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瑞旁边空座,沈珏才想起还没给何泰之安排座位,对沈瑞小声道:“让你小子与你坐半日,你可莫要跌了沈家子弟声势。那臭小子才九岁,就过了县试,怪不得走路尾巴都撅着”
九岁过县试,沈瑞瞪大眼睛。
县试毕竟不乡试,各种记录有迹可循。县试年年有,每年录取的童生数有数千人,到底年幼的多不多,最小的考生是几岁也无人说清。
沈瑞只记得张居正是十二岁中秀才,杨廷和十二岁举于乡,他们参加县试的时间应该更早。
由此可见,县试并不乏年幼考生,可参加考试,与过了考生可不是一回事。各地县试录取模式都一样,都是按照当地人口数与赋税比例,偏远地县城数个名额,中等县城十来个,富裕人口稠密的地方十几到二十。
越是富裕地方,读书人口越多,报名考生多,录取比例越低。
何泰之是北直隶人氏,录取比例之低,仅次于南直隶与山东,还能过了县城,可称之为“神童”。
怪不得沈珏方才连祖宗都搬出来,显然是被刺激不轻。
不管徐有贞这个曾经以武功封伯的英宗首辅到底是忠是奸,可家教应该不错,否则外孙里也不会这么多成才的。
不过徐有贞史上留名的才子外孙共有三人,何泰之并不在其列,不是没有到长大,就是长大后泯灭众人……
第一百零二章 风波再起(一)
不要目光这样热切,难道自己脸上长了花?
沈瑞被盯得心中直吐槽,不过面上只做不知,依旧专心听着夫子讲书,手上也没有闲着。
何泰之视线顺着沈瑞的手臂,落在桌面上,一行行漂亮的小楷跃然纸上。
何泰之也是记事起就握笔,可见了沈瑞的字,却是难免自惭形愧,连在课堂上走神也有些不好意思,便端了端小身板坐得正些,望向前面。
这堂课的夫子正是沈琰,原本见夫子这么年轻,何泰之心中还腹诽不已。这么年轻,肚子里能有几分墨水?
不过听了一堂课后,何泰之不得不承认,不管这夫子肚子里墨水几何,四书讲的还真是不错。
转眼,到了课歇时候,沈宝忍不住过来,问道:“何表弟,老师他……”
何泰之道:“祝表哥今日带了魏表哥去访友去了,就是你们族里的沈玥。”
沈玥是宗房旁枝,松江才子之一,以画技出众扬名。
昨日见着何泰之的只有沈瑞、沈珏四位,旁人并不认识他,这会儿功夫,少不得有人去跟沈珏打听一二。
待听说是沈家二房姻亲,北直隶人士,随着二房大太太南下省亲,大家望着何泰之的目光,都生出几分羡慕。
读千卷书行万里路,京城到南直隶千里之遥,只这出行见识就先出大家一大截。要晓得,族学里的少年,有的甚至打出生到现下就没有出过百里之地。
不过同窗里也有几个人,想到沈身上。沈自称“二房嫡裔”,如今真正的二房人来了,不知这沈兄弟如何自处。
沈琰还罢,刚才在课堂上即便看到多了一个唇红齿白的童子,也没有想到京城二房头上去,只以为又是沈家哪房姻亲子弟附学,还有些奇怪为何这个年纪在东厢,而不是蒙童班。不过没有往心里去,毕竟除了给学生们讲书,还需抓紧时间温习功课,为了明年乡试备考。
他却是不知道,他母亲白氏已经得了消息,而且被这个消息镇住。
“二、二房大太太省、省亲?”白氏面上,满是惊愕。
她一个寡妇妇人,如今全部心思都放在两个儿子身上,之前虽念念不忘让两个儿子出人头地后去京中二房,央求归宗之事。可听闻二房人南下,她第一个感觉不是欢喜,而是惧怕。
公公与丈夫父子俩生前惦记的都是归宗之事,白氏也盼着,可为何要等到长子举业后再谈此事,不过是想着长子中了举、前程可期后,沈族这边的族老们肯定不会乐意出色子弟外流,会帮忙斡旋此事。
单凭他们母子几个,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二房几位老爷点头归宗之事?
如今沈琰只是秀才,搁在别门小户之家,算是出色的,可在沈族中算甚?就松江同辈,有状元沈理,才子沈玥,案首沈瑾,都是早有名气。只有早日中举,方能在同辈兄弟中脱颖而出。
谁晓得二房几位老爷还记不记得当年宿怨,要是真的还记恨在心,晓得他们这一支回了松江,成心打压,那以后两个儿子的前途?
他们这边是微末小民,是鸡卵;那边是高官显宦,是石头。直接对上,又哪里能落下好?
见白氏慌慌张张小家子气模样,董沈氏实是瞧不起,嘴里依旧亲亲热热道:“妹妹怎就听到前面这一句,没留心后一句?二房独苗夭折了,二房大太太可是回来挑嗣子。”
虽说徐氏只在与族长太爷的密议中提及过嗣之事,并未在旁人面前露过这个话。可“不孝有三,无后无大”,如今沈珞既没了,二房择嗣之日不远,自是引得各房头人心涌动。
要是二房小旁枝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还可以招赘;可二房三位老爷都没有男丁,万没有让外星人传承嫡支血脉道理。
“挑嗣子?”白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随着是一阵狂喜。
二房与沈家外五房早出五服,只有内四房还是有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