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昌义侯蔚显文韬武略,是千年不世出的天才。蔚家的人在承载他的光辉的同时,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每一任的蔚侯爷都会被拿来同这位先祖做对比。其中不乏一些天才横溢之人,只可惜他们的光芒终究被蔚显给遮掩。真是成也蔚显,败也蔚显。
比起前几任的侯爷,蔚邵卿似乎运道更差一些。在他十岁之前,父母双亡,整个侯府的重担皆压在他身上,蔚家的爵位传到他这一代,正好开始降爵位。那时候的蔚家正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蔚家一落千丈,然后再踩上几把。若不是他成功找出了那三种作物,恐怕蔚家的处境会更加困难。
蔚邵卿没忘记父亲去世之前同他说过的话语。在不能坠了蔚府名头的同时,他还得小心谨慎地把握一个度,不能出挑到让皇家忌讳——毕竟蔚府掌握了不少皇家忌惮的技术。年纪轻轻的他像是随时踩着悬崖边一样,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从孤舟独木的空头侯爷,到深受圣眷的御林军统领,这一步步走来,可谓是步步惊心。
尽管他是京城众多闺阁少女倾慕的对象,蔚邵卿却不曾想过将来的妻子,也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喜欢上人的一天。
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反而有些茫然和无所适从。
所谓的喜欢……就是这种独占欲吗?会因为别人对她的觊觎而不愉,会忍不住想要将她所喜欢的东西全都捧到她面前,会希望独占她所有的视线和心灵,会为了她的一个皱眉而费尽心力。也会因为她一个笑容而轻易破了自己的原则,对她所设置的底线一再地降低。就连蔚池也说过,他在安宁面前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原则,十足的宠爱。
他早该想到了,这样的感情并不仅仅是一个愧疚可以说明,只是以前被他下意识地用理智压制在内心深处。
他站在窗前,屋外的明月高悬,洒下一地的清辉,为他姣好的轮廓镀上了一层的柔和的光芒。
梦境中的场景在脑海之中再次回放,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
蔚邵卿眼神悠远地望着皎洁月色,不知道站了多久,他随意披上一件藕色的薄衫,从屋内走出。
门外的护卫见到他出来,只是向他行了一礼,没有询问多余的问题。
此时的蔚邵卿没打算做什么,也没想做什么,只是顺应心中所想,慢慢走到了易芳阁前面。易芳阁本身是一个小院子,小巧精致,此时院子的朱色大门紧闭,偶尔传来风声钻过树丛,游过枝叶的簌簌声响。
蔚邵卿站在门前,像是在透过那门看到某个言笑晏晏的少女,一颦一笑历历在目,宛如人前。
他静静伫立在原地,什么也不去想,任凭自己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钻入皮肤中,让人精神气爽,蔚邵卿从未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如此的清明。季延一白日说过的话语在此时此刻于心中响起。因为喜欢,所以想要去追求,想要去得到。答案便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简单,他却到现在才弄明白。
日后他是否会后悔今日唐突的举止,蔚邵卿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若是在清楚心意的情况下,还以理智为由,以身份作为借口,强自压下这份感情,眼睁睁看着她属于别人,那么他肯定会为之后悔而备受煎熬。
蔚邵卿不想后悔,也不想去考虑失去她的可能性。
小心谨慎周全大局或许是优点。但人生在世,倘若连感情都要瞻前顾后,又岂不是白白来人世一遭。
特别是在前有虎视眈眈的慕清玄,后有蓄势待发的季延一,这两个无论哪个都是不输他的人中龙凤。只是比起他们两个来说,蔚邵卿回更有信心一点,毕竟他同安宁认识得更久,安宁对他也最为信任,甚至还有隐隐的好感。倘若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输给那两个人的话,他肯定会直接呕出一坛子的血。
他垂下头,发出低低的笑声。抬起头的时候,面容浮现出一抹坚毅,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
安宁这一觉睡得还挺好的。她本来就没有认床的习惯,所以休息得很是不赖。
刚醒来的她头脑还是一片的混沌,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起来,机械式地接过书红送来的拧过水的毛巾,擦了擦脸,热热的毛巾放在脸上,让人仍然昏昏欲睡的。
按照平时的作息来看,等她穿好衣服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清醒过来了。
玉容却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在她耳边说道:“姑娘,少爷就在咱们院子门口。”她还算给少爷留了点面子,没说他现在都快成了野望的石头。
安宁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脑海中残留的最后一点睡意风消云散。
“他是过来找我的?”
玉容无语地看着她,“除了找你,还会找谁吗?”如果是找她的话,少爷完全可以派人过来就可以,何必自己亲自来呢。
安宁也疑惑地皱眉——大清早的,蔚邵卿找她要做什么?难不成有什么时候重要的事情吗?
她连忙换好衣服,连面膏一类的护肤品都没抹,直接出门。
蔚家下人的素质一直很高,至少在蔚邵卿站在院子面前充当门神的时候,都没有人敢过来围观。
安宁抬眼便看见蔚邵卿立在那里,身材欣长,俊美无涛,负手站在湖前。
易芳阁的位置很好
易芳阁的位置很好,不仅距离花园不远,前面便是一座湖,湖水清澈碧绿,像是一块上好的翡翠一样。湖面上波澜阵阵,偶尔清风拂面,将树上的花瓣卷入水中,树上的喜鹊飞鸟不时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只是再美好的风景,在蔚邵卿出现的时候,都只会沦为陪衬。
温和的晨光之中,蔚邵卿的五官也显得柔和起来,面容越发清俊。
似乎是被美色所惑,安宁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想说的话语,眨了眨眼,“早。”
蔚邵卿微微一笑,“早。”
安宁走到他面前,视线落在他衣角处沾到的晨露,忍不住问道:“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不记得了。”
在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便有一种来看她的冲动,随后就一直站着,站到了天色微亮,站到了晨光倾泻。
单单看他衣角的水渍,就猜到时间肯定不短。
安宁不解地望着她,视线与他碰了一下。蔚邵卿看她的眼神很是温和,像是在注视着一件珍贵的东西一样。
以前虽然他也时常用温柔的眼神看她,却不曾像现在如此。
安宁被看得有些无所适从,她垂下目光,轻轻咳嗽了一声,“这里的风景有那么好看吗?”
蔚邵卿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觉得人更好看一些。”说这话的时候,他仍然注视着安宁。
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轰炸开来,让安宁有一瞬间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大脑被那句话无限地刷屏之中,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刷着存在感。热气从身体的深处涌了出来,从耳垂到脸上,不用照镜子,她都可以猜出自己此时肯定脸红得像是三月的桃花。
她想说点什么,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功能,最后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心里有道声音却在说:这不可能!肯定都是假的!
明明自己同蔚邵卿站得很近,却始终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的雾气,说不清、道不明、摸不着、放不下。
这时候,一双有些冷的手握住了安宁还在颤抖的手。
“不是错觉。”他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不轻不重地落在她心底。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这次她的目光不再躲闪,“你刚刚那些话,我可以理解为,你喜欢我吗?”
不想再继续处于那种胶着不清暧昧不明的情况,安宁决定直接捅开两人之间的那层纸。被拒绝的话……大不了就抽离出感情,做普通的朋友和合作者。
“我以为我已经很明显了。”
安宁有些恼怒地看他,“你不说出来,谁会知道啊?”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她恼怒之下,甚至忘记了这信息量很大的话语,那就是蔚邵卿居然在向她告白!
直到手被握得更紧,安宁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收回。
蔚邵卿这回倒是没阻止,松开手。
安宁收回自己的手,冷不防在大清早接收到这么一枚的炸弹,她反而茫然了。
她并不否认对蔚邵卿的好感,但是对这突如其来感情又有着下意识的畏惧和闪躲。
突然被有好感的人告白了怎么破
她抿了抿嘴,不知道是要直接接收下来然后顺理成章交往呢,还是维持着现有的关系,只知道自己的脑袋就像是搅成了一团的浆糊。
“你不必现在非要给我回复。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安宁脸颊再次红如云霞,灿若桃李。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声音难得带上了一丝的羞涩,“你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一直站在这里?”
蔚邵卿低低地笑了,笑声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挠得人心痒痒的,安宁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声音是真的好听,放现代的话,去当声优也是那种“耳朵要怀孕了”的评价,“只是突然想见你。”
安宁的头又要炸了。她开始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不是被调换了,怎么突然改成了甜言蜜语的路线?
画风变化得太快,她反而适应不来,杀伤力太强大,让她现在还头脑晕眩。
从一开始的告白到现在,安宁都有种梦游的感觉,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只是,即使不看蔚邵卿,她也可以感觉到对方专注的目光。
她垂下眸子,一时之间,感到连和他对视都有种莫名的难为情,害羞的情绪在此时此刻无声地发芽。半响,她只是憋出了一句,“你让我好好想想。”
在她这几日纠结于两人之间关系的时候,这人却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莫名其妙地跑她院子前面站了半夜,突然向她告白,总得让她好好理清楚一下自己的想法,好好弄明白真相吧。若不是对蔚邵卿的人品有着毫无保留的信心,清楚对方并非那种无聊到拿人开刷的人,安宁都要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同人打赌了?不然怎么一个晚上过后就突然深情款款起来了。
安宁所不知道的是,对于蔚邵卿来说,这份感情一直存在着,一直从未被他注意到,或者被他冠与了“愧疚”一类的名目。他对她的喜欢参杂着太多其他的因素,那些因素直接干扰了蔚邵卿的判断。直到季延一打直球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直到梦境的刺激,才直接催化爆发开来。
或许于安宁来说,很是突兀,但于蔚邵卿,却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一旦认识到自己的
识到自己的心意,他不会退缩,也不愿退缩。
他含笑看着她,“好,我等你。”
至少安宁不曾想过要拒绝,她只是觉得这事太突然,一时做不出别的反应而已。这样的认知,让他发自内心地愉悦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融融笑意。
他相貌生的好,轻轻一笑,如皎皎明月,再加上晨光的加成效果,美色太过惑人,即使看惯了这张脸,还是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在不断地消解之中。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还没用早饭吧?”
话一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废话吗?
蔚邵卿不点破,嘴角的笑意依旧,“一起?”
安宁点点头,装作对地上的一束小花起了兴致。
“去书房吧。”
安宁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在正堂用饭的话,想也知道夕月公主和柳碧彤也会一起过来,蔚邵卿也没法直接失礼到将人赶走。但是在书房就不一样了,他有令在先,书房乃要紧之地,除非经过他的同意,否则不得擅入,里面可是有不少的机密文件。即使性格胆大的夕月公主也不敢闯进去,否则一个窥视大周机密的名头压下来,她也兜不住。
安宁突然想起,她每次来书房找蔚邵卿的时候,似乎从未被阻止过,想到这里,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个恬淡清新的笑意。
只是,在半路上,玉秀便找了过来。
蔚邵卿大半夜就起来,之后直接在安宁院子前站了半宿,玉秀等几个服侍的丫鬟大清早进去的时候,却看见空空的屋子,的确受到了不少的惊吓。即使后来从护卫的口中得知去向,内心复杂情感实在难以用言语诉说。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蔚邵卿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梳洗过,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相当的随意。
安宁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尴尬一类的情绪,不免觉得新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蔚邵卿浅浅的笑意中多了少许的无奈,“你先在书房呆着,我等下过来。”
话音刚落,就连原本在门口尽忠职守充当门神的蔚甲都抬起头看安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被允许单独呆在少爷的书房之中。
玉秀也震惊地看着安宁,然后垂下头,手轻轻颤抖着。
丝毫不知道自己算是开创了一个历史的安宁只是笑了笑,“好啊,我上回看的那本石溪记正好看到一半,心心念念后续呢。”
然后蔚邵卿去洗漱换衣,安宁则是从书架上找出了上回在这里看到一半的书籍,里面还有一个小书签,书签正好停在她之前所看到的位置。
她本以为自己会胡思乱想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可是当翻开书的时候,很快就沉浸了下来。
直到有丫鬟敲门,送来了两人份的早餐。
早餐有奶油松瓤卷酥、梗米粥、虾饺、豆腐皮包子、拌莴笋、豆腐皮包子、牛乳糕和几样小菜。
其中有好几样安宁颇为喜欢的,让她对早餐也分外期待起来。
等她书看了十来页后,蔚邵卿也回来了,换上了一套浅蓝色的衣裳,清新俊逸。
“怎么没先吃?”
安宁笑道:“我反正不饿,就先等你了。”
她将书合起来,重新放回书架。
蔚邵卿道:“你若是喜欢,等下直接带回去便是。”
安宁眼睛亮了亮,她一直很喜欢这本辞藻清丽动人的石溪记,还想着要抄一本呢,“这样也好,我回去后也抄一份。”
蔚邵卿从书架上选了三本书,说道:“你若是喜欢石溪记的话,那么这三本应该也会喜欢。”
意思就是这三本安宁同样可以带回去一起看。
安宁点点头,在她常坐的位置上坐下。
她在家里吃饭,虽然会时常说话——但那也是因为周家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在蔚府,基本还是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蔚邵卿见她挺喜欢吃那道拌莴笋,便推到她面前的位置。
安宁嘴角勾了勾,筷子夹了一片莴笋起来,放在嘴里。这莴笋味道十分鲜嫩,清清淡淡又爽朗,还有点辣味,很是开胃。
只是这样静谧的早餐时光被敲门声给打断了。
蔚甲走了进来,说道:“少爷,夕月公主的丫鬟跑了过来,说夕月公主早上头疼难受。”
书房的门正开着,安宁一眼望去,正好可以看见夕月公主身边那丫鬟一脸的焦急,不似作伪。不过对于这时代不少女孩子来说,特别还是那种身份高的,伪装都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说不定这焦急也是装出来的。
安宁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道:“表哥又不是太医,还能够一针下去,马上见效。找表哥也没用吧。”府里还有一个太医在呢。
蔚邵卿唇角扬了扬,“安宁说的是,我不善医术,还是将王太医请去给夕月公主看病。若是一个王太医还不够的话,就拿帖子去将城里最好的两个大夫都一起请来,每日三次给夕月公主请脉。”
说话的时候,手还端着一个茶杯,一点要离开书房去看望夕月公主的意思都没有。
蔚甲点头,然后直接出了书房,还不忘将门带上。
安宁瞥了他一眼,“夕月公主肯定希望你去看她,你真的不过去看一下吗?好歹陛下吩咐过让你好好照顾她的。”
“那你希望我过去吗?”
“不
“不希望。”安宁十分诚恳道。一点掩饰的想法都没有。
蔚邵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愉快,“就像是你所说的,我并非医生,可没有那好医术,所以找我去了也是没用。再说,陛下只说让她呆到伤口痊愈,并没有非要我去照看她不可。”
他甚至觉得,陛下纯粹是最近太闲了,才会开始看戏,不然他完全可以找几个理由来推了这件事。
蔚邵卿皱起眉头,虽然有太医常驻家中,但夕月公主却一直采取不配合的行动,伤口好的速度十分缓慢,按照这痊愈的速度,恐怕她还得在家中呆上一个月。一个小小的不到十天就可以好完全的伤口,却拖到了现在,他心中不免有些不愉。
目光触及安宁专注吃东西的面容,蔚邵卿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冲着她笑了笑,“这豆腐皮包子做得不错,尝尝?”
也幸好这豆腐皮包子做得小巧,一个两口就可以吃完,不然安宁估计要吃撑了。
她也算给蔚邵卿一个面子,吃了一个。
等吃完这个豆腐皮包子,一碗粥解决后,肚子已经撑到了不行。
蔚邵卿慢条斯理地用完早餐,便让人将这些都收下去。
安宁手里拿着四本的书,打算等下就回去。
只是……夕月公主的丫鬟再次跑了过来,这回直接哭着跪在地上,“请侯爷替我家公主做主。我家公主,竟是被下毒了。”
安宁和蔚邵卿面面相觑,蔚邵卿脸色沉了沉,“那就一起过去看看。”
这侯府里,从安宁到柳碧彤,到蔚邵卿,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希望夕月公主早点痊愈,早点搬出去,哪里可能会有人给她下毒?根本没有下毒动机啊。
安宁这是第一次来到夕月公主所住的院子,距离蔚邵卿平时经常走动的地盘够远的,同柳碧彤倒是蛮近的。他们两人所住的地方,抬脚走过去还不用三分钟。
夕月公主坐在大红丹凤朝阳锦缎面的被褥上,腰后放着一块大红色冰裂纹锦锻大迎枕,脸色苍白,嘴唇还隐隐发青,这样的她比起平时,看起来少了几分的倨傲,多了几分的楚楚可怜。
见到蔚邵卿的到来,她嘴一扁,眼泪就直接掉了下来,“原来我做人这么失败,居然还有人想我死。”
安宁心中腹诽:她现在才知道她做人失败吗?以她那破性格,在她们南疆的皇宫里没被弄死,绝对是南疆王对她的偏爱和保护。
她淡淡道:“夕月公主过虑了。作为一国的公主,每个大周人都不会希望你死在大周上。”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国际事故啊。若是她真死在侯府中,南疆王哪里会轻易罢休。到时候就算蔚邵卿再受宠爱,凌青恒肯定也得惩戒蔚邵卿一番,做出交代。
蔚邵卿皱了皱眉,问了问王太医,“公主的身体没事吧?”
王太医低下头,恭恭敬敬道:“公主洪福齐天,本来这毒下了以后,要好几天才会发作,到时候毒已经侵入五脏内腑之中,恐怕药石罔效,即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命。但公主早上却恰好吃了一份芹菜包子,里面的芹菜却正好同这毒药相克,反而将毒给牵引了出来。”
安宁视线落在地上那一滩血上,这血明显是夕月公主之前吐出来的,血颜色发黑,并非那种干涸后自然的黑,一看就是中毒的人的征兆。
夕月公主听了王太医这话,眼泪掉得更凶了,嘴里还不忘耍狠,“若是被我知道是谁动的手脚,我定要好好让她付出代价不可!”
蔚邵卿又问:“这毒大致是什么时候下的?”
王太医道:“从脉象上来看,是昨天下午。”
夕月公主身边那穿着绿衣的丫鬟月环惊叫出声,“昨天下午,我们姑娘只吃了一碗柳姑娘送来的冰糖银耳羹,她吃过以后,人不太爽快,晚饭都没吃。今天早上才多吃了几口,还吃了两个芹菜包子,谁知道就吐血了。”
王太医又问:“确定只吃了冰糖银耳羹吗?”
月环用力点头。
夕月公主咬牙道:“好啊,我说她怎么没事献殷勤,这几天每天给我送吃的。原来打的便是毒死我的主意!”
冰糖银耳羹?
安宁皱起了眉头,“昨天下午柳姐姐也给我送了一份。”
蔚邵卿立即道:“还请王太医为我表妹看看。”语气不再像刚刚那样平静淡定,夕月公主看在眼中,心中越发大恨:她所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即使听到她中毒,也依旧风雨不动安如山,这周安宁还不一定中毒呢,他就如此紧张。周安宁果然是她一生大敌。
安宁坐在椅子上,玉容将一块手帕垫在了她手腕处,王太医把了下脉,片刻之后缓缓开口:“周县君倒是没有中毒,身体十分健康。”
没中毒就好……蔚邵卿脸色缓和了许多,但终极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还是让人将呆在周府的卫先生也给请了过来,让她好好瞧瞧,在用毒解毒这块,卫先生才是行家。
王太医似乎觉得自己的医术被质疑了,脸色有些不悦,“这位卫先生是?”
安宁笑了笑,说道:“这是原先太后宫里的姑姑,从宫里出来后,就一直教养我和我侄女。”
卫先生看样子是要在她家养老的,等贝贝长大以后,也可以继续教养她。有这么一位出自太后宫内的姑姑,即使外人觉得周
外人觉得周家是暴发户,只是运气好才从农女变成县君,但他们也不会傻到在教养上作文章。
“卫汀然吗?”
没想到王太医还马上就想到了卫先生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若是她的话,老夫在毒理这块还真比不过她。”
卫汀然当时也是靠着这一手在太后宫里站稳位置的。当年有几个王爷不曾对皇位死心过,还曾对当今圣上出手下毒,在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也是卫汀然解决的。
安宁听他语气,便听出自己这位先生并不一般,微微一笑。没想到抬起先生的名字,王太医就信服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王太医的表情有些奇怪。像卫先生这么一尊神,却放在她这里,都有种大材小用的感觉。
她忍不住看了蔚邵卿一眼——当初的他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才让卫先生呆在她身边的?那时候的她最多就是显出几分的小聪明,没看出其他特别的地方啊。这也是安宁一直以来对蔚邵卿的疑惑,即使蔚邵卿对她告白,不曾伤害过她,有这些疑惑在,她终究无法完全信服他。
夕月公主打断他们的谈话,“还等什么,先将柳碧彤那贱婢带来再说!”
安宁虽然不喜欢柳碧彤,却也不会听着她一口一个贱婢,好歹柳碧彤还是蔚邵卿的表妹呢。
她神色冷淡,“夕月公主,事情的真相尚未出来,是否是柳姐姐对你下毒的还需要调查,夕月公主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在还没开棺定论之前,便满嘴贱婢不太好吧。柳姑娘再怎么样也是表哥的表妹。”
夕月公主骂得正爽,听了安宁的话,也发现蔚邵卿的脸色不太好,眼眶越发红了,“我,我只是太过气愤了而已。”
“多谢安宁妹妹为我说话。”柳碧彤此时也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南儿霜儿两个丫鬟和那位杜嬷嬷。
然后她转身对夕月公主说道:“我柳碧彤在此发誓,绝对没有自己对夕月公主下毒,否则就让我柳碧彤天打雷劈。”
其言之凿凿,神情坚定有力,掷地有声。她身后的丫鬟都很是不忿,像是愤怒于自己家小姐被陷害了一样。
古代的人对于誓言一类的,都挺相信的,鲜少有人会拿誓言作文章。
夕月怒道:“若不是你,还会有谁对我下毒?你肯定是觉得我平时对你态度不好,所以怀恨在心。我从昨天下午到晚上,也就只吃了你的冰糖银耳羹而已。”
柳碧彤也不少坐以待毙之人,反唇相讥,“昨天我和安宁妹妹也吃了冰糖银耳羹,我们两个可都没有事情。”
安宁说道:“这话我刚刚同公主也说过了,但是公主不太相信。”她转头看向柳碧彤,“柳姐姐,昨天那冰糖银耳羹是否还有剩下?”
柳碧彤皱了皱眉,“昨日大概还剩下两碗分量的冰糖银耳羹,我直接送到厨房,让人处理了。”
蔚邵卿吩咐道:“去看看厨房是否有将冰糖银耳羹清理了。”
夕月公主的丫鬟月环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我想起来了,公主昨天吃过的那碗冰糖银耳羹没吃完,放着忘记收拾了。”
然后连忙跑去找了出来。
这冰糖银耳羹同样是用莲纹青花小碗装着,大概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分量。
王太医立即检查着银耳羹,然后皱着眉头说道:“果然是这粥的问题,里面便是下了这青烟散。”
青烟散便是这夕月公主所中的毒药。
柳碧彤立即跪了下来,用委屈不忿的表情看着蔚邵卿,“表哥,我真的没有对夕月公主下毒过。若是夕月公主出事,第一个受连累的便是表哥。我又怎么忍心让表哥有这样的无妄之灾。”
说话的时候,她咬了咬下唇,忍心两个字说得可谓是九弯十八转,意志力差点的恐怕都要忍不住生出了怜惜的情绪。
安宁似笑非笑地看了蔚邵卿一眼,蔚邵卿似乎有些疑惑,表情难得呆萌了一回。
安宁心中笑道:柳碧彤还真是无时无刻都知道要给自己刷存在感,刚刚那话说的多动听啊。她作为女孩子都要动容了,何况是男子呢,只可惜蔚邵卿偏偏对此一点感觉都没有。
夕月公主见她这样的情状,心中大怒:“都罪证确凿了,你还否认!是不是等我被你毒死了以后,你才会承认?”
“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事。”柳碧彤连忙喊冤,“昨天那银耳羹我同安宁也吃了,我们两个都没事的。”
“肯定是你对我怀恨在心,所以给我的这份特地下了毒。”
柳碧彤说道:“我是先送来给你,才送给安宁,之后自己也才吃了。倘若粥里有毒的话,我们两个都逃不过的。”
安宁开口道:“王太医,你检查一下碗的内壁,看是否有毒。”
王太医检查了一番,语气有些惊奇,“内壁的确涂满了毒药,恐怕这毒便是从内壁渗透到粥里的。”
夕月公主闻言,冷笑道:“难怪你们喝粥没事,我就有事,敢情你是直接在碗上下毒,这碗昨天也是你送来的。”
就在这时候,厨房的人也来了,还带来了那食盒。
厨娘战战兢兢说道:“我昨日见这粥还剩下不少,觉得可惜,就留着,打算今天自己热了来吃。”
有些他们上面主子没吃完的好的菜色,厨房的人都是自己瓜分了,毕竟主子就算使用筷子,也是用
子,也是用公筷公用的勺子,根本不用担心卫生问题,这也算是厨房的福利之一。
王太医检查了这食盒中的粥,对蔚邵卿说道:“这粥里倒是没有毒。”
事情这里,似乎陷入了僵局之中。
这毒到底是谁下的人?公认的最有嫌疑的人便是柳碧彤。
柳碧彤脸上闪过一丝的决绝,神色委屈中又透着倔强,她跪在地上,仍然没有起身,“倘若真是我所下的,肯定多少会有痕迹。我愿意让人搜索我的院子,一证清白。”
话语之中,她仍然坚决认为这事不是她做的。
蔚邵卿点点头,到目前为止,也只能这样了,他神色平静,“若是真冤枉了你,定给你一个交代。”
柳碧彤笑容有些凄苦,“碧彤不需要什么交代,只要还我清白名声即可。”
一行人便转到了柳碧彤所住的杏花院,夕月公主也想跟过去,蔚邵卿淡淡道:“公主身体不适,还是好好休息才是。”
夕月公主摇摇头,“不行,我一定要跟着找出事情的真相。”
蔚邵卿皱起了眉头,吩咐了几个人小心地将夕月公主扶着。
夕月公主在吐出那毒血后,其实身体没有太大问题,只需要调整一段时间就可以。她被四五个丫鬟搀扶着,一起到杏花楼。她这院子同杏花楼本来就不远,很快就到了。
好些人一同搜查院子,为了以防出现陷害一类的问题,每个地方至少都是三个丫鬟搜检的,而且三个丫鬟还是蔚邵卿随即点的,不存在三个人同时都被收买的问题。
其他人都是站着,就夕月公主这个受害者坐在椅子上,靠着枕头。
柳碧彤的屋子内没有。
杜嬷嬷的房间也没有。
南儿的同样没有。
在大家以为无功而返的情况下,三个丫鬟在霜儿的屋子中找出了一包的药。
王太医见过后,确定那便是让夕月公主中毒的青烟散。
霜儿直接懵了,呆在原地,“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从你房间里的箱子找出来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夕月公主的丫鬟月环一脸的气愤。
夕月公主也愤怒道:“柳碧彤,原来是你指示你的丫鬟对我下手的!”
霜儿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柳碧彤看起来也呆了,似乎没想到是自己的丫鬟做的,她猛地冲上前,狠狠甩了霜儿一巴掌,“我对你这么好,就连从家里逃出,也不忘带上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柳碧彤一脸受到背叛的样子,其表情复杂,有不可置信,有愤怒,也有悲哀。
霜儿捂着自己的脸,哭道:“小姐,我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霜儿真的没有。”
南儿却突然指着她的耳朵,说道:“霜儿,你那耳坠又是哪里来的?”
霜儿的耳朵正带着一副的白玉坠子,玉质一看就不凡。
霜儿下意识地看向了安宁这边,准确来说,是看向了玉容。
玉容的眉头狠狠皱起——那耳坠,恐怕就是当初那副断裂了的白玉簪做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