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道理,百姓过不好日子,自然是他们的“将”不好了,“而且今日并非休沐日,他们不上衙,在家中饮酒作乐,这是旷班,要扣俸禄!”
好几次他该训练的时候不训练,而是跑去玩儿,他阿姐就扣了他的俸禄,还不许阿娘给他零花钱,让他想买糖人吃都不行。
赵含章赞许的点头,再抬头看向那小姑娘时,眼中只余冷意,“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尔父吃我南阳国的,用我南阳国的,你身上的绫罗,这府中的美酒佳肴,还有你的尊荣,皆来自于我南阳国,现在你竟然说我南阳国百姓的饥寒与你父亲无关?”
赵含章转头看向郡丞,冷声道:“殷盛,你这女儿教得不好呀。”
殷盛脸色涨红,忙躬身认错,“下官教导无方,望使君恕罪。”
殷英脸色也涨得通红,几欲滴血。
第444章 识趣
赵含章无意为难一个小姑娘,但她说的话也不轻,主要是对殷盛,“的确是你之过,言教身传,你如此奢靡,又不能尽忠职守,孩子们年纪小,自然是学不好的。”
殷盛低头应“是”,表示一定改过。
见他如此识趣,赵含章挑着嘴唇笑了笑,和他道:“罢了,有过改之便是,至于罚,明儿再说吧,今天既然已经旷班,那就不要辜负了好韶光,来坐下,我们共饮一杯吧。”
殷盛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赵含章说还有罚,但既然肯不当场发作,那就是有回旋的余地。
他笑着应下,转头见女儿还站着,不由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退下去!”
殷英脸皮烧得通红,心中又羞又愧,眼睛都通红了。
她转身就要走,赵含章却叫住她,认真道:“小娘子,你还小,有错误的认知不打紧,多读书,多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就好。”
“认识这个世界不仅靠父兄,也靠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赵含章道:“希望你将来能长成一个有见识,有胸怀,还有慈悲心的女郎。”
殷英怔怔地看着她。
殷夫人见她愣在原地不动,有些着急,看了丈夫一眼,不得不从廊下走出来,冲赵含章匆匆行了一礼后拉着女儿就走。
一群女郎夫人惋惜的避回花园,只是脸上还隐隐带着兴奋。
有几个年轻女郎忍不住激动的凑在一起,“那就是赵含章吗?好年轻呀,看着与我们一般大。”
“甚是漂亮,好英气,她抬眼朝我看过来时,我差点儿呼吸不过来。”
“好没出息,我也就是心脏跳快了些罢了。”
“殷世伯似乎很怕她。”
“不仅殷世伯,其他叔伯似乎也很怕。”
不怕不行啊,赵含章突然出现,他们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能做官的,智商总不会有问题,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众人不由的想到,裴河为何辞官呢?
尤其是在赵含章坦然承认她知道裴河辞官之事后,众人便忍不住心中一紧。
他们还不了解赵含章,但他们了解裴河呀。
能够让裴河一言不发,直接挂印辞官离去的赵含章,那得多恐怖呢?
不错,他们已经坚定的认为,裴河会辞官是因为赵含章,不然他们实在想不出裴河会挂印的理由。
殷盛心中忐忑,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保住这个官位就行,升职什么的,虽然还很诱人,但已经不太切实了。
众官……和殷盛的想法一样,此时能保住性命和官位就可以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未知。
他们不了解赵含章,只能从传闻中推测她的为人。
知道她打仗很厉害,前有杀匈奴大将刘景,击退羯胡石勒的战绩;后有游击匈奴,护卫豫州的大功。
远的不说,只她保下豫州这一战便可名垂千古。
所以没人敢因为她的年纪和性别便小看了她。
除此外便是她心狠手辣的杀了章太守。
虽然官方解释是章太守病故,但豫州官场上下都知道章太守是怎么死的。
当时南阳国也有援军在前线,有幸参加宴会的参将回来与他们绘声绘色的叙述了经过。
据说,赵含章将剑拔出来时脸上都还带着淡笑呢。
所以谁敢真的招惹赵含章呢?
最让他们心难安的是,裴河到底为什么辞官呀?
重要的事情问三遍,众人抬起头来悄悄看了赵含章一眼,还是没勇气问出声。
赵含章等着外面的难民能够吃上一顿饱饭,所以一点儿不急着走,不仅很热情的把郡丞叫到身边,把其他官也一并叫过来叙话。
“裴郡守辞官,那现在库房是谁管着?”
郡丞躬身表示是自己。
赵含章就开始问起府库中的情况,“今年豫州各郡国日子都不好过,南阳国正好避开了战场,情况要比其他郡国好很多,不知国中各县是什么情况?”
郡丞道:“各县还算稳定,库房皆有余粮,今年入冬后还有不少商人来南阳国,正是一派繁华。”
赵含章便笑着点头,“繁华就好,如今郡国对过路的客商都收什么条目的税?”
这个郡丞熟,侃侃而谈起来,一旁的户房官员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郡丞或许忘了,今年入冬后赵含章就下令豫州各郡国要减免商税,所有条目的税收,除商税外一律免除。
赵含章听得认真,时不时的点头。
从商税谈到农事,郡丞表示南阳国不受战事影响,所以冬种还是照常,明年的粮税不会有问题。
赵含章笑吟吟的点头,等天色渐暗,秋武进来低声禀道:“大家都用过饭了。”
赵含章这才起身,和殷盛笑道:“看到南阳国如此繁华,我就放心了,这次我沿途救下了一千多难民,皆是老幼妇孺,如此寒冬,放任他们在外行走很可能会冻死饿死,我心有不忍,所以就随行带着了。”
“这次来南阳国我还有些忧虑,怕给你们增加太大的负担,”赵含章笑眯眯的把这一千来人交给郡丞,道:“不必对他们太好,找几间房让他们住下,能够取暖,每日有两碗粥吃就行。”
郡丞僵笑着应下,等赵含章离开,他这才一抹额头上的汗。
“郡丞,快去送使君呀。”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抬脚去追,追出门外,只来得及看到她潇洒的上门,忙抬高了声音问道:“不知使君下榻何处??”
赵含章回头,轻轻一笑道:“我住在郡守府里,有事郡丞便去郡守府找我吧。”
郡丞反应过来,连忙躬身应了一声,“是!”
赵含章领着大家便进驻空下来的郡守府。
其实并不算空,裴河很识趣,他走的时候并没有把东西搬空,一些不好搬运的东西他都留了下来不说,库房里还留了不少粮食,还有不少钱。
郡丞他们倒是很想占了,但裴河走得太诡异,大家虽有心,却决定先观望一阵,所以里面的东西在互相戒备下都没有动,只是各人都派了人看守,防止被盗。
赵含章自动认为这些东西都是留给她的,她一进入郡守府便把里面留的人都遣走,由她的五百亲兵直接接手。
没人敢有意见,下人们一下就跑干净了。
第445章 再颁招贤令
赵含章才一坐下,范颖便上来禀报,“使君,所有的难民都安排好了,城中有空的房子,殷盛让人送了一批木柴和木炭过去,今晚可以渡过一晚。”
赵含章点头,“明天一早便将郡守府和鲁阳县的官吏都叫来,我们开始议事。”
她道:“本来我无意在南阳国久留,想着从底下选出一个合适的郡守来接手便走,但现在看来,南阳国这里没有合适的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要长留了。”
“这么多难民跟着我们不好奔波,就地安置了吧。”
傅庭涵一听就知道她的打算了,“你想在南阳国将框架做起来?”
“对,”赵含章道:“建育善堂和学堂,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多建一些基础设施。”
傅庭涵道:“那接手的人呢?以今日看到的境况来看,我们就算打好了框架,要是没合适接手的人,我们一走,这架子也垮了。”
赵含章道:“你觉得王臬和谢时如何?”
傅庭涵微讶,略一思索后点头,“不错。”
王臬和谢时是赵含章给赵二郎留的人,这次他们没有跟着来,而是留在陈县。
但自从跟了赵二郎,俩人的确尽责尽职,一直有在教导赵二郎。
赵含章一直没有给他们合适的职位,但却记在了心中。
她道:“我想把二郎留在南阳国。”
这样王臬和谢时都可以留在南阳国辅助赵二郎,她也想看一看赵二郎离开她以后能不能主事。
“不需要他多聪明厉害,只要他会听王臬和谢时的安排就好,我也想知道他们二人会如何通过二郎来行事。”
南阳国会是他们之间磨合的踏板。
是赵含章和赵二郎的,赵二郎和王臬谢时的,也是赵含章和王臬谢时之间的磨合,一切都在可调整范围内,试错成本很低,她可以随时喊停。
傅庭涵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而且南阳国也可作为其他郡国的模板。”
“模板不是有现成的吗?”赵含章道:“汝南郡已经发展起来,多好的模板啊,哼,他们就是不用心,不想管事。”
赵含章垂下眼眸想了片刻,“思想教育的确重要,学堂里的孩子都是我们的下一代,但现成的这一代也不能放弃,范颖,将西鄂县和裴郡守辞官的事传出去。”
她道:“有惧方能生谨,人知道谨慎了才会守规矩!”
范颖应下,立即就下去安排。
南阳国这里已经不需要宣传了,他们自己的猜测就能吓死自己,范颖主要往其他郡国传,尤其是汝南郡。
因为赵氏在汝南,如今豫州的经济和目光多聚焦在汝南,没办法,赵含章行踪飘忽,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所在时都能在匈奴后方神出鬼没,更不要说现在豫州都是她的。
所以大家的目光追不到她,那就盯着汝南郡的消息好了。
于是南阳国这边的消息一到汝南郡立即四散开,朝着周边各郡国快速的扩散。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赵含章的用意,赵铭收到消息后助了范颖一臂之力,于是一夜间,汝南内各世家士族和商旅都听说了裴河连夜挂印辞官而去的事。
刚到西平落脚,还没来得及去拜访旧友的诸传听到酒楼里传来的消息,不由一愣,“这才几日,裴河辞官走了?”
“听说还要早几日,几乎是我们才进汝南郡不久他就挂印离开了,传言走得仓皇,连家产都没带走。”
诸传就抓心挠腮起来,“赵含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