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好这个周末再带他们出去逛逛, 又逢周一的小朋友贸小竹去了学校。
瓦兰和罗伊则留在鲁班街23号的肖家, 开始琢磨他们接下来的工作——
在诸神online创建角色。
这个年纪的肖景同已经通过了统考, 拿到了蓝大的入学资格。
但是因为学费问题暂请明年入学。
没有课程的这一年, 在打工之余，大多时候是肖景同一个人跑科技馆做模型。
他今天为了给两个现代社会常识白痴做引导，因此没出门。
“你们都是吃这个吗？”
瓦兰接过肖景同从冷藏柜里拿出来的、手掌长的雾白pc管。
小管半透明，内里四分之三的空间被青绿色凝胶填满, 凝胶的颜色透亮。
罗伊手上那支则是淡粉色的。
越看越觉得, 这东西和他们当初在荒原的沼泽小屋里, 男巫的那些药水风格尤其相似。
看着肖景同随意地咬开盖子, 不在口腔内做任何的停留，面无表情地一口气将管内凝胶全数咽下, 瓦兰好像已经预想到这东西的口感了。
他小心拔开自己那管。
管盖是同一材料做成的空心塞子, 与管体有短带相连，将管口凑到鼻尖, 逸散出来的是相当不经意的浅淡苹果味。
瓦兰不自觉蹙眉。
尝试着倒了一部分到嘴里, 咂摸咂摸味道, 古怪得和他在游戏里吃到的假啤酒有一拼。
他怀疑地看向肖景同, 同样品到味道的罗伊也抬起头。
早有预料的肖景同靠在柜门上，哐的一声, 一个直投，将空管准确扔进房间另一头的垃圾篓。
他坦然道：“这时代的东西就是这样, 新鲜植物是真正的奢侈品, 所以我才说黄金早就没用了, 还没有你们带来的芒果值钱。”
说完，肖景同单手插兜，丢下一句“你们吃好了就过来书房”，施施然离开了客厅。
瓦兰与罗伊面面相觑。
这见鬼的新世界！
没有灵气就算了，普通食物也这么难获取的吗？
难怪维拉说，沈秋安沈老师靠着卖玫瑰都能买下一颗星球。
昨天他问过贸小竹了，就他老家，整块阿米莉亚和克里斯曼的版图加起来，还没突破一颗星球的范围呢，而且属于非常非常古老、落后、黑暗的旧时代。
他和罗伊这样的，没身份证明又不认识简体字，冒冒然出门，要么被抓了卖去当苦力，挖星矿，要么被关到实验室当做活化石抽血、刮皮做实验……
贸小竹稀罕地啃着瓦兰拿出来的半月芒。
还没吓唬完，转头就被肖景同揪着耳朵拎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也许我们可以卖芒果。”瓦兰说。
罗伊尽快解决了自己那一份午餐，一管凝胶下肚，瞬间就获得了饱腹感。
他转回身，回道：“肖家人心思清明，小姑娘说的话有可能夸大了，但也不无道理。”
“芒果稀有，然而我们在这里无依无靠无常识，若有人问起，说不清来源，肖家也并无土地可种植，还是小心为上。”
“好吧。”
瓦兰嘴上应了，心里却打算等贸小竹放学回来，问问她有没有更安全的方法。
他还是觉得卖芒果这条路应该走得通，总比在游戏里交易金币要靠谱点。”
“而且，只有解决了最基本的生存问题，做到衣食无忧，才能不让罗伊继续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当然，小镇能恢复生产更好，只是至今不知道产生变化的原因。
他总是拖罗伊的后腿，倒是小镇帮上了很多忙。
偏偏这次小镇又拖他的后腿，简直要怄死了。
肖景同前天在游戏里入账的那一大笔金币，转头就与相熟的工作室交易成了星币，然后花在了瓦兰和罗伊身上——
家里增加了两个入门级全息头盔。
贸小竹临时带过来的也是头盔。
肖景同自己用的则是营养舱式设备，可以在线上停留更长的时间，而不会频繁因为疲劳度被赶下线。
为了挣钱，他刷游戏耗费的精力比不上以此为生的游戏工作室，但也差不离了。
罗伊辨认简体字的能力稍微强一些，但也和瓦兰半斤八两，为此肖景同还专门给他们俩调换了英文模式。
这个时代的英语也与阿米莉亚的习惯性表达不太一样，只比篆书和简体字之间的鸿沟小那么一些。
瓦兰问：“看起来更像是奇怪的眼镜，为什么要叫头盔？”
“因为最开始就是头盔。”肖景同解释道。
“为了区分全息、全息投影和vr，第一步就分为了头盔——因为五感模拟所以比较复杂，裸眼3d，以及vr眼镜。”
“初代全息技术很难与vr区别开来，当然，现在不一样了。”
“vr？”
“虚拟实境。”、
肖景同抱臂看他们戴上头盔。
“如果你不想戴着眼镜，睁眼瞎子一样在家里乱跑的话，我劝你别尝试这个，很傻。vr以前在车上用得比较多，看看路况什么的。”
“车你们知道吗？代步的东西。”
瓦兰说：“这个还是知道的，踩油门用轮子跑嘛，罗伊会开挖掘机呢。”
沙发另一头的罗伊轻笑。
就挖掘机的怪模样，在这个世界恐怕也不符合人们的审美。
肖景同噎了一下，顿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挖掘机是什么东西——机身简陋，前面还带着个巨型铲头，不由得满头黑线。
他挑眉问：“你们究竟是从上古纪元的黑暗中世纪来的，还是蒸汽朋克？”
时间线虽然隔得久远，但是这两种风格太特立乖张，在人类文明中，尤其是文学幻想部分，一直占有一定的分量。
瓦兰戴上头盔，眼前一片黑暗。
贸小竹说过，像睡觉一样就可以，不用睁眼。
于是他阖上了眼，眼皮与头盔之间隔着凉凉的软片，很贴合。
在进行完全链接之前，他回答说：“盛产鸟嘴医生和男巫的时代。”
其实他们也只遇上过一个男巫，但这不妨碍他夸大一点。
因为他搞不清楚什么是蒸汽朋克，相信肖景同能自己从中捕捉到准确的时代特征。
视觉感官突然被白光笼罩，彩色的斑点在周身四散漂浮。
瓦兰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包围，他想要抓住什么，来维持内心对于身体平衡的安全感。
伸出手去，却抓到了另一个人的袖子。
是罗伊。
罗伊反手握住了瓦兰。
腿部长久无知无觉，瓦兰已经习惯了不靠下半身，而是脊柱和胳膊来保持稳定。
罗伊的手心干燥、微凉，这让他陡然失去凭借的内心安定了下来。
眼睛被宽厚的游戏头盔遮掩，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浮现出安心的微笑。
如果他记的不错，罗伊的手对于男孩子来讲，应当也是相当漂亮的。
对，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不只是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因为他整个人都有一种特别的白，是那种和一般白净的人站在一起，还要亮几个度的苍白。
所以会显得有几分羸弱。
不过他身上坚韧、蓬勃的力量感，挽回了这种脆弱和病态。
与浓郁纯净的黑色搭配在一起，反而显得既特别，又刚刚好。
正如贸小竹形容的那样，像一幅洁白的纸、清透的水，与黑色的墨组成的画。
独特的白延续到了手上。
皮肤细腻，手骨的形状自然流畅，随时处于边缘虚幻半透明的干净状态。
云开雾散之后，奔腾冲刷的瀑布映入眼帘。
世界从白天变成了静谧黑夜。
藏蓝的天幕之下，清澈水池中矗立着一座抱月仙女雕像。
他好似正处在一处小小的山谷中——
燃烧的火焰在白蜡烛顶头飘忽，玫粉色的蔷薇花架，崖壁上的绿色苔藓沿着流水的痕迹生长。
意识到什么的瓦兰低头去看自己的脚。
他现在穿着草绿长裤，褐色短靴。
向前迈了一步，有点腿软。
但是这一脚明明白白地踏了下去，令他内心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再要往前踏出另一只脚，却怎么也不能前进。
被困住了。
瓦兰突然注意到，在视野的右上角，有一簇伸出来的树枝，上面挂着翠绿的瓣状树叶。
屏蔽掉嘈杂的瀑布声，就能清晰地听到枝叶在晚风里摇曳的哗啦响动。
然而不论他怎么摇头晃脑，甚至在狭窄的可控空间里左右、前后移动，也完全看不到应该与树枝相连的树的本体。
瓦兰这才有“这果然只是个游戏”的实感。
没头没脑地摸索了一阵，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白蜡烛所在的棋盘突然被怼到了瓦兰眼前。
隔得这么近，看起来就不如周围的环境那么真实细腻了。
和瓦兰从罗伊那儿玩的水族馆三消游戏风格差不多。
低头抬头的对比间，更像是把一个普通游戏和写实背景强硬拼接了起来。
六芒星套着圆环作为棋桌底面，每个尖角上是不同造型的点燃的蜡烛。
桌面上空悬浮着引导语：
蜡烛快要烧尽了，请在月光女神降下恩泽之前，将被打乱的蜡烛恢复原本的顺序。
这游戏很简单，瓦兰迅速还原了蜡烛。
上面漂浮的深咖色花体字母在水波荡漾中消散，而后一串新的句子出现：
验证通过，请根据指引，选择您接下来进行游戏的角色。
蜡烛下方的六芒星泛起荧光。
有着珊瑚角的白鹿，拉起一架马车自天际而来，从头顶缓缓飞驰而过。
看不清马车上有没有人。
车架上洒下的星辉，则在仙女池中沉淀、游荡。
眼前的蜡烛棋盘也随之回归原位。
接着，瓦兰脚下的草丛变幻成一颗颗、大大小小的粗粝滑石。
裂纹与零星青苔点缀其上，向着水池的方向铺展开去，形成一条一人半宽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