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体的确切年龄来看,魔尊足够当他的曾爷爷。
但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二十多岁新青年,楼厌还是抽了下嘴角。
“储物袋。”
身边几个男人都不靠谱,月梵决定自力更生,主动搭话:“你调换了吧。”
少年将他们环视一番,扭头望向身后的长廊。
烛火寂静,没有外人的影子。
他转身回来,承认得大大方方:“正是。”
温泊雪不明白:“你在帮我们?”
对方笑笑,不答反问:“你们是人族,对吧。”
他目光一动,瞥向楼厌:“这是一只魔。”
被戳穿得猝不及防,一行人愕然愣住。
“不必紧张。”
少年颔首:“这件事,我并未让其他人知晓。”
不应该啊。
温泊雪低头嗅一嗅袖口,鲛丹的气息清晰可辨,并未退去,按理来说,他们不可能露馅才对。
问题不是出在他们身上,那就只可能——
心下一动,温泊雪倏然抬眸。
月梵在同一时间说出他的疑惑:“你怎么知道?”
她脑子里飞速运转,排除好几个离谱的解释,不大确定地开口:“你也是灵狐?”
修真界偌大,要论对生灵气息的感知力,灵狐一族绝对是数一数二。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性,话音方落,顾姓少年果然扬了扬眉:“也是?”
没有否认,而是下意识反问。
眼前这位,大概率真是一只灵狐。
“我是什么族类,并不重要。”
少年又回头看上一眼,确认长廊无人,压低嗓音:“重要的是,你们应该不简单。”
月梵从草堆里起身,双手环抱与他对峙:“何出此言。”
“搜寻储物袋这种活计,就算对于寻常老百姓而言,也压根不是难事。这里的弟子们经过了无数次训练,不可能出差错。”
少年对上她双眼:“更何况……你们之后拿出的那个粉色发光锦囊,也根本不是储物袋。”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明明毫无灵力,却能自行生出光亮,奇诡又不可思议。
——这群人身无灵力,却能凭空拿出如此之多的物件,很难不惹人怀疑。
楼厌面不改色,继续那套准备好的说辞:“锦囊是我独创的法器,用处和储物袋差不多,用上三次,就会失效。”
少年像是被逗乐了:“真会有人独创这种东西?效用不行时间还短,样样比不过储物袋,你图什么?编借口也编个像样点的吧。”
那边的月梵仍未卸下防备,闻言皱眉:“说了这么多,不知这位道友,特意来找我们做什么?”
少年眸光倏动,开门见山:“看你们的打扮和作风,除了这只魔,应该都是仙门弟子——我想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
楼厌觑他:“诈身份?”
“几位是人族这件事,如今只有我知道。如果我想害你们,大可直接告诉其他的南海仙宗弟子——人族剖不出妖丹,一旦被抓进地牢,会被立刻除掉。”
少年道:“我只是想通过各位的真实身份,判断我们之间存不存在合作的可能性。”
合作的可能性。
月梵心有所感:“你想带我们逃出去?”
对方不置可否,抿着唇没应声。
其实少年所说不错,他们一没修为二没法器,就算表露了真实身份,也不会让他得到什么好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毋庸置疑,少年在帮他们。
“我名为温泊雪,和身边这位月梵师妹都是凌霄山弟子。”
温泊雪考虑再三,正色开口:“这是昙光小师傅,来自万佛寺。穿黑衣服的……”
他一顿:“是一名散修,名叫楼厌。”
听见“凌霄山”与“万佛寺”,少年神色一动。
“原来是你们。”
他神情不变,唯独眼里现出一缕亮意,轻扬了嘴角:“我听说过几位的事迹,幽都里那件骇人听闻的大事,就是由你们解决的。”
他的态度似乎好了一丢丢。
想来也是。
在此之前,少年并不清楚他们是善是恶,倘若帮了不靠谱的人,不仅计划泡汤,还可能被泄露自己的叛徒身份,遭到南海仙宗灭口。
月梵挑眉:“这是可以合作的意思?”
她一顿,语气微沉:“既然介绍了我们,不妨来说说你——身为一个南海仙宗弟子,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看不惯南海仙宗的做派,想要惩恶扬善啰。”
少年道:“这地方是他们的屠宰场,妖魔全成了猎物。我也是妖,心里不爽。”
他说着笑笑:“为表诚意,几位有什么想问的么?我会竭力解答。”
温泊雪老实举起右手:“你叫什么名字?”
“顾月生。”
少年动了动嘴角:“温道长,不妨问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明明这个问题就很有意义嘛。
温泊雪只好再次开口:“南海仙宗这么大,里面的弟子都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不是。”
顾月生道:“南海仙宗弟子众多,其中不乏良善之辈——只不过知道妖丹一事的,尽是些贪婪之徒。”
他斟酌一下语句:“长老们会对弟子进行暗中考核,让他们置身于幻境之中,面临一项选择。面对一只濒死的妖,一是取走妖丹、助长自身修为,二是送去医治,错过一步千里的机会。”
月梵恍然:“只有选择第一条路的人,才会被那群渣滓看中。”
如此一来,便成功筛选出了一丘之貉。
“被选中成为亲传弟子后,长老会在识海里设下禁制。”
顾月生满不在乎地耸肩:“包括我在内,所有弟子都不能在小世界之外提起妖丹的事情。”
昙光点点头:“所以你才要和我们合作。”
顾月生虽然知道真相,但碍于禁制,一旦离开这个小世界,就只能缄口不言。
要想捅破南海仙宗的秘密,他需要旁人的协助。
“你被选中来到小世界,这就说明,你在幻境里取走了妖丹。”
角落里,楼厌陡然出声:“既然当时主动选择这条路,为何如今突然反悔,难不成幡然醒悟了?”
他们彼此之间不明底细,一言一语皆是遮掩试探,此话一出,牢房中瞬间沉寂下来。
顾月生凝视他半晌,似是无可奈何:“……因为在我小时候,家乡被南海仙宗屠过一回。”
楼厌愣住。
“我出生于离川的灵狐部落,亲人朋友,全死在他们手里。”
顾月生道:“我拜入南海仙宗,一步步成为内门弟子,后来猜出他们的套路,顺应了幻境的走向。”
楼厌:……
沉默寡言的魔尊抿了抿唇:“抱歉。”
“等等,灵狐,血海深仇——”
昙光脑瓜子机灵,声调拔高:“晏公子不也是这样吗?你们两个不会认识吧?”
顾月生一呆:“晏公子?”
他原本表现得漫不经心,此刻忽地挺直身形:“……晏寒来?”
居然对上了!
温泊雪惊喜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他刚想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奈何还没勾起,唇边就被狠狠压下,换上茫然的神色——
眼前那身穿水蓝色弟子服的少年深吸一口气,眼眶一下子变得通红,眼泪像是荷包蛋,不停打转转。
这……怎么哭了?
“对不起,我从小就很爱——”
顾月生又吸了口气,抬手拭去眼底水珠:“很爱掉眼泪。”
昙光小心翼翼:“所以,你的确认识晏公子。”
顾月生点头,泪眼汪汪:“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我还以为……”
他继续擦眼泪:“你们是晏哥哥的朋友,之前多有得罪,抱歉。”
似乎和晏寒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而且,出乎意料地,是个哭包。
“晏公子很好,修为已入金丹,应该半步元婴了。”
温泊雪挠头:“他和我们一路同行,帮过我们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