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

回庄子的路上, 姬昭就发起高烧,上马车后,姬昭没有断的那只手一直紧紧握着宗祯的手指, 根本不让宗祯抽走。

到山庄后,姬昭自己的大夫白大夫便赶紧过来给他诊治、处理伤口。

白大夫医术很好, 却不是很擅长接骨,也好在, 侍卫很快就带来一车的御医, 冰天雪地里, 这些御医们有些连外出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有些还在吃晚膳,有些甚至在进行某项活动……就都被拉了出来,个个跑得浑身是汗,进来后简单同白大夫交流几句,就开始给姬昭接骨。

哪怕是昏迷中, 姬昭也疼得满脑袋的虚汗, 宗祯几乎是跪坐在床边,手始终握着姬昭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看向姬昭的眼神有多柔和, 看向他们的就有多阴冷。

御医们压力都非常大, 好在医术精湛,顶着太子殿下的死亡凝视,成功地接好骨。

御医们都松了口气, 宗祯拿了帕子小心递给姬昭擦着额头上的汗。

将汗擦净,他打算抽出食指, 昏迷中的姬昭却还是紧紧攥着, 宗祯只好就着这个姿势, 起身在床边坐好,问道:“往后可对驸马有什么影响?我听人说,接骨之后,但凡阴雨天气,断骨处便会疼痛。”

“回殿下的话,驸马的身子一向好,且驸马年纪还小,本就是还在长身体与骨头的时候,只要这一百天休养得好,往后几乎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不可再贪凉,例如夏天时要少用冰,乍暖还寒时也绝不能少穿衣,保养几年便能彻彻底底养好,阴雨天也绝不会疼。”

宗祯点头,吩咐道:“你们去煎药吧,先把这烧给退了,驸马的随从们也要好好医治。”又对保庆道,“你带小全子去跟罗御医他们商量商量,多拟些药膳方子出来。”

陈克业回城的时候,程深也跟着回宫,把小全子给带了过来。

“是。”保庆这就带着御医们退了下去。

白大夫从小就给姬昭看病,最是了解姬昭的身体,他过来再做一番仔细的查看,又被太子问了许多话才出去,这下屋子里也就剩宗祯与姬昭。

宗祯俯身,仔细看姬昭苍白的脸。坠崖的过程中,姬昭的脸也被树枝给划伤,大大小小的口子很多,此时都抹了药膏。宗祯心中叹气,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姬昭的脸,他此时倒也庆幸姬昭后来昏迷过去,否则接骨之痛,处理伤口之痛,他又如何承受?

此时想到姬昭那条红紫、肿胀,布满伤口的腿,他都难免要心悸。

宗祯颇为自责。

哪怕被姬昭厌恨,他当时也该阻止姬昭到山上来,更不该完全不管姬昭,若他当时安排人盯着姬昭,又何至于此?他自责而又悔恨,不由收回手,握成拳头用力敲自己的额头。

“殿下——”保庆轻声走了进来,“郑王跟五公子求见。”

宗祯冷冷道:“不见,叫他们即刻下山。”

保庆应是,退了出去,宗祯想到林子中那匆匆一瞥,心中冷哼,他将宗谧的身影抛出脑中,姬昭脸上又出了汗,他再拿起帕子仔细帮姬昭擦,越擦越心疼。

细数起来,这几个月姬昭当真是没少生病,上次被何七娘吓得不轻,连觉都不敢睡,这回倒好,直接受了这么大的罪。

他弯腰,手指轻柔地捧着姬昭的脸,眼神是他从来不曾明了与知晓的温柔,他就这样看着姬昭。

看着看着,便似魔怔一般,他的脸越靠越近,越来越近,差点要将一个吻印在姬昭的眉心时——

“殿下,药好了。”白大夫在门外说话。

宗祯眨了眨眼,立即坐直身子,慢声道:“进来吧。”

姬昭的手臂已经吊在脖子里,宗祯小心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中,开始给他喂药,喂到一半的时候,保庆就回来了,后来整个夜里,有御医不时过来,保庆始终在,宗祯再没有与姬昭单独处在一室之中。

方才的事,就连他自己,好似也忘了。

天快亮的时候,姬昭烧退了,算是幸事,御医们都觉得身上的担子终于轻了一丢丢,又给姬昭喂了一碗药,姬昭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只是还没醒。宗祯的手指也始终被姬昭攥在手心,宗祯在床边坐了一夜,一直低头在看姬昭,作陪在旁的保庆也好,御医们也好,谁也看不见他的眼神,谁也不知这位太子殿下到底在想些什么。

直到院中鸟叫声纷纷响起,叫醒天空,天光破晓,姬昭缓缓睁开双眼。

姬昭迷迷糊糊地醒来,在察觉到浑身的疼痛之前,他先看到了宗祯的双眼,那双眼睛好漂亮,像一片沉静夜空,神秘而又广袤,诱得所有人都想落入其中,变成那片夜空上的星星。

姬昭是迷糊,此时的他却又有难得的清醒。

自从凉国回来,被宗祯那样对待,之所以这么生气,甚至跑到山上来,整日与宗谚兄弟玩在一起,其实是很刻意的。与其说他不在意跟宗祯相关的一切,不如说,他在意透了。

曾有某个瞬间,他发现自己对于宗祯的独占欲,这份欲望令他拥有太多陌生而又危险的情绪。

这个认知令他无比恐慌,所以他下意识地想逃,他想用各种能够分散注意力的人或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也有很多时候,他以为自己已成功逃离。

瞧,这些天,他在山上玩得多快乐啊,没有宗祯的日子里,他依然被大家喜爱,他也可以交其他朋友,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他也的确这般认为。似乎这样,那份特有的独占欲就能消失不见。

直到此时再见到宗祯这双眼睛,姬昭才知道,都是假的。

这片夜空漂亮到,他根本不想忘记,不能忘记,也只允许自己这颗星星与之共存。

姬昭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这片天空的拥有者又是什么想法,可是这个时候,他只想独占。

可是他有什么立场去独占。

又有什么办法去独占?

姬昭的鼻子酸酸的,眼泪不知不觉便落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也不太喜欢这样的自己。

“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疼?”宗祯立即俯下身,担心问他。

姬昭抽了抽鼻子,身上疼得厉害,伤口太多,痛感也不一,有钝钝的疼,还有火辣辣的疼,还有僵硬的疼,他只能将脑袋撇向床内,不说话,任由眼泪继续往下落。

宗祯的心跟着他的眼泪抽动,伸手过去轻轻掰回他的脸,轻声哄道:“不哭了啊,大夫说,过几天就不疼了。”

姬昭不想跟他说话,又将脸给转回去。

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才不是因为疼而哭。

“不愿意跟我说话啊?”宗祯的声音放得更轻,屋子里的御医们不觉一起打了个寒颤,面面相觑。

姬昭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不是你不愿意跟我说话的吗……呜呜呜……”

保庆迅速转身出去,御医们见状,蜂拥着抢着立马跟着跑了,内室瞬时就空了,保庆在外将卧室的门关紧,也没有久留,只交代外面的侍卫看守,他索性去看尘星。

姬昭面朝床内,边哭边说:“我去找你,我说我睡不着,不是你凶我,叫我有事找大夫,别找你,不是你觉得我很烦的吗……呜呜呜……”

宗祯心情复杂。

“我给你送石头,我最喜欢的一颗石头,我把它送给你,你也凶我,还说什么周良娣,谁要吃周良娣做的早膳……”

姬昭越说越伤心,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呢,没想到记得这么清楚,他闭着眼睛哭:“我在书斋里碰到你,你也装作不认识我,你还去茉莉巷……呜呜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你是不是在那里养什么小娘子了……”

听到这儿,宗祯立即道:“没有,我没有。”

姬昭抽抽巴巴地哭,没听到他的话,继续哭道:“上次我去宫里见陛下,你还是凶我,你怎么每回见到我都凶我……从凉国回来后,你就变了,你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人,你把凉国时候的宗祯还给我……呜呜呜……”

“都是我不对。”

“这样的话你又不是没有说过,你有真正改正过吗……呜呜呜,上回程深送吃的到公主府,是小全子做的,我好想吃,却又不能吃,我真的特别难过……”

“……为什么不吃?”

“我不吃你给我的东西!!”姬昭愤怒地哭喊,喊完哭声更大,脸直往枕头里埋,却又碰到伤口,痛得连“嘶”好几声。

宗祯没再随他,坚决将他的脸掰回来,一手摁住他的额头,另一只手给他擦眼泪,柔声道:“小全子也来了,等下就叫他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我不吃。”

“为什么?”

“凭什么我要吃?你以为你又救我一回,我就不生气了吗?呜呜呜……你根本就不知道已经存在的伤害是没有办法修复的!!咳咳咳——”姬昭吞进自己的眼泪,鼻涕也流了出来,把自己给哭呛了,呛得狼狈又可爱。

“好了好了。”宗祯赶紧伸手将他抱坐起来,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叫他靠在自己怀里,低着头用另一只手帮他擦眼泪,还道,“你看,成了小脏猫了,流这么多鼻涕。”

“那你不要碰我啊!!”姬昭气得想把他甩开,无奈浑身一点力气没有,只能在宗祯怀中无能狂哭。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不哭了,不哭了啊,乖,乖……”宗祯一点点地去擦他的眼泪,又拿了帕子去给他擤鼻涕,“你嫌我脏,就不要碰我!”,姬昭生气怒道,宗祯手上用力,“我不嫌,来,把鼻涕擦干净,就又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昭哥了。”

听到这句话,姬昭诧异地抬头看了宗祯一眼,第一次听到宗祯这么称呼自己哎。

趁他出神的时候,宗祯给他把鼻涕擤干净了,将帕子放到一旁,用手捏着他的下巴,两人对视,他轻声道:“我看看,这还哭不哭了?”

不说还好,一说,姬昭再瘪嘴。

“哦哟这又要哭了。”宗祯用手去接他的眼泪。

姬昭流着眼泪说:“我昨天真的很害怕,我以为我快死了,我真的很怕死……”

宗祯这会儿也舍不得教训他,只顺着他的话哄道:“怎会呢,还有我呢。”

“你能每次都救我吗。”

“当然。”

姬昭本还想说“你都快要成亲”了,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宗祯在说:“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我也在反省,往后一定不会再让你身陷任何危险之中,这次是我不对,是我错了。”

姬昭怔了怔,将脸埋到他的怀中,又是一阵大哭,他哭着说:“哥哥你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了。”

如果宗祯以后对别人好了,他该怎么办?

他越想越恐慌,宗祯另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轻声:“是,我会一直对你好。”

可是这样我会越来越舍不得把你让给别人啊,哪怕是你的太子妃——姬昭心中难过地想,他不敢再说出口,他害怕宗祯现在就给他答案,他害怕宗祯会承认这一切。

宗祯将他的脸又挖出来,问他:“吃点东西好不好?”

姬昭抽着鼻子,点头:“我饿。”

宗祯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高声叫保庆进来,姬昭有些不好意思,想离开宗祯的怀抱,宗祯将他牢牢锁在怀中,低头问他:“想吃什么?”

“我想吃虾肉小饺儿,有整颗虾的那种。”

宗祯却摇头:“不能吃,鱼虾都是发物。”

“我吃河虾,不发。”

“河虾也不行。”

姬昭瘪嘴,仰了脸看他,可怜巴巴道:“鸡丝粥能吃吗?”

“这个可以。”

姬昭这才又抽了抽鼻子,小声道:“那我吃这个就好了。”

宗祯摸摸他的头,对保庆道:“你再按照他们开的药膳方子叫小全子做些其他的来,驸马爱吃的那些菜,也挑能吃的多做些来。”

“好嘞!”保庆笑着退下。

宗祯再拿来一张干净帕子,擦他依旧很花的脸,告诉他:“手臂断了,是不幸中的万幸,御医们说,一百天能彻底好,只是往后吃什么、做什么,都得听我的,我会吩咐你身边的人。”

“……”姬昭瘪嘴,问道,“尘星他们呢,是不是吓坏了?你别怪他们,是我自己要去钓鱼的。”

“你掉下去后,尘星和你的侍卫们也跟着跳了下去。”

“啊!”姬昭惊呼。

宗祯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着气:“山下雪太厚了,比人还高,倒是没人丧命,只有一人是重伤,也能救活,尘星也是轻伤。”

姬昭吐出一口气,身子这才又软下来。

“你身上伤口很多,这些天一定不许下床,你的腿也得好好养着。”

姬昭无力地点头,宗祯哪里还舍得再说他,轻声道:“吃了东西,还得吃药。”

“知道了……”

保庆跑去厨房吩咐过,跑回来,拧了湿的热帕子给殿下,宗祯把姬昭的小花脸又擦了一遍,姬昭后知后觉:“脸上是不是也有伤口,疼。”

“嗯。”

“一定很丑……”

宗祯往他脸上小心翼翼地抹药膏,口中道:“胡说。”

姬昭也懒得照镜子,闭着眼任他给自己抹药膏,宗祯想把他放回床上,他就把脸再埋到宗祯的怀里,宗祯便道:“好,那我就继续抱着。”

姬昭的脸便在他怀中蹭了蹭,保庆面色平静,早已见怪不怪。

后来,有太监进来报:“殿下,郑王与五公子再来求见。”

姬昭竖起两只耳朵,宗祯用手将他的耳朵包住,还是那句:“不见。”

“是!”太监出去,姬昭小声道:“其实真的也不怪他们的,真的是我自己乱跑,还是我说想去钓鱼的……”

宗祯低头看他,神色不悦,姬昭眨眨眼,就当自己什么也没说。

小全子知道驸马喜欢吃什么,基本上爱吃的都准备好了,因而姬昭这边点好菜没多久,小全子不一会儿就都做好了,和另两个太监一道,一同拎了六个食盒过来。床边摆了两张桌子,吃食全都摆在上面,还是不够放。

很多姬昭此时并不能吃,但他看得也很高兴!

他靠在宗祯怀里,宗祯负责喂饭,他负责张嘴吃,保庆在一旁负责备菜,屋子里一时都是食物的香甜气息。

福宸公主一早醒来得知姬昭落崖的消息,得知御医连夜都被叫走了,吓得回笼觉也顾不得睡,一边派人去殷府把这件事告诉老人家,并安抚老人家,她这边则是带了人立马出城去。

她到的时候,首先就看到一院子的小雪人,即便如此紧张时候,她还是被吸引了不少注意力。此时姬昭的院子里全是太子的亲卫,见她过来,立即道:“公主,您来了!殿下跟驸马都在屋里呢!”

福宸公主这才收回视线,问道:“驸马还好吗?”

“驸马似乎是醒了,在吃东西呢!”

“好!”福宸公主放心许多,她的侍女留在外室,她则往内室则去,掀开半挂的珠帘,人还没进去,她先听到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熟悉是因为那是哥哥的声音,她从小听到大,听了两辈子。

陌生是因为,那道声音在说:“那个不可以吃,听话。”

福宸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饶是她,心也不禁颤了颤,哥哥竟然也会有这样温柔的声音吗?

她一头雾水地走到门边,悄悄往内看去,哥哥坐在床边,怀里揽了个人,福宸这个方向只能看到那人的脑袋,不过不用猜,那一定是驸马。

“就吃一点也不行吗……”驸马的声音是福宸更陌生的委屈,所以,驸马还会这样说话的?

“不可以。”

“呜……”

“哭也没用,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那个脑袋在哥哥的怀中各种蹭,哥哥又道:“撒娇也没用。”

驸马好似生气了,没有再说话,哥哥顿了片刻,妥协一般:“那个汤可以再喝几口。”

驸马的脑袋又才立了起来,哥哥哭笑不得地摇头:“你啊你。”

哥哥拿了勺子,喂给怀中之人。

站在一旁的保庆,也是满脸笑意。

福宸公主更震惊了,这么令人震惊的事,保庆就一点也没觉得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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