项天礼打量她半晌,骤然道,“不用了,既然查不出来就算了。”
“那铺子……”
“帮王妃朋友一个顺水人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轻飘飘地接道。
乾陵悦怔忪地望着他,心里却升起危机感。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一年后。
“王爷可有夙愿?”她听到自己干涩地提问。
项天礼呆住,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转而一想,也许是知道这次死因调查不出来,不想亏欠自己,想着换别的法子补偿。
他思虑一瞬,“本王夙愿便是弄清父皇死因。”
“先皇死因?”
“和这个人一样,所以你还是打消念头吧。”项天礼索性坦白,掐断她的盘算,想让她安心待在自己身边,或者说,安心在自己身边待一年。
他脑子一热,早顾不上先前保密的想法。
“王爷放心,我一定会找出来的。”陡然问出他的夙愿,乾陵悦慌乱后回过神来,怔住,她刚才是不是问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原主的话怎么说的,实现他的夙愿就可以回去。
天赐良机,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该欣喜若狂,还是强作镇定。
“王妃可是想到了什么?”项天礼见她说完那句话后便似呆在那里,担心地询问。
“没有。”她急忙回驳,担心引起他的怀疑,转而又问道,“王爷可还记得先皇去世的细节?”
男人因她的问话脸色沉下,还以为她会放弃,没想到自己的话反而给她更大的鼓励,“事情过去有段时日,本王只记得父皇死因与这人如出一辙。”
“那先皇当日可有食用平时不常吃的东西?”她再度追问,无暇顾及自己微弱的反抗情绪。
项天礼与她对视良久,开口却风马牛不相及,“王妃就这么急于拜托本王?”
乾陵悦一惊,以为他串联起前后因果,磕磕绊绊地否认,“没……没有。”
她越是心虚,王爷就越是心凉。
脑内各种想法翻沉,他终于长舒一口气,像是妥协,“倒是有样食物与这人的重合。”
“螃蟹?”她斗胆猜测。
“的确如此。”王爷肯定她的问话,“那段时间正是朝歌进贡的日子,这些算是朝歌特产,每年都会进贡一些。”
“每年?”乾陵悦再度抓到关键词。
若是如此,不该那年刚好出事。
“这也是本王最开始忽略螃蟹的原因。”项天礼接话。
既然她铆足心思想还人情,那他便承了她的情,日后再还回去。
“没有其他可疑之处了吗?”她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前几年未出事,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说螃蟹只是幌子?思及此,她想到另一个问题,“袭击我的人是谁?”
“已经在查了。”提及此事,项天礼眼底满是阴鹜,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到底谁给的胆子。
脑子里晃过一个人,不,不可能,他应当不会决绝到这个地步。
“也是我大意了,”乾陵悦余光触及他的戾气,不知怎的安慰脱口而出,“前一晚他们便来过,只不过手段拙劣,又有二当家在身边,就没当回事。”
“前一晚就来过?”他微微拔高声音,“怎么未和本王说?”
“不是什么大事。”乾陵悦此刻满心都是死亡原因,敷衍回答。
转而又想到自己该剖的都剖了,没有半点收获,又十分失落。
“既然你已经完成了,那就先回府吧。”项天礼没有追问她的心事,担心自己打草惊蛇加快她逃离的心情。
乾陵悦看了一眼已经缝合如初的尸体,的确没有什么可以再调查的了,便点头答应。
两人回府,侧妃们已经被惊醒,纷纷聚在主殿前关怀地等着。
见他们进来,忙迎上去,“王爷,听说您遇刺了?”
“没事。”
项天礼面无表情地回应着她们的关心,心中却都是乾陵悦。
“王妃姐姐,你可有受伤?”司空长婵在慰问王爷后直接转向她,眼底的担忧不像作假。
但她这样的人,早就习惯带着面具生活。
乾陵悦没有轻信她的好意,言语中与她拉开距离,“没有,谢谢长婵关心。”
她并未在意她的冷漠,还在兀自叮嘱,“日后可要当心,歹人在暗,防不胜防。”
这话意有所指,她多看了司空长婵一眼,试图辨析她话中的深意。
变相承认是项天仁在背后做手脚?
那项天仁为何要阻止她查明真相?除非他知道兹事体大,背后会牵扯更令人惊悚的真相。
而他,必然与这个真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乾陵悦眼神暗下,要回去,就要查明真相,就必须正面与司空长婵打交道,争取从她那里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项天礼虽然也存疑在心,在毕竟在朝堂之上,由他打探,风险颇多。
她想到一个更损、却能一定程度保护他的方法——求助项天义。
虽然有点没良心,但她不想更加愧疚于项天礼。
更何况她小心一点的话,项天义也未必会察觉,只是借由他的嘴,了解项天仁而已。
她如是安慰自己,更加下定决心。
好巧不巧,次日清晨,项巧卿差人来请她入宫。
乾陵悦欣然前往。
“听闻你昨晚遇刺?”一坐下,项巧卿便急切追问,说话间全身上下打量着她。
“是有些凶险,不过已经过去了。”她宽慰笑着,因她真诚的关怀感到一丝暖意,“长公主今日叫我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倒也不是。”似乎触及她心事,长公主面露羞涩,垂下头,显出女儿家的娇羞,“近日你府上可是住进了一个叫方游的人?”
乾陵悦眉尾微挑,嗅到一丝不对,笑着道,“难道是长公主的心上人?”
“也不算,觉得他有些有趣罢了。”她说着这话,脸颊却更加红。
猜得八九不离十的人摇摇头,笑着,“长公主的意思是?”
“我与四弟久未相见,又与四弟媳如此投缘,四弟媳邀我在王府小住,总不算过分吧。”项巧卿疯狂暗示。
她眯着眼,似在思考。
后头的宫女提醒长公主,“南王每日都要来您这里请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