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他要是不愿意,我岂能勉强他?”
她不是那种逼迫员工违背意志去工作的老板好不好?
赵申幽怨的看着她道:“你让庭涵找他比谁的算学方法教出来的学生更利害,他能不去吗?”
赵含章没回答,一出宫,提前候在这里的曾越就把马拉过来。
她一跃上马,对赵申笑道:“申堂兄,你确定要与我继续这个话题吗?从这儿到七叔祖家中骑马只要一刻多钟。”
赵申老实的闭上嘴巴,现在他们祖孙俩都住在七叔祖家中,赵含章要是停不住嘴,岂不是让祖父知道?
他并不怕祖父,但可以不听唠叨,还是不听的好。
赵瑚的宅邸里可比赵含章的热闹多了,里面一派歌舞升平。
赵含章停下脚步,忍不住问管家,“家中为何这么热闹?”
管家道:“午时天现彩虹,太爷高兴,就请了几个朋友来家中饮宴,为助兴,故叫来了一些玩杂耍和唱曲的。”
彩虹而已,值得这么高兴吗?
赵申问赵含章:“你过去吗?”
赵含章摇头,转身朝赵瑚议事的书房去,管家也熟门熟路的给她领路,赵含章一上门,他就让人去请七太爷了。
赵申来回迟疑了一下,按下自己玩乐的心,跟在她身后一块儿去了书房。
赵瑚高高兴兴地过来,见俩人在席上坐着喝茶,就随口问道:“用过饭了吗?”
赵含章和赵申起身行礼,答道:“还未。”
赵瑚就对管家道:“让厨房做一桌饭菜,多些肉。”
管家笑着应下,躬身而去。
赵瑚坐到赵含章的对面,整理好袖子垂在膝上,问道:“说吧,又是哪儿需要钱了?”
赵含章笑道:“我以为七叔祖会问我又有什么赚钱的生意要与你合作。”
赵瑚撇撇嘴道:“话说的挺好听,你倒是先付钱啊,给你做的那些事,户部一直压着不给钱呢。”
赵含章道:“您放心,等税收上来了,我一定让户部最先付您的钱。”
赵瑚心气顺了一下,“行了,你就直接说吧,我朋友们还在等着我呢。”
赵含章也不拐弯抹角,将她想要的说了。
赵瑚眉头微皱,“都是伤兵和上了年纪的老兵,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费可不少,这样吧,你们要是买药材,我可以赊你们一些,成本价给你们。”
赵含章道:“能赊多少?”
赵瑚蹙眉,“你要多少?”
赵含章便拿出一张单子给他,“这是伤兵们经常用到的药材,我想和七叔祖一样赊两千斤。”
这个数倒是出乎赵瑚意料,他抬头看向赵含章,“我以为你会狮子大开口,直接朝我要个几万斤呢。”
赵含章哈哈大笑起来,和赵瑚道:“七叔祖若是愿意赊我几万斤,我也是很愿意要的。”
赵瑚垂眸,盯着单子上的药材,和后面的意向采购单价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问道:“这些药材就够了?”
“还想请七叔祖再赊我一些种子和布料。”
但这两样,赵含章要求的量竟然也不高,不对,还是高的,但远低于赵瑚以为的数字,这让他有些忐忑,想了想,没有与她讨价还价,应了下来。
等赵含章吃完饭离开,赵瑚就伸手拽住也要离开的赵申,“申儿,国库这是有钱了?她和我拿的这些东西才够多少人用?”
赵申道:“七叔祖,这次裁军先从豫州开始。”
赵瑚不解,“我知道是豫州,然后呢?”
“豫州有这么多士族豪绅,我们西平老家有那么多叔伯兄弟,这是她的政见,有您带头,又有家父这个刺史监督执行,您说西平会没有表示,豫州的那些世家豪商会没有表示吗?”
赵瑚张大了嘴巴,“搞了半天,我是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啊?”
赵申笑道:“七叔祖,这些东西虽是赊的,但国库总会给钱的,您多少还是赚了的。”
“放屁,我缺你们这点钱吗?给你们的钱我拿去买地,买铺子不能赚吗?”
赵申摇头,“七叔祖,我可不是外头那些人,现在您要是拿钱去买铺子,五年内是赚不到钱的,买地?那更不可能赚到了,至少十五年内,您都赚不到钱。”
赵瑚脸色一变,“你!”
赵申就靠近他小声道:“这事不仅你知我知,大将军更知道,如今最赚钱的路还是在她,在朝廷手上,别人掺和进来,或许是高收益高风险,您嘛,咱都姓赵,本来就担了高风险不是?”
“所以,真论起来,这事还是您占了好处,也就她尊老,胸怀又大,愿意受您的挤兑,不然……”赵申轻声笑了笑道:“难道我们西平赵氏就没有其他会经营的叔伯兄弟了吗?他们或许家资比不过您,但几家拧成一股绳,您给大将军的,他们也都能给。”
赵申意味深长的道:“您别忘了,您的财富更多的是这几年积累起来的,这倚靠的都是谁的势啊。”
赵瑚脸上的表情一收,目光沉沉的盯着赵申看。
赵申冲他微微一笑。
第1129章 提醒
赵瑚道:“三娘最像她祖父,她爹以前也是个小狐狸,老狐狸生了小狐狸,小狐狸又生出一个七巧玲珑心的狐狸,这不足为奇,倒是你和你爹,五哥君子端方,怎么生了你们父子两个?”
赵申冲他咧嘴笑,“都是一个祖宗,七叔祖,我们这是像您啊。”
赵瑚冷笑一声道:“那你就学得像一点,我和她都没捅破,你凑什么热闹?”
赵申脸上的笑容就收起来,严肃道:“七叔祖,我和祖父住在您府上,受您照顾良多,这个提醒可不是为了大将军,而是为了您。”
“人的情份是经不起消磨的,您受了好处就得认,大将军就从不否认她从您这儿得到的好处,每有所得,都会记下来,看看您如今在族中的地位和外头的威风,这里面有多少是借了她的光?”赵申道:“得了好处您却不认,外人不知就里,都觉得是她委屈了您,久而久之,您会不会也真心觉得她委屈了您呢?”
赵瑚从未想过这一点,他是真心觉得自己有些委屈的,可依着赵申的话回头去看,发现他说的竟都在理。
赵申低声道:“七叔祖,这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大家都说您委屈,您也觉得自己委屈,对方可能被影响着也会觉得您委屈,但大将军……她心性坚定,又极有主意,想要混淆她的想法犹如登天,她嘴上不分辨,心里却清楚明白得很。”
“这一次豫州裁军,她不就不愿太过‘委屈’了您吗?”
赵瑚一寒,手指微颤。
赵申直起腰,离赵瑚远了点,笑道:“我看园中还热闹,七叔祖您先忙着,我回去休息了。”
赵瑚目送走远,忍不住嘀咕了句,“小兔崽子……”
管家见他们说完话了,连忙上来,“太爷,园子里的贵客都在等着您呢。”
“就说我身子不舒服,暂时歇下了,让门客去招呼。”赵瑚说到这儿心中伤怀,他们家人口太少了,赵程和赵正基本不着家,他想要个人分担都不行。
赵瑚叹了一口气后道:“上次五哥说族中有几个孩子想到我这儿来?”
管家立即道:“是,他们家中困难,在族中也无事可做,所以……”
赵瑚哼了一声道:“有田有地,三娘还给族学里送了这么多书和先生,容许族中所有子弟不论年岁都可入学,只要肯吃苦,怎会无事可做?”
他顿了顿,到底压下不满道:“罢了,明日让他们过来我看看,这当中若有一二可用之人,将来也可帮衬一下正儿。”
管家应是。
第二天赵瑚见族人时,赵含章也在大将军府里见客人。
这一天是休沐日,巧的是,他们都没有紧急的,需要外出的事做,所以都待家里了。
赵含章用过早饭后就让人去赵宅里接王氏,因为今天来的客人中有一个是王家的亲戚。
杨逸,弘农杨氏,他祖母是王氏的亲姑姑,属于姻亲关系中比较近的一支,这也是杨逸出门前,杨家主跟他说直接找赵含章的原因。
算起来,赵含章是他表姐。
不过,赵含章会特意抽出一天时间来见他们并不是因为杨逸,而是因为他们本来的身份。
这可都是迁徙到南方的北方士族啊,弘农、范阳、陈郡、陈留……他们的祖籍遍布中原六州,再凑一下就能把九州给聚齐了。
赵含章不知道组织这场游学的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不论是否有意为之,她都想要趁机把握住这个机会。
若将这个国家比作一辆由万马拉着前行的马车,那她不过一匹头马罢了,身后跟着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匹马,皆要出力,而其中,世家子弟一定占一席之地,他们健壮而有力,只要能控制他们不乱跑,将劲往一处使,其代表的力量不会比任何一股力量差。
所以,她防备他们,却也用他们。
每一股势力皆如此,总有想要分叉的时候,她容许一定程度上的分歧,求同存异嘛,她要的是抓住他们与她共同的点,将其拧成一股无人可以撼动的力量,一起将这辆马车拉过洪涛、荒漠……
杨逸他们一早便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戴上最好的配饰,套上最俊美的马,共同乘车到大将军府。
十几辆马车有序的在门前停下,立即有什长带了一队士兵过来,躬身问道:“可是江南来的杨公子?”
杨逸的小厮立即上前道:“正是,这是昨日府上给我们郎君的回帖。”
什长展开看,确认后便侧身道:“公子们里面请吧,车马交给我们就好。”
一挥手,士兵们便上前接过缰绳,将车拉走了。
杨逸等人跟着什长入内,里面有另一队士兵等着他们,为首的什长目光扫过他们,然后落在谢魮身上,笑道:“诸位公子见谅,大将军府有规矩,不得私带武器进去,诸位公子的佩剑可暂交我们保管。”
这个规矩,杨逸等人并不惊讶,但,他们谁也没带佩剑啊。
他们的目光也跟着落在谢魮身上,正满眼疑惑,就见谢魮在腰间一抽,抽出一柄软剑来交给什长。
什长笑着接过,再双手放在一个士兵捧着的托盘上,然后继续回身含笑看着谢魮。
谢魮笑了笑,在袖子里一摸,拿出一把短匕来给他。
杨逸等人:……
什长接过,依旧放在托盘上,这才侧身道:“请——”
他带领着四个士兵送他们去大堂见人。
杨逸等人一路上看到不少躬身避让的……士兵。
没错,这将军府里在咔咔修剪花木,打扫,端东西进进出出的竟不是仆役,而是士兵。
虽然他们身上不像这两队士兵一样穿着甲衣,可身上的凶悍之气不减,哪怕有些人瘸着腿,却也能看出他们历经生死,非一般的下人。
什长领他们到大堂,早候在此处的听荷迎出来,笑道:“诸位郎君里面请,我们女郎一会儿便到。”
杨逸等人一看她的衣着便知不简单,领他们过来的什长等也都冲她行礼,他们便也跟着抱了抱拳,然后和听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