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恬听了这话精神一震,好家伙,这就要见真章啊!
想多了。
人辛列嫂就带着她们几个进了一边的巷子,穿过去,另一条挺干净的小街,两边都是整整齐齐的小铺子。又走几步,到了一处挂着个墨绿葫芦的门脸前停下了,回头对她们道:“说给你们吧!还真是赶上了!进来,进来!”
齐恬心里那个着急,“说给我们,——你倒是说啊!”
心焦焦跟着几人进了那门,里头一样的柜台货架,大箱子小盒子,也没见一片菜叶一根肉丝,这、这是来看什么的?那“好东西”在哪儿呢?!
里头出来一姑娘,娇小个头,长得挺好看。辛列嫂就给几个人介绍:“这是这里的店主,看见那绿葫芦你们也知道了,这是司徒家的买卖。”
几人对着自报家门,洛丰和狸玢看着都有几分意外和激动,齐恬不知就里,只把自己那套来历说了几句便不做声了。
这里辛列嫂伸手一指齐恬手里的药丸子,笑道:“瞧瞧,我就晚到了那么一会子,你就拎一堆这个来了!还不如跟着她们买呢!”
齐恬笑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洛丰开的口:“她先买了这家的渣滓丸,出来才碰见的我们。也买了那家的了,她东西多,先存出去了。”
辛列嫂便道:“幸好没多买!今儿我们算来着了。大东家也别藏着掖着了,快把好东西拿出来我们瞧瞧吧!”
齐恬眼睛刷刷地朝那位姑娘身上扫,心咚咚直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姑娘笑笑,把人都让到了里头,又把外头的葫芦掉了个个儿,才引了她们绕过一个穿堂,进了后院。
齐恬看到后院里放着几个大条石的盆子,里头种着些花草,心里只盼着能在这里找着条妥当的路子,好给自己寻摸些食材。
满心期盼跟进了后院里屋,迎接她们的却是整匾的药丸子,深褐浅褐炭黑花灰带纹路的,还挺多样儿。
她这心里立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倒是另外几个兴致大增,瞧那样子恨不得欢呼两声似的。“你们还真是给多罗巷的名号丢脸呐!”齐恬心里愤愤。
司徒家的姑娘一边递给她们尝,一边分说:“这都是这一期新做的,还是上回说起的方子,略调了下配比,我们都试了,已经能到二日半近三日的……”
一时几人又说起方子的类别和配比,各样炮制手法,听起来都挺内行,也不知道这地方的人是都会这一手呢,还是刚好眼前几个都是发烧友。齐恬听得昏昏欲睡,正不知道如何了局,忽听得一句“有几样的制料不好找,实在没办法,后来就自己拿生药炼了……差点没赶上这回……”
齐恬一个激灵醒过来了,半死的脑子飞速转起来,不怀好意地过去同人套近乎:“为什么这丹丸要分成耐饥丸和辟谷丸?不都是一样的东西么……低杂儿的和渣滓丸又有多大差别,不都一样管一个月?!……”
她这话故意说得似问似叹,免得反引得人起疑。
也是赶寸了,那司徒姑娘正是一门心思扑在丹丸的事情上的痴人,听了齐恬这话,倒被勾起了谈兴,真叹道:“谁说不是呢。可这东西就这么古怪,三日夜是一个坎儿,我们用尽了法子,也只能到如此。祖孙几代都没有能破了这个限……是以只好几辈子的卖耐饥丸,那辟谷丹……唉!恐怕是做不出来咯……”
其他几个不知就里,辛列嫂同她相熟,便开解道:“你不要吃心,再说了,这什么功夫不都一样?越到高明处就越艰难,要不然也不叫高明了!”又一指齐恬,“我们这新邻居是打暮犸洲那边来的,许多事情不太清楚,他们那里恐怕还都是吞单方粉子的呢。这一问可万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齐恬赶紧跟着点头:“我可没有那意思。只是这一路看了太多丹丸,心里有些不明白。我们那里就只一样,吃着也说不好管多少时候的,反正饿了就再吃……”
那姑娘笑起来:“暮犸洲啊……倒是也听说过的……”说了话看齐恬,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边齐恬还指着问旁的呢,也不管人家怎么想她的,就自以为曲折地道:“不知道你们这里炼丹,若是要寻些生药,又该哪里去找?”
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看余者几人的反应,她得知道这东西能说到什么地步。
果然那几个面上都略有意外,倒是司徒姑娘答了她的话:“想是你们那边路途太远,只怕有些单方制料常有缺这缺那的,才要去冒那个险,炼制生药。这里几大家的坊市都聚齐了,寻常的制料没有缺的时候,只管买就是了。我们这回特殊,用的是老古方的东西,才不得不如此的。”
齐恬见她就是不说正题,心里正要着急,就听得一旁的洛丰问她道:“你们那里自己炼制生药?你们那里的生药难道都没有毒的?”
幸好齐恬当日把客栈东家给的那堆东西都背熟了,忙答她道:“也只有专门几处能炼,每处也都有各自能炼的东西,家家不同。”
洛丰一点头:“哦,那不是一样么!我们这里生药也只有那几大家能炼,所以单方制剂的买卖都在他们手里不是?!”
齐恬就坡下驴:“我们那里许多要炼制的生药都是直接从野地里采来的,我看你们这城里这么点地方住了这许多人,这要炼制生药的话,可哪里找材料去!”
狸玢皱眉道:“好好的炼什么生药,哪里需要找材料了!”
齐恬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无奈,只恨这个见了鬼的地方,怎么这么简单的话偏不好简单的问。
幸好司徒姑娘答她,道:“你们那里估计也是事急从权,在我们这里,私炼生药是犯法的。我们家是因为祖上出过丹药上师,有一块炼制生药的牌子,才能稍稍炼些。你说什么野地里长的生料,那就更不能了!野地里你知道什么同什么长在一处,又盘过什么虫子落过什么鸟儿?
“小青蘼多少丹丸里都要加的一料,单长着没事,若是同白毛缠子长一起那就毒的厉害了,还偏能引红浆子虫儿,这虫儿趴籽实上风一吹就化了,那小青蘼再拿来炼药就不是耐饥的了,那是索命的!”
齐恬连脑袋带眼睛都盘起了蚊香。
苍天啊,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来了这么个地方!
“那肉血制料也不能是野地里来的了?”
司徒姑娘冷哼一声:“那就得看能耐了。”
边上辛列嫂就笑了:“那是,这血肉之物更毒性,连那几大家的大行里还出事儿呢!这都得看悟性看本事!”又朝司徒姑娘一努嘴,“真大材的啊,在这儿哩!”
司徒姑娘笑笑:“可不敢当,您这就太过誉了。”
辛列嫂忙道:“这可不是我的话!你从小到大,多少神算看了,哪个不说你神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七星连珠开天门,你这准定就是个神仙命儿!”
司徒姑娘似被说到了心事,幽幽道:“七星连珠……”
辛列嫂忙哈哈两声,转头道:“你说说他们那么些大家子,能人都挤作堆儿了,家里还供着半仙……怎么就算不出来什么时候开天门呢?!也是见了鬼的事儿!”
洛丰笑道:“想是方才试的丹丸力道太大,嫂子都迷糊了,连仙子都敢编排了……”
辛列嫂赶紧捂她嘴:“造孽造孽,这事儿都坏在你这样的嘴上了!我多早晚说仙子不是了!罪过罪过……”
众人都笑起来。
齐恬笑得尤其痛快,——得来全不费工夫,一尊真神就在眼前,往后只管可这劲儿拜吧!
她现在看着这位司徒家的姑娘,就像看着自助餐似的那么得劲儿,心里高兴着,面上更笑得快要流口水。
旁人不知她的“龌龊”心思,又回头尝丹丸去了。
大概三两句说到了价钱,就听洛丰懊恼的声儿:“哎哟,早知道我就不买那些了!”
辛列嫂的声儿:“你当这里要多少有多少呢?总共就这么些试制的,我们是赶上了。只是这回她们几个没来,我们也不能一点不分给她们,这么算算,大概一人能得个十二三个月的最多了。”
洛丰又问:“那有没有别的了?”
辛列嫂道:“你这话问的!别的都是正售的,都在板上落了数的,要交的税钱使费都是定了的,难道叫人家赔钱卖你?!”
洛丰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狸玢却忽然问道:“你们家在外头有没有铺子?”
司徒姑娘一愣,迟疑道:“有倒是有……不过如今那里没什么丹丸卖,外头,你们知道的,不好卖。”
齐恬赶紧在自己脑子里找,知道这灵药坊里的买卖是有几大世家作保的,打这里买的丹丸,要是吃出事儿来,这几家管到底,能治的治,不能治的赔。多少年来没出过什么大事儿,顶多有个药性不合的,那几家里来人给看看就没事了。
不过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这地方虽是一心向道的样儿,该赚的钱倒也不含糊。在灵药坊卖的丹药,都得交些税费,数额也不少。因此若是在坊外卖的那些,少了这一宗费用,有便宜许多的。可那有风险,还是关乎性命修行的风险,是以若不是真信实了的,多半不会在外头买。
洛丰这一问,眼见着是真信任司徒家的丹丸,不过这司徒家的姑娘看着倒十分意外。
还是辛列嫂上来打圆场:“后话后说,我们先把眼前的事儿了了再说。”
坐地分赃,齐恬见她们都挺想要的,便说不用给自己留了,还特地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吃这个就成。”
司徒姑娘看了还当她手里困难,便道:“这次新制的都是些两天半三天的,我们这里还有些一天半天的,虽不算顶好,起码一样,杂儿少。你要不要看看?”
这里三个人分这批丹丸,那里心怀不轨的齐恬就跟着人姑娘往边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