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敬齐显然也起了疑心,他回忆自己早前的行为,跟云里雾里似的,半晌才道:“我也没喝几杯,就感觉晕乎乎上头,还管不住自己的嘴。”
苏禾若有所思,“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穆敬齐面色尴尬,“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姑娘给我抛眉弄眼,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不知今天为什么……”
他不知怎么说,只觉得无颜见人。
梁安侯震惊,“敬齐,你真没多喝?那为何做出非分之举?”
穆敬齐有嘴说不清,跟中了邪似的。
苏禾道:“若是被人下了幻药,就有这个可能,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在场的人震惊,万历春问道:“你有证据?”
“这种毒很厉害,脉象跟瞳孔验不出来。”苏禾清了清嗓子,“事发前我跟万姑娘在场,世子爷面色潮红,言语极为不妥,看外在确实像喝醉酒,但事后我跟沈大夫都验过,中毒的可能更大。”
众人无语,说了等于没有。
“但是,世事无绝对。”苏禾话锋一转,“不管是什么毒物,只要进入体内都会代谢,或许尿检能验出来。”
尿检?沈明轩闻所未闻。
不过,表妹说得有一定道理,毒物残余会随浊物排出。未必验出毒物,但或许能从中窥破一二。
穆敬齐当然想弄清真相,否则这污名得背一生。
他随沈明轩进后院,一刻钟左右才出来。
尿液泡多偏赤,跟平常大有不同,其他的验不出来。
可这也不能证明遭人下药,万一是吃了醉鹅或酒所致呢?
徐达脑子转得快,“侯爷,我就怕这事说不清,已经让伙计把世子爷的同伴扣下。他们同桌喝酒吃饭,要不也验验他们的?容我说句不客气的话,出了这事不仅关系到世子爷清白,其实对万姑娘也是伤害。”
万梓汐被调戏反抗没错,但毕竟是深闺之秀,大庭广众如此粗俗野蛮,试问谁敢娶这等剽悍的姑娘,不怕被推到汤锅里去么?
但如果另有内情,就不一样了。
“侯爷,令郎的伤可以另想办法,当务之急是要洗清污名。”
梁安侯见徐达言辞恳切,不像推卸责任之人,于是转身问万历春,“万大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万历春稍微思虑,“今日之事确实蹊跷。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可不能被污名毁了清白。”至于是否还有必要联姻,等查清真相再说。
梁安侯当下有了决定,事不宜迟马上报案调查。
不过,经过梓汐上次失踪的事,万历春多留了个心眼,命人进宫请御医,指名道姓的那种。
胡御医很快到来,正是舅舅的昔日同窗,上次给许戈诊脉的。
尿检说法很稀奇,按理是可行的。
苏禾之前是侥幸,毕竟没有仪器,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毒都适合尿检,但在穆敬齐身上赌对了。
胡御医将之前的尿液再验一次,“侯爷,万大人,尿液色泽异常,味偏苦涩,确有异常。”
苏禾:“……”做医生真不容易。
胡御医早年受过梁安侯照拂,趁人不注意将其拉到角落,“侯爷,令郎烫伤严重,若没有特效药怕是无法参加春闱。”
梁安侯心急如焚,请御医务必想办法将儿子的手治好。
他给梁安侯暗示,早前西域的陀螺国进贡过几瓶血玉生肌膏,对止血生肌消肿有奇效。
梁安侯心生感激,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去路上,苏禾趁人不注意,低声问徐达,“伙计真看到了?”
徐达笑得隐晦,没有回话。看没看到不重要,关键要给这两家希望,顺利把自己摘出去。
苏禾忍不住给他点赞。
御医随众人到四海酒楼,又对其余的考生进行尿检。除了穆敬齐,其他人都是正常的。
徐达这才松口气,咬不到自己了。
一行九人,八个人都有嫌疑,混乱中谁也没看清到底是谁推了穆敬齐。
不过,这是京兆尹要查的事,已经跟苏禾没有关系。
确定儿子被下毒,梁安侯匆匆进宫,老泪纵横地扑通跪地,“皇上,还请为臣主持公道,有人要谋害朝廷未来之栋梁也。”
皇帝不喜欢梁安侯,倒不是说他心怀不轨,而是芝麻绿豆的唠叨个没完,脸皮厚还爱倚老卖老。
谁叫他是自己表哥,皇帝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耐着性子听,然后皱起眉头。
这一通下来,声情并茂,眼泪鼻涕齐飞,好一通要死要活。
意思明白了,案子要查,止血生肌膏要给。
穆敬齐是好苗子,跟老来得子的梁安侯完全不同,皇帝向来很看好。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若他能在春闱中有所表现,他是打算委以重任的。
若因烫伤错过春闱,实在太过可惜,皇帝宽慰梁安侯几句,然后把止血生肌膏给了。
官府查案,酒楼全力配合。可经过反复调查,问了不少围观者,谁也没有看清那只神秘的推手,八个同伴都有嫌疑,可谁都没有嫌疑。
考生个个大有来头,京兆尹不敢随意动刑,直到深夜还没有进展。
宫里来了旨意,京兆尹连夜进宫,胡御医一并到场。
全场听下来,皇帝眉头紧皱,尿液异常但查不出毒素,现场疑点重重但找不到凶手,所以成了无头公案?
皇帝心烦,但穆敬齐的本性他还是清楚的,但被人下毒或是自己吃错东西,这就不好说的。上次春闱,有位考生突然暴毙,被怀疑是下毒。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查来查去却是考生自带的蛇酒有毒。
春闱在即,从当前的线索来看,案子未必短时间查得清楚,反而会闹得人心惶惶。
皇帝抚额,半晌才道:“结案。”
京兆尹没琢磨透,可又没敢问,在殿外守了半个多时辰,才等到周福海出来,向前卑躬屈膝道:“还请公公明示。”
周福海摇头,“大人,老奴不敢擅言,你按皇帝旨意便可。”
京兆尹回到衙门,反复琢磨案子,牵涉其中的人,没有一个是他得罪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