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平时,暴脾气的李桃红早就撵人了。
但葶葶这桩婚事遭了不少闲言碎语,如今女婿这般优秀人才,她自然要好好显摆一回。
当然,待将小两口稀罕进屋后,她炫耀的心思也正式告罄,转头就开始赶人。
可这时候,大家伙儿的视线全都盯着满满当当的大袋子,哪个肯走。
就连一开始帮忙说话的高瘦女人也揣着手、倚着门打趣道:“哎!桃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新女婿头一回来,指定带了不少好东西,也给大家伙儿掌掌眼不是。”
“就是!就是!别急着藏咧,方才我家女婿带的年礼可都大大方方给你们瞧了!”
“可不是,回头等我家妮儿回来了,也喊你们都去瞧瞧。”
话说到这里,心知大多人就是看个乐子,又是邻里邻居的,李桃红便也不好再拒绝,大大方方解了其中一个袋子意思意思。
前头女儿已经在她耳边说了,女婿跟亲家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她也多少有些虚荣心思。
但真打开其中一个袋子,弯腰扒拉两下,瞧清楚里头的东西后,立马就又收紧了袋口。
不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里头全是精贵物。
布料不说,居然还有烟酒,光这两样就已经远超寻常人家结婚所费。
这年头,闺女回娘家,顶多包点大枣,另几个鸡蛋啥的,能割半斤肉都是少有的讲究。
思及此,李桃红心里高兴之余又觉烫手,同时如何也不愿意拿出来与众人瞧了。
笑话,虽然识字不多,但钱财不外漏她还是懂的。
至于邻居不乐意?谁在乎?!
她这会儿全部心神都转到了霍啸身上,哪有功夫应付外人?
说来女婿能耐,重视闺女,做娘的自然欢喜。
但女婿太能耐,给的太多了,反倒叫李桃红不安了起来。
琢磨着回头只收一两样意思意思,旁的全给孩子们带回去。
却不想,打发走邻里,才进屋,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了叫她更心惊肉跳的事。
“啥?给老大找了工作?”还是县城家具厂?那要是真能成,就是吃公家粮的体面人,铁饭碗!一辈子都有指望了!
哪像现在,老百姓都穷,能有几家舍得做大件?再好的手艺也无处施展,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霍啸:“还没定下,我跟家具厂的厂长约好了,下午陪大哥走一趟,试过手艺没问题才行!”
这话一出,除了不懂大人们说什么的圆圆,其余蔺家人都欢喜开来。
盖因蔺明从小跟他爹蔺胜利学手艺,那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好,这工作基本就等于十拿九稳了!
这么一想,蔺明本人更是激动的脸色通红,直搓大手。
本来他还有些怵二妹夫,总觉得对方瞧着冷淡又气势,不大好亲近,却不想人直接给了这么大个惊喜。
有心想要说两句感激的话,奈何平时就是个笨嘴拙舌的,这会儿更是一个字也秃噜不出来。
其余几人情况比蔺明也好不了多少,蔺伟倒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却也没急着开口,只是带着和煦的笑容,将打量藏在眼底!
于是,气氛就慢慢往尴尬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最后还是坐在男人身旁的蔺葶打破了沉默:“这事昨天怎么没听你说?”
说多了难免有邀功之嫌,霍啸惯来做的多,说的少,闻言也只是寻常道:“打算说的,后来被果果一闹就给忘了!”
闻言,想到昨天的囧事,蔺葶面上尴尬,不讲理般嗔了句:“这事怪你!”
霍啸好脾气应:“是我的错!”
见状,李桃红好奇起来。
蔺葶本不打算说,但见家人因为霍啸提工作这事,欢喜又无错,便决定说出来让大家伙儿放松放松,全当彩衣娱亲了。
果然,听完后,众人哄堂大笑,李桃红边笑还边问:“那最后桃酥落到谁嘴里了!”
蔺葶有意拉动气氛,便亲昵的拍了下身旁男人的手臂,嗔道:“你问他!”
霍啸勾了勾唇:“葶葶拿出来分了。”
突然被叫葶葶,蔺葶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下般不自在,面上却不动声色嫌弃道:“丢了那么大个脸,就得了半块饼,实在不划算!”
李桃红笑骂:“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女婿那是想着你呢!”说着,她又看向女婿:“我家这妮子被我跟他爸养的娇气,女婿你多担待!”
言下之意却没有叫闺女改的意思。
霍啸虽头一回当人女婿,却不是二愣子,立马表态:“葶葶很好,反倒是我欠她良多。”
蔺葶也道:“妈,您女婿别看瞧着冷冰冰的,心眼儿却实在的很,这次带过来的烟酒全是在蓉城托他们领导给弄的,市面上可买不着,还有那狍子跟兔子,也是顶着雪进山打的,回来后手脚冻的跟冰棍似的,还有那布料...”
其实她真不是这种行事风格,更无意显摆什么。
只是丈夫是个句嘴葫芦,背地里的辛苦从不说,蔺葶只能代劳了。
起码有了这些做铺垫,能叫爸妈瞧见霍啸对她的好,甚至爱屋及乌到了家人身上。
回头再提随军,大家伙儿也能宽心。
果然,得了蔺葶一通解释,别说本就敦厚的两位长辈与蔺明,就连蔺伟面上的笑也实在了几分。
不是冲着那些难得的好东西,而是霍啸表现出的,对蔺葶的重视。
了解了礼物背后的用心,李桃红便歇了叫孩子们再带回去的心思,想着寻些旁的回礼,不够的就去老姊妹家借些。
思及此,她便有些坐不住了,朝着同样兴奋到脸颊通红的大儿媳何芸招手:“老大媳妇,走,做饭去,得让老大早些去县城,总不能叫人家领导等着。”
“哎!”何芸爽利的应了声,转身就把怀里的圆圆塞给丈夫。
迈出门槛时,李桃红发现闺女正下炕穿鞋,便白了她一眼:“不用你,我跟你大嫂就够了。”
何芸也笑:“葶葶坐着吧,闺女回娘家就是娇客,再说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闻言,想到心里琢磨了不少天的事,蔺葶便也没勉强,又将腿盘上炕,才道:“婆婆让我在家里住一夜,明天早上我给爸妈做早饭吧。”
“呀!今天能住家里啊?你咋不早说?亲家也太讲理了。”比大闺女那婆婆可好太多了,已经跨出门的李桃红立马又转了回来,笑的那是见牙不见眼,转念又道:“要不把亲家跟孩子们都接过来,一家人热闹热闹!”
霍啸也笑:“那倒不用,我妈带着孩子们去舅舅家了,晚上也不回去。”
李桃红咂摸两下嘴,觉得有些可惜,却也没再说什么,喜滋滋去了厨房。
而蔺葶则顺势说起了让村民们养兔子的想法。
北方天冷,但只要注意温度,照料得当,一些耐寒的长毛兔子,还是能养的,如何接洽到订单才是难题。
且负责人定然还得多次与上级领导协商申请,拉资金支持,说不得还得跑去花城学习。
贸易、出口、外汇券...对于底层老百姓来说,完全是认知以外的事情。
所以,蔺胜利跟蔺明只听了个似懂非懂。
蔺伟与霍啸倒是一点就通。
不过,两人都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认真考虑起了可操作性。
半晌,还是霍啸先开了口:“下午我顺道去一趟公社跟王书记提一提。”
蔺伟也说:“这事不容易,王书记不一定愿意冒险,你别抱太大希望。”
蔺葶摆手:“我也就那么一提,成的话,咱们起码能往厂子里安排几个人,不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其实严谨些,她应该做一份详细的资料与评估报告,如此被采纳的可能性更高。
但她又不是政府工作人员,也不想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冒头,更无甚野心,所以最终也没动笔。
下午。
霍啸与蔺明骑着自行车出发后。
从来有午睡习惯的霍家人,全都窝在堂屋里等着。
正与二哥下棋打发时间的蔺葶见爸妈跟大嫂心都要飞出去了,便顺势提起了随军事宜。
“啊?这就要随军了?”李桃红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哪怕早有猜测,心里头还是不舍:“什么时候去?”
蔺葶:“起码还有一个月呢,总得等霍啸在新单位熟悉下来的。”
其实不提旁的因素,她也更愿意去随军,日久相处被瞧出什么的可能性太高了。
直到现在,想起刚从火车上下来时,被二哥试探的场景,蔺葶还觉毛骨悚然。
见闺女没心没肺,李桃红气的拍了她一记:“你个缺心眼儿的,一个月一晃就过去了,等去了部队,也不晓得多少年才能瞧见一次。”
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不怪她眼皮子浅,兜不住泪,实在是舍不得。
见她这般,急于逃离的蔺葶鼻头也发酸起来,却又怕越哄对方越掉眼泪,干脆梗着脖子打趣道:“那我不去了,反正天京到家里也就四天路程,叫霍啸每年回来一趟得了!”
“瞎说八道什么?两口子咋能分开?老娘还想抱外孙呢!”
为了转移老母亲的悲伤,连手都没牵过的蔺葶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外孙女不行吗?”
李桃红举起手:“死丫头我看你就是欠收拾,老娘要是那重男轻女的,能把你跟你大姐惯得没边?”
说到大闺女,李桃红又看了眼小闺女,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试探道:“过几天你大姐就生娃了,你有时间去瞧瞧不?亲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
闻言,蔺葶愣了下,才从脑海里扒拉出原身与大姐蔺葙之间的矛盾,一时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合适。
说来,她与蔺葙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上宠大的。
但姐姐蔺葙成绩一般,初中没毕业就不念了。
家里倒是劝她起码拿个毕业证,但人那会儿虽然才16岁,却谈对象了。
对象就是现在的大姐夫,两人是初中同学。
虽说在后世看来,妥妥是早恋,但这个时候很正常。
蔺胜利与李桃红两口子见闺女死心塌地,小伙子人也精神,便也允了。
不过还是留到18岁才给嫁了出去。
原身比蔺葙小了4岁,才15岁时,19岁的大姐就生娃了。
又见大姐夫考上高中,还有冲刺大学的想法,担心姐夫考上大学后生出歪心思,便劝姐姐也继续念。
两姊妹都是家里的惯宝宝,平日虽有些针尖对麦芒,但坏心真没有。
所以,原身出发点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