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不要亲,要亲快点亲,”霍星叶脖颈染上一层浅淡的粉,细软的喉咙滚了又滚,“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就要把初吻送了,想想真特么是脑袋抽风,诶你——呸呸。”
一片花瓣落进她嘴里,霍星叶咳嗽着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空无一人的景象,她滞好一会儿:“靠!”
山谷植被茂密,百花繁盛,一道空旷的女声带着十足十的力道忽然冲出,刷一下惊散虫鸣鸟叫:“楚珣……你特么……最好不要再碰到我……信不信……老娘……玩死你……”
“信不信……老娘……玩死你……”
回音不绝。
第3章 鹦哥绿
“阿珣,我啷个(怎么)听到有人在喊你的名字。”
两层高的民宿掩映在翠色中,庭院里的大黄狗躲在柴堆下哈气,鸡鸭“叽叽咕咕”在窝棚逡巡。楚珣刚走到门口,五十出头、穿青色亚麻衫的杨姨正好出来开门。
楚珣朝后看了一眼,转过头来淡淡答:“您可能听错了……”
他把背包里的东西取出来,“杨叔最近身体还好吗?”
“他呀,还不是老样子,”杨姨笑着接过包装精致的礼盒,一边把人朝里面引一边道,“得亏你这孩子记挂,杨木都走了这么多年,你来就好了,每次还带这么多东西。”
楚珣道:“应该的。”
两人说话间,到了一楼左侧的主卧室。虽然床上的男人常年卧病,房间里也闻不到一丝异味,见人屈身进来,床上的男人露出诧异的神色:“今天几号?阿珣怎么来了?”
杨阿姨回答:“农历初八……七月一号啊。”
“完了,”杨叔一拍脑门,“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糊里糊涂以为还在六月……星叶也要过来。”
杨阿姨一愣,楚珣搭手把男人搀扶到轮椅上,挑眉:“星叶?”
杨家夫妇都姓杨,有三个儿子。老大叫杨木,老二叫杨林,老三叫杨森。山里飞个金凤凰不容易,自杨木一零年科考牺牲,外出打工的杨叔又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断了脊柱,家里的支撑相继倒下,杨姨一度想带着两个小儿子寻短见……
幸好杨木大学时常一起玩的楚珣过来一趟,过来两趟——资助完杨林上大学不说,又资助杨森上高中。本来说以后把杨森大学也资助了,只不过杨森高二那年参加学校《变形秀》,遇上了霍星叶。
杨叔道:“星叶姑娘也是个好人,一年多了,一直送钱啊送东西的,也不肯多待,喝杯水就走,个把次你杨姨过意不去想给她拎只自己喂的鸡,她都嫌重不肯要,今上午打个电话说要过来……我一口承了,忘了你也要来采标本,瞧瞧我这记性!”
杨姨把星叶姑娘害怕的大黄朝楼上赶,道:“有什么关系,反正有两间房,星叶画画又不会打扰阿珣。”
“也对,”想到什么,杨叔停下撸猫的手,抬头朝楚珣眨眨眼,眼角的皱纹快要笑成一朵花:“星叶姑娘也美,美得和画里的仙女一样,教养也好,脾气也好,说话轻声细语的……比你小几岁,好像也是单身。”
轻声细语?
楚珣没有接话,只是朝远处无边的群山望了一眼,抬手把遮阳棚朝男人头顶扯了扯,他自己的身形反而被夕光拉得又细又长,溢彩流光。
霍星叶方向感素来不强,走了快半个小时才找到门口,推开门,抬眼便看到这一幕。
她看男人的时候,男人也在看她,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携着股漫不经心,好似将她一刹冒起的亮光圈住,缓缓,朝下,摁熄。
正走到楼梯口的杨姨快步过来接行李,笑着给霍星叶介绍道:“星叶,这是阿珣,楚珣,资助杨林的楚老师。”
“阿珣,”杨叔朝他挤眼睛,“这是我刚刚才给你说的星叶。”
说话间,霍星叶走到他的阴影里,甜笑着伸出黑袖下白藕段样的手:“幸会。”
楚珣定定看了她几秒,“嗯”一声落罢,推着杨叔转身就走。
留下霍星叶手悬在空中,杨姨在旁边尴尬咧嘴:“阿珣平常不这样的,虽然不爱说话,但很有礼貌,为人也谦和,很好的一个孩子……可能刚刚被太阳晒到了,你们一路走来都累了,赶紧进去喝杯凉水,吃完晚饭我给你俩铺床。”
霍星叶追着那抹米黄窗户纸上落下的剪影,缓缓垂手,徐徐眯拢的眼里闪烁着说不清的意味……疑似猎性?
杨姨看着,正要说什么,便见姑娘转脸朝向自己又是明艳可爱:“好的,我这次还给您带了个鹦哥绿的镯子,再给您涂个鹦哥绿的护甲,我们一起美美哒!”
“你哟,真是想得周到,在山里做点小活打扮这么好做什么!”
“翡翠养人,可以舒筋活血,”霍星叶掀开缝着小碎花的素色帘子,“我们的宗旨是任何时候都要美美滴!”
朗声的乖巧模样逗得杨姨哈哈大笑:“就你会说话,得了,快去歇歇,我去看看大黄拴好没有。”
说着,杨姨把大摇大摆跟在旁边的肥猫抱在怀里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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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开饭晚,四人在餐桌上聊聊“杨林的实习”“杨森的高考志愿”,偶尔提及杨木,霍星叶不知情,知情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整体氛围还算温馨。
吃过晚饭快九点,杨姨带着两人上去。二楼走廊黑,她一边沿途开灯一边道:“正好有两间屋子,星叶第一次过来住,阿珣你照看着点,有什么事儿到楼下叫我就好……我滴个天老爷呀!!”
床单从床上扯到了地上,撕碎的棉絮洋洋洒洒落得满屋都是,矮柜上的温水瓶被打翻,浇在棉絮上,棉絮外的水汩汩弯流,流到了旁边猫狗混合的排泄物上……
整个房间到处是猫毛和狗毛,战后满目的狼藉夹杂着腥臊味触目惊心。
大抵是方才打累了,一猫一狗分睡在床的两端,见有人推门进来也没精力诉苦,哼哼几个鼻音窝在各自软毛里继续睡。
霍星叶:“……”
楚珣:“……”
杨姨半晌才把胸口那股气呼出来,“啪”一下反手关门:“这倆小兔崽子,是不是知道有客人来了想被炖……现在可怎么是好。”她嘴唇嚅了嚅,“就剩一个房间了。”
霍星叶仰面瞄了眼楚珣,沉默。
楚珣半个眼角都没分给星眸闪烁的姑娘,只是淡淡问杨姨:“要不然我下去和杨叔睡?”
杨姨皱眉:“可你杨叔习惯半夜起夜……”
楚珣道:“没关系,我可以扶他去。”
杨姨想了想:“可你杨叔有时候要喝水,不温不热的那种,还要去厨房专门给他兑。”
楚珣道:“没关系,我睡眠浅,听得到他说喝水……那我下去了?”
杨姨挽着霍星叶胳膊的手一顿,面露难色道:“你杨叔噩梦多,习惯抱着我睡……如果阿珣你不怕你杨叔八爪鱼一样抱着你的话……嗯。”
“……”楚珣面色一滞,然后,皱着眉头瞪一眼旁边“噗嗤”出声的霍星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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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卧室挺大,足够容纳下一张正常的床和一张可折叠的低矮木板床。夏天也方便,两床棉絮一床铺一床盖,再加一床木席就可以应付。
霍星叶洗完澡进去时,楚珣正伏案写着什么,“刷刷”的落笔声响在一片静谧中。
她走到他身后,心跳有些快:“这个房间本来是你的,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也该是你睡床,我睡木板——”
“这是自然。”楚珣合上质感上乘的钢笔盖,起身朝床走,长手长脚掀开被子,整个人舒坦地就埋了进去。
两人身上相同的沐浴露味道拂得霍星叶一屏,愣几秒后,不敢置信地跟到床前:“你就这样睡了?”
楚珣捂嘴打了个哈欠,停下玩手机的手,半眯的眼眸带着点慵懒:“要不然?”
“我们好歹萍水相逢拼过车,朋友一场,杨姨说让你照顾我,让着点我,你怎么好意思让我睡那么矮的木板床?”霍星叶扶了扶臂,想想就觉得可怕,“万一半夜爬过什么蟑螂啊,老鼠啊,或者从窗户里跳进来个蛐蛐啊,蟋蟀啊……君子如玉,君子如玉,你好歹受我一句夸,可以绅士一点吗?”
“不是朋友,没让你夸,我不绅士,”楚珣“嗯”一下,翻身留个背影给她,“你随便说。”
“……”
霍星叶站在他床前,望着床上隆起的一团,胸口起起伏伏——这人性子冷,脾气傲,除了那双挑不出半点毛病的爪子和那张脸,再没有半分打动她的点,偏偏她强烈地直觉他就是他——真要命!
霍星叶也不是真的要他让床,可刚躺上那木席,睨一眼一指相隔的地面,她还是觉得浑身都不对了……
“星叶,阿珣还没睡吧,来吃宵夜了。”话音落下,虚掩的门被推开,杨姨端着两杯谷物羹走进来。
纯天然食品,绿色又健康,红枣红豆的香气伴着热雾弥漫而出,暖胃安眠。
两个孩子皮相好,吃相好,杨姨越看越喜欢,问星叶:“感觉还习惯吗?”
霍星叶点点头:“挺好。”
“哎,”杨姨叹了一口气,“就委屈你一晚了,我明早给你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就好了,就怕这山里湿气重,你脾虚体寒又睡这么矮,明早起来骨头怕是要废了,”说着说着,她压低声音问,“你那个要来了?我看厕所里扔得有……嗯?”
“没有,没事儿。”霍星叶脸红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楚珣,见对方没看自己,放心地扯纸擦了擦嘴,把杯子还给杨姨道,“您也早点下去休息吧,劳烦您晚上做这么多菜。”
楚珣亦把杯子递过去:“杨姨早点休息。”
“你们也是,”杨姨拍了拍星叶的肩膀,“可委屈你了,好孩子。”
“没事儿,没事儿……”霍星叶一路开灯把杨姨送到楼梯口,回来就见楚珣睡到了下面的小木板床。
她诧异了一下,随即坦坦荡荡地爬到了上面床,占领地盘似地滚了好几圈,坐起来垂眸睨着楚珣满脸笑意:“不是不绅士吗……你这样口是心非很容易勾人犯罪知道吗?”
“嗯,”楚珣从善如流,“我可害怕了。”
霍星叶没想到他会接话:“害怕什么?”
楚珣起身去门口关灯,用手机屏幕的弱光照着回去,微亮中,霍星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男人清冷的语调染上一股不属于他的痞味。
“害怕,”楚珣捏着嗓子惟妙惟肖地学,“老娘……玩死你……”
就连“玩”字那里微勾的儿化音,都一模一样。
一秒,两秒。
霍星叶抡起自己带来的mujiu型软枕朝他摔去,“咔”地闷响,被床下的男人稳稳接在手里。
第4章 旭日橙
霍星叶平常不怎么锻炼,昨天走山路耗费太多体力,直接从晚上九点睡到了第二天七点。
她下楼的时候,楚珣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餐桌上,杨姨起身对星叶道:“我去厨房给你盛豆浆?还是喝牛奶?”
“牛奶就好。”霍星叶接过一盒纯牛奶揣兜里,一边蹲地系鞋带一边望着楚珣慢条斯理地戴表,百达翡丽铂金经典款棕皮表带覆在他白净的腕上,入扣,“咔哒”,她绑鞋带的双手蓦地收紧。
楚珣核对好包里装备无误,给杨姨道别:“我下午回来。”
杨姨“好”刚回完,霍星叶起身挑了个小笼包衔嘴里,匆匆把画具整理好背肩上:“杨姨我也走了,下午回来。”
她话音一落,前面的楚珣加快步伐,霍星叶也不恼,小跑着就追了上去,留下杨姨“进山小心”说了一半。
望着一前一后渐远的身影,杨姨左手摸摸大黄的耳朵,右手撸撸大喵毛茸茸的头,悠闲地自责:“糟了……我忘记给阿珣装雨衣了,只装了星叶一个人的……你们说,要是他们晚上回来突然下个雨什么的,阿珣会怪我吗?”
大黄:“嗷嗷嗷。”
大喵:“喵喵喵。”
“嗯,”杨姨笑眯眯地点头,“我也觉得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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