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斟儿回来了,她回来了啊……
少年缓慢松开了手,幽幽目光一寸一寸上移,深深望向她。
相顾无言,只有沉重的思念。
此时无声胜有声。
明斟雪被他看的心脏猛地一跳,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漫上心头。
像是溺水之人濒临死亡之际抓不住任何救命稻草,又像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被饿狼盯住穷追不舍的幼鹿。
少年狠狠闭上眼,痛苦地笑了下,再望向她时,眼底尽是固执的猩红。
心头千万情思重若千钧等待倾吐,可话到了嘴边,少年只是哽咽了下,再无力说出什么。
明斟雪心里堵得慌,见他怔愣之际,钻着空子便想逃,却被少年自身后拦腰一抱,再度牢牢锁入结实的胸膛。
“来人!救命啊!你放开我!”明斟雪哭着求救,试探能引起外头宫中守卫的注意,不料身后少年忽然闷哼了一声。
哭泣声戛然而止。
一股温热的液体喷上她的腰侧,烫得她只想将身子瑟缩起来。
明斟雪低头借着月光一看,惊觉腰间浅色绸裙被一片鲜血染红。
灼热的血液落在肌肤上,北风一吹,逐渐冷却,冷得明斟雪一颤。
少年手臂一僵,明斟雪转过身,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捅在他腰上。
她瞳孔骤然猛缩,视线颤颤落在少年身后那张狰狞的面孔上。
少年是为了替她挡这一刀,才将她紧紧锁在身前的。
断了一臂的叛军首领半身被鲜血浸泡,眯着倒三角眼凶光毕露。
“老子临死前还想拉个小美人当垫背的,做个风流鬼。你又是哪里跑出来的浑小子,送上门来挨这一刀。”
刀子一抽,少年腰间的伤口血流如注。
“给老子让开!”叛军首领撑着一口气,握住刀子指向明斟雪。
明斟雪目露惊恐,用手捂住少年的伤口,扶着他连连后退。
“不让开是吧?老子送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叛军首领握刀乱叫着直冲两人杀来。
刀刃沾血折射着银光刺目,明斟雪害怕地闭紧了双眼。
少年的视线在腰间的那双柔荑上停了一瞬,乌沉沉的眸子流露出些许满意。
月黑风高,少年黑衣猎猎,长而翘的眼尾微微上挑,勾出极具蛊惑力的弧度,冷白肤上的一点泪痣显得尤为精致妖冶。
他漠视着即将冲至面前的贼首,淡笑着在薄唇前竖起食指,轻轻“嘘”了声。
贼首一怔。
下一刻,少年眸中温和的笑意瞬间褪去,漫不经心抬起骨节分明的指节,打了个响指——
手起刀落,鲜血迸溅!
少年嫌弃地擦去溅上手背的血滴,淡淡瞥了眼飞速离去的黑影。
预想中的痛感并未袭来,明斟雪双肩颤抖着,少年安抚似的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一个圆溜溜的物件重重滚落脚前,明斟雪战栗着睁开眼,目光猛地震颤,禁不住尖叫出声——
脚边立着的是那叛军首领被血泡的面容模糊的头颅。
几息之前,那颗脑袋还好端端的立在短粗的脖颈上。
少年移步挡在她身前,伸手温柔地遮住她双目。
他手上安抚的动作极其轻柔有耐心。
然而脚下的墨靴底却陡然射出薄薄一片利刃,踩在那贼人的头颅上,一刀一刀泄愤似的发狠剐着。
尤其是那两处烂透了被血浆填满的眼窝。
觊觎她美色之人,活该被生剜掉双目。
少年面不改色,眸中情愫越温和,脚下动作越狠戾,直至戳的一片血肉模糊。
他靴尖一动,将利刃收回,身形晃了晃,似是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压在明斟雪身上昏了过去。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肩上蓦地一重,明斟雪侧首轻拍着他的面颊,焦急询问着。
见少年面上失了血色昏迷不醒,明斟雪急得朝宫墙外不住疾声求救。
“来人啊,快来人……”
明斟雪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少年埋在香软的颈窝里,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得逞后的笑。
作者有话说:
你滴绿茶味疯狗已上线。
随机采访一位没头的群演:你清高!你了不起!你秀恩爱还把老子踩脚底!
第11章 故作可怜
◎(添了一倍情节)收留他?偏不!◎
冬夜落了场冷雨,一辆马车自皇城驶出,卷起积雨四下飞溅。
车厢内,明斟雪手托香腮,坐在昏迷的少年对面淡淡打量着他。
少年生得很漂亮。眉如墨画,唇红齿白,却没有半分脂粉气,清俊得很干净。肤色冷白,近乎透明,手背上青色血脉隐隐透出来。
醒着时,一双深邃的眼眸生得尤为摄人心魄,丹凤眼尾微微上挑勾成格外撩人的弧度,眼角泪痣点缀的恰到好处。
明斟雪视线一转,落在自己沾着血的衣上。
自皇宫逃出时帮他简单包扎了伤口,止住了血。失了那么多血,该有多痛啊。
她颇为担忧地向少年投去关切的目光,却见少年蹙紧了眉,深陷于万分痛苦的噩梦中。
明斟雪思忖少年因保护自己而身受重伤,心中不忍,遂凑近他些许,捏着绣帕替他轻轻擦拭额上因梦魇而渗出的冷汗。
说来也奇,少年紊乱的气息在她的轻抚下逐渐平稳下来,紧拧的眉心也舒展开。
明斟雪隔着帕子察觉少年有异,松开手帕伸手去试探他额上的温度。
软而微凉的柔荑搭在额上,少年平稳的气息再度变得急促凌乱。
好烫啊,少年起了高热。
明斟雪惊的轻轻“呀”了声,正要起身去倒了凉茶替少年润喉降温,不料纤纤玉手甫一移开少年滚烫的额心,猛地被紧紧攥住,动弹不得。
明斟雪挣了挣,少年紧闭着双眸,眼帘发颤,似是在做着艰难的斗争。
少年烧得厉害,滚烫的掌心紧紧贴着她柔软细腻的肌肤,攥的她发疼。
明斟雪无奈,只得重新坐在他身前。
瘦弱的少年眉头紧锁,微微瑟缩着身子,冷得发颤。因着身受重伤失血过多的缘故,薄唇血色渐渐退却,面色苍白,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饶是看起来病弱的不堪一击,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仍紧紧扣住明斟雪的手腕,执拗的不肯放开。
“小郎君,你攥疼我了。”明斟雪蹙眉,试图唤醒他。
紧拧的眉心倏然一松,眼睫轻颤了几下,少年缓缓睁开疲惫的眼帘。
少女的脸颊凑在面前,澄澈的杏眸一瞬不错盯着薄唇,浓密卷翘的眼睫似蝶翼一般扑闪,挠的他心痒。
喉结蓦地一紧,久违的一团热烈的火烘暖了胸腔处那块冷了许久的血肉。
忽觉指腹分外柔软滑腻,比上好的羊脂玉的触感还要温润。
不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面前是鲜活的,有温度的她。
贪恋地用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轻微动作惊到了明斟雪,她猛地抬眸,与他目光相撞。
少年灼热幽深的目光灼着她,明斟雪心神一慌,莫名想躲。
只需稍一倾身,少年的唇便可轻易触上她的额心。
明斟雪这才发觉两人未免距离太近,朦胧生出些不适宜的暧昧,气氛有些微妙。
她慌忙起身,视线落在被少年紧扣着的细腕上,不自在地蜷缩了下手指。
“你先松开。”她有些不悦。
少年闻声先是目光一震,指节收拢的越发紧,几息后似是想起了什么,遂慢慢松手。
明斟雪活动着手腕,望着肌肤上的红痕,略带些气恼问道:“小郎君姓甚名甚?”
少年声音朗润青涩,道:“薛昭。”
“薛昭,”明斟雪点点头,见他衣着不俗,不似宫中寻常侍卫,便问:“薛公子家住何方?我先送你去医馆处理伤口,而后再让车夫送你回府。”
少年神色一怔,缓慢垂下眼眸,落寞地摇摇头。
“这是何意?”
明斟雪偏头看他。
少年顿了顿,道:“无家可归。”
无家可归?
明斟雪一挑眉。
光天化日之下,你骗傻子呢?
一个清俊不凡,甚至有资格现身岁末宴的小郎君,竟然说他无家可归?
明斟雪不信。
“那你说个能安身的地儿,待会儿送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