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壑说道:“船只有限,分两批撤退,你和大堂哥、倭寇俘虏、还有一半幼军先撤,我还有锦衣卫留下来断后,等平江伯返航接我们。”
话音刚落,朱瞻基进来说道:“你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你和阿雷第一批撤退。”
朱瞻壑当场翻脸,“不行!你是主帅,要先确保你的安全,刚才那些打着大明水师旗号的倭寇逃之夭夭,随时可能回来,到时候你只剩下一半幼军,太危险了。”
朱瞻基说道:“正因我是主帅,才不能先走。平江伯会带着战舰过来,除了护航保护我军撤退,还
会留下一部分水师协助我守着岛屿。幼军不善海战,但是大明水师可以。”
朱瞻壑坚决不同意,“你就是瞧不起我!你觉得我根本没有单独指挥坐镇的能力,永远跟在你身后,服从你的一切安排。”
朱瞻基道:“我没有。”
朱瞻壑说道:“怎么没有?连你自己都说平江伯会派水师协助幼军守着岛屿,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单独立功的机会?”
喝粥的阿雷,“你们别吵架,好好坐下来商量,不要起内讧。”
朱瞻壑坐在椅子上,“好,我提议,我留下来守岛,你和阿雷先走。”
根本没得谈,朱瞻基沉默,退出群聊,走了。
反正我是主帅,我不点头,你也没得办法。
朱瞻壑气成青蛙,指着朱瞻基的背影,“阿雷姐姐,你看他就是这个态度,根本听不进去和他相左的建议,搞一言堂,自从手里有几个兵之后,他就变了,膨胀了。”
阿雷喝完了米粥,放下粥碗,说道:“我只懂机械,不懂军事,听不懂你们吵什么。但是他肯定不是刚愎自用的人,他要真是这种人,根本当不了皇太孙,皇上也不会为他组建幼军——太子都没这个待遇呢。你这两天没有睡觉,缺乏睡眠会变得暴躁易怒,你先在这里睡一会,半个时辰后我叫醒你。”
“我睡不着。”朱瞻壑拿出一颗人参丸,用水化开,喝了下去,熬最长的夜,吃最贵的保养品,收了粥碗,放进食盒,“我和他再理论几句,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朱瞻壑一手提食盒,一手推门,房门却纹丝不动,门环传来铜锁的哐当之声,原来朱瞻基在出门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把房门给锁住了!
“开门!”朱瞻壑大怒,疯狂砸门。
门外传来朱瞻基的声音,“你和阿雷就在此地,不要走动,一切由我安排。”
朱瞻基心细如发,连朱瞻壑都隐隐猜出来的真相,他如何不知?
朱瞻基经过两个月的侦查,锁定了倭寇的作案规律和巢穴,陆地确实还散落着一小撮以海商之名为倭寇提供补给的同伙,但是他们的实力和数量绝对没有早上炮轰港口浮桥逃走的船队那么大。
他们没有乘着幼军人困马乏,且触不及防的时候攻岛救出同伙,只是对着浮桥开炮逃跑。
冒充大明水师的倭寇明明都进了港口,却半途折返逃跑。
明明知道幼军不善海战,明明可以打得过。
他们还知道大明水师的接头暗号。
简直占据了天时利地人和之势,却出乎意外的放弃了。
为什么?
真相只有一个:原本是朱瞻基迎接大明水师,却意外变成了朱瞻壑。
这些人不是倭寇——他们是汉王的人,想要浑水摸鱼除掉朱瞻基,伪装成倭寇而已。
乘着朱瞻基在港口迎接,在船上放炮炸死他,幼军不善水战,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炸毁所有幼军的船只,然后逃跑,根本不用担心幼军追上来撕破他们的面具。把杀皇太孙的罪名栽赃给倭寇。
可是,兄弟换了位置,汉王的人不会杀朱瞻壑,计划失败,只得仓皇而逃。
朱瞻基知道,这一次是堂弟救了他一命,如果不是堂弟疼惜他一夜未眠,想要他多睡一会,就不会代替他去港口迎接平江伯。
如果没有堂弟,他此时已经死了,尸首被炸成碎片,此时堂弟和阿雷应该哭着在港口捡碎片,为他拼凑尸首呢。
朱瞻基对朱瞻壑心怀感激,他怎么舍得让朱瞻壑再次为他返险呢?失去自由和梦想也要保护朱瞻壑和阿雷的安全。
朱瞻壑隐隐猜出真相,父亲还是不死心,要除掉大堂哥,居然使出如此毒招!
一边是亲爹,一边是大哥,朱瞻壑默默选择保护大哥,他洗了澡,故意穿上了朱瞻基的衣服,还模仿大哥的打扮,和大哥寸步不离,就是为了给父亲赎罪,混淆视听,让刺客投鼠忌器,不要轻易出手杀大哥。
等平江伯一来,就立刻把大哥和阿雷送上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以平江伯的实力,对付区区伪装倭寇的死士不在话下。
朱瞻基如马蜂窝般的心眼,在看到堂弟穿上他的衣服,模仿他的打扮和行走动作(习惯挺胸抬头负手走路),明白堂弟要干什么,心下越发感动,越发舍不得堂弟。
所以朱瞻基宁可被骂,也不肯松口,他转头就走,绝不争辩,任凭朱瞻壑在房里气得跳脚,破口大骂:
“我的命运,我的责任,我自己来抗,你以为你是皇太孙就了不起啊,非要一个人抗下所有,你的梦想呢?你的自由呢?你的……爱情呢?你都不要了?”
阿雷:这小子到底知道什么?难道朱瞻基把我们拥抱的事情告诉他了?
还有,朱瞻壑今日太反常了,他话的意思,好像是朱瞻基要一意孤行,“一个人抗下所有”,到底出了什么事?朱瞻基有危险?
无论朱瞻壑如何骂,房门依然纹丝不动。
“停。”阿雷对朱瞻壑招手,“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朱瞻壑继续拍门,“阿雷姐姐,我着急出去,有话以后再说。”
朱瞻壑肯定不会告诉阿雷真相,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阿雷不是好糊弄的,问道:“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朱瞻壑:“当然想啊!我不出去的话,大哥很危险的,他随时可能遭遇刺杀身亡。”
阿雷聪慧,灵机一动,“你现在叫破喉咙也无用的,我可以帮你。”
“就你?”朱瞻壑扫了一眼阿雷肿成大猪蹄子的左脚。
阿雷呵呵一笑,突然调高嗓门尖叫道:“不要啊!”
朱瞻壑?
阿雷继续尖叫:“快回来!你会摔死的!窗外是悬崖!一根绳子是无法到底的!”
朱瞻壑:阿雷姐姐真是太聪明了!
阿雷继续尖叫:“啊!危险!快爬回来,绳子要撑不住了!你现在是不是得有一百六十多斤啊!”
朱瞻基听到朱瞻壑居然要跳窗户越过悬崖的动静,连忙掏出钥匙开门,“弟弟——你……你们居然合起伙来骗我!”
朱瞻壑躲在门后面,等朱瞻基踏步进来,他立刻拿着一根绳子从身后扑过去,把朱瞻基给绑在椅子上了。
朱瞻基:弟弟和我喜欢人一起骗我怎么办……当然是原谅他们了。
朱瞻壑瞬间反客为主,还指着坐在床上的阿雷,“都是她的主意,与我无关。”
阿雷气笑了,“你如今长进了,过河就拆桥。”
不过,朱瞻基被捆绑的样子好好看啊,真想……阿雷咬了咬舌尖,把心里见不得人乘人之危的心思
赶跑。
朱瞻基说道:“阿雷,帮我解开绳子。”
朱瞻壑说道:“阿雷姐姐,你不要听他的,他现在很危险,刺杀还会继续。”
朱瞻基:“不要听他的,他第一次上战场,贪功心切,他更危险。”
阿雷看看兄弟两个,不晓得该听谁的。
朱瞻壑见阿雷犹豫,心下一横,说道:“有人想刺杀大堂哥,幼军里有内奸,把接应消息泄露给了——”
朱瞻基赶紧打断道:“闭嘴!你莫要胡说八道、见风就是雨,胡乱猜疑,这时不是皇室内讧的时候。”
可惜朱瞻基本人被绑,堵不住朱瞻壑的嘴。
朱瞻壑继续说道:“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父亲。我父亲在幼军里有眼线,因而对大堂哥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提前在他撤退的路线里埋了地雷,差点误杀了阿雷姐姐。今天早上那些伪装大明水师的舰船也是我父亲的人,他们见迎接的人是我,就仓皇撤退了。”
阿雷听了,脸色大变,难怪早上出现港口出现这一幕。
朱瞻基说道:“阿雷,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朱瞻壑说道:“平江伯就要带着大明水师来了,以平江伯的手段,内奸和死士就更难得逞,他们势必会孤注一掷,甚至用鱼死网破的方法发动自杀式刺杀。所谓事不过三,大堂哥已经躲过两次刺杀
了,第三次还会这么幸运吗?”
阿雷选择相信朱瞻壑,问道:“你绑了朱瞻基,自己有何应对之法?”
“首先要除掉最危险的内奸的刺客,外头海上的舰船没有眼线,他们就是一群瞎子,不敢贸然攻岛。”朱瞻壑指着自己的装束,“我利用大堂哥的名义出去巡视,以身为饵,诱出内奸后,立刻亮明自己的身份,内奸顾忌我的身份,如果杀了我,他们无法向我父亲交代,我乘机制服他们,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此,大堂哥才会安全。”
这是要大义灭亲啊!阿雷很是震撼,说道:“如此一来,你父亲就坐实了企图谋害皇太孙的罪名,弑君是要杀头的。”
朱瞻壑瞳孔猛地伸缩,顿了顿,说道:“我父亲是咎由自取,到时候我会向皇上求情,身为人子,一命换一命,我愿意付出所有,为父亲赎罪,求皇上留父亲一命,终身囚禁凤阳老家悔过吧!”
言罢,朱瞻壑取出一团布,封住了朱瞻基的嘴,说道:“诱出内奸这件事由我来做,是把伤亡减到最少的方法,我顶着汉王世子的身份,并无性命之忧,你莫要担心。”
又叮嘱阿雷,“阿雷姐姐从来都是最理智的,我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你应该知道我做的是对的,不会帮大堂哥解开绳索吧。大堂哥总是把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一个人扛着压力,十六岁活得像个六十岁的老头,他太不容易了,我想为他分担一些,现在,轮到我保护他了。”
阿雷心中天人交战,左右为难,面上却一副被说服的表情,“你放心吧,我不会的。”
并不是,我觉得要考虑一下。毕竟朱瞻壑这么做也有不小的风险。
朱瞻壑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拿出一根绳子和一团布,把阿雷也绑了,捆在床柱上,堵了嘴!
阿雷脚上有伤,体力也跟不上,根本无法反抗。
朱瞻壑说道:“对不起,阿雷姐姐,特殊时期,我谁都不相信了——何况刚才你还骗了大堂哥,演得跟真的一样。阿雷姐姐,你最近学坏的哟。”
阿雷:老娘真是瞎了眼,帮了一头白眼狼!
朱瞻壑走了,还“贴心”的把门关好,对外头守卫说皇太孙正在补眠,如果没有紧急的事情,不要进
去打扰殿下。
朱瞻壑一走,朱瞻基就啪的一下连人带椅子倒地,正好倒在床前,他刚才仔细观察过了,床底下有一块破碎的瓷片,正是阿雷昨天不小心摔破的茶壶碎片,亲兵只清理了地面,忽略了床底下还有碎片。
朱瞻壑长手长脚发挥了优势,修长的手指成功勾住了瓷片,然后就这样倒在地上一点点的磨绑住手腕的麻绳……
果然如朱瞻壑预料的那样,纪纲孤注一掷,要发起最后一击,怎么把朱瞻基引出来呢?
纪纲紧急制定一个计划,他命扮作倭寇的死士杀死看守战俘的守卫,放了约一千倭寇战俘出来,并扔给他们武器,反杀幼军。
我就不信了,闹出这么大动静,朱瞻基还龟缩不出。
死士领命而去,一旦释放成功,就以黄烟为号。
纪纲迫切的等待着信号,幼军的人却找过来了,“大人,皇太孙到了港口视察被炸情况,正找您过去说话。”
什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肥肉居然自己跳进嘴巴里了?
传话的人指着港口一处炮台,“就在那里。”
远远看上去,青衣玉簪,长身而立,仿若谪仙,的确是皇太孙。纪纲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纪纲登上炮台,“微臣纪纲,拜见殿下。”
青衣人缓缓转身,“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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