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地一声,兰春英再也控制不住,悲啼出声,她跪着痛不欲生地用自己的脑袋轰然叩击血淋淋的大炕。
我和刘希玉无声泪落,用一块塑料布盖上英雄的尸体。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头仰向天,“嗷——嗷——”象狼一样呜咽悲鸣出声。想我李三石从小到大与条子为敌,这是第二次为条子、为英雄流泪哀鸣!
刘希玉拍拍我的肩头,将兰春英抱在怀里安抚,“石头、春英,不是流泪的时候啊,天马上就黑了,要赶紧!”
我和兰春英擦擦泪,提着枪跟着刘希玉正要出屋去营被堵在工事里的侦察员,但“轰”地一声,门被从外面踢开了,骞小兰抱着一个昏迷的人冲进屋。
原来,骞小兰消灭了院中外面的一个歹徒后,便飞奔下山,洞内一直没有动静,他便一边叫着一边进洞,将已经昏迷的女侦察员抱了出来。
俘虏仍在惨叫着,哭泣着,我和兰春英在抢救女侦察员。听见歹徒惨叫,兰春英瑟瑟抖,我只将她脑袋抱在怀里不让她看。
大炕另一边,项东升用短刀给歹徒做“手术”,这个将死的歹徒惨嚎着,说这两个条子是在徐家营村暴露的,夜晚被小鬼带着人一路追杀,男人负伤被捉住,女的躲进山洞里。说吊着的人是小鬼亲自杀的,割了十一刀,要让条子血尽而亡,尽可能死得凄惨。
项东升追问小鬼下落,胖子哭嚎着说小鬼在你们进攻前就溜走了,就留下他们七个人看着洞里的条子。再问他柳爱国、柳卫国躲在哪,他说半个月前就躲起来了,好多人来龙湾村找过都找不到,他真不知道下落。
看得出来,这也就是一个吃软怕硬的怂货,是确实不知道。项东升没有犹豫,左手快速掠过,抹了这畜牲的脖子。
骞小兰救回的中年妇女一定是女侦察员丁敏,快五十岁了的样儿。在农村,这样的年龄的妇女该在家当奶奶带孙儿了,可她却在为国搏命。又饿又冷,她已经昏迷,左胳膊上还被跳弹擦伤。我们含着泪水从室外捧回积雪,兰春英剥开她的衣裳,几人一齐用雪摩擦她四肢和全身,与时间赛跑。
我则走出院落外,虽然狂风肆虐,我知道枪声一定惊动了小河村的村民们。
果然,十几个黑炭一样的人正包围过来。我知道那是民兵,他们提着步枪或火铳,正呈扇形向山岬北侧的院落接近。我走出院子,冲他们招招手,一个戴着狗皮帽子,手里端着步枪的中年男人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他的身后,两个后生一个端着步枪,一个举着火铳,都对准着我,如临大敌!
“你姓啥?治保……主任还是大队书记……”我吸着烟,背着风问。
中年汉子瓮声瓮气地说,“我是村主任……刘……刘笑天。你们是……是……啥人……公安?”
我没有时间向他解释,便直接走到他面前,掏出一块小纸牌递给他,并命令道,“你快派人回……村,打纸牌上电话向……向上级报告,公安一人牺牲……一人重伤昏迷……请……他们赶紧派救护车派医生,要快……”
“啊?!”刘笑天大惊,他瞪着牛眼震惊地看着我,心里分明还有怀疑。但人命关天,他还是不敢耽搁,将纸牌递给身后一个戴着狗皮帽的后生,顶着风叫喊,“海子你去,要跑步。打电话……救人……”
“好!”两个后生向村子里狂奔而去。
一阵寒风掠过,刘笑天破大衣忽闪着,又紧张地看着我,不知该咋办。
“你跟我来,其余在外面等着!”
我转身走向院内,刘笑天提着枪,战战兢兢地跟了上来。
室内刘希玉把炕烧得滚热,兰春英已经用歹徒的破棉被将丁敏仔细的包裹起来,骞小兰还给丁敏挂上了野战吊瓶补充体能,刘希玉、项东升也已经将英雄楚枫桥的遗体用棉被仔细收敛好。
刘笑天伸头进屋,“啊”是惨叫一声,就想退出。
“熊样!”项东升一把将他又扯了进来。
地面的血已经变成黑色,这个屋内就象个屠宰场,炕的一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歹徒的尸体,这个中年大汉竟然吓得呜呜啜泣起来。
我鄙夷地看着他,“刘笑天,时间紧急,你象个男子汉。这位负伤的同志仍在昏迷,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还有任务,下面由你们在这里等待公安支援。如果她醒了,就喂点水和馒头,听明白了吗?”
刘笑天到底是海防前线的大队书记,黝黑的脸膛已经稍平静了些,他认真的点点头。
项东升不放心,又踢了他一脚,“腰杆站直喽,人命关天,出了事唯你是问,你听明白了吗?”
刘笑天腰杆挺直,高声道,“听明白了!”
就要撤离了,兰春英已经泣不成声,骞小兰庄重地脱帽,向楚枫桥的遗体敬礼默哀。我泪水再度夺眶而出,呜呜啼哭出声,痛不欲生。小混混李三石人生十九年,最讨厌的就是警察啊,但现在我恭恭敬敬地跪在英雄的遗体边,向他叩了四个响头,并哽咽着仰天铭誓。
“老楚啊老楚,呜呜,一会你的战友们就会来接你。呜呜,你安息吧,你的仇,我李三石一定替你报!就是逮不住某人,将来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取他性命,到时我再来这里,给你烧纸、送钱!”
项东升、刘希玉、兰春英也一齐上炕,面向楚枫桥的遗体庄重跪下,给他叩了头。这一幕震撼了刘笑天,这个海边汉子也上炕跪下向英雄叩了头,然后下炕站得笔直,与我们告别。
冬天的阴天黑得更早,天已经开始变暗,我们离开小河村,便争分夺秒快速向北撤去。
等气喘吁吁爬上山巅,天已经暗了下来。只见赵小篮用羊皮大袄裹着娇小的身子,身上堆着枯草和落叶,蜷在工事里正瑟瑟发抖呢。